第156章 土地清丈激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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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初,北線第三暗哨的銅哨被折成兩截,傳信人跌進縣衙後巷時,喉間隻擠出半聲嗚咽。李毅接過染血的布條,掃了一眼“火起西南”,便將其塞入袖中,轉身踏入巡城隊列。
    田埂上,丈量官正展開繩尺。泥土翻新,界碑初立。百姓圍在十步外,有人交頭接耳,有人攥緊鋤頭。李驍騎馬立於隊列前方,目光掃過人群,忽見三名壯漢從不同方向逼近丈量官,腳步沉而不亂,腰間鼓脹。
    “列盾!”他一聲令下,護衛隊迅速合攏,木盾相接,將丈量官護在中央。人群騷動,有婦人尖叫,孩童被推搡倒地。那三人未停,反加速衝來。為首者猛然抽出短斧,劈向繩尺木樁。
    李驍躍下馬背,一腳踹翻斧手,反手擒住其腕,擰身將其摜地。另兩人已與護衛交手,刀刃出鞘,血光乍現。一名護衛頸側中刀,踉蹌後退,捂喉倒地。李驍怒吼一聲,拔出腰間短劍,直刺第二人胸口。對方格擋不及,劍鋒穿肋而入。第三人見勢不妙,轉身欲逃,被兩名護衛撲倒按地。
    “搜身!”李驍喘息未定,下令道。
    搜出三枚蠟丸,封蠟完好,但觸之微溫。李驍捏碎其一,內無字箋,唯灰末簌簌。他凝視片刻,命人封存,隨即清點傷亡:一人陣亡,三人重傷,五人輕傷。丈量官中有一人左臂被劃開寸許傷口,血染袖袍。
    “不是佃戶。”李驍低聲道,“是練家子。”
    李毅此時趕到,蹲在俘虜身旁,掀開其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道陳年刀疤——形如彎月。他不動聲色,揮手命人押走,轉而走向李驍,低聲:“北麵昨夜有火光,三處暗哨皆報。這三人,是從林子裏繞出來的。”
    李驍點頭:“你早料到了。”
    “主謀未動。”李毅道,“他們在等我們先動手。”
    縣衙正堂,氣氛凝滯。王氏族老王承業端坐右首,麵無表情。其餘士族代表或低頭撫須,或閉目養神,無人開口。李震立於堂前,手中握著一份賬冊,紙頁泛黃,邊角磨損。
    趙德出列,展開一卷文書:“據查,王氏旁支王承業名下,登記田產八十畝。然近五年稅糧繳納,均按三百六十畝計。差額二百八十畝,去向不明。”
    堂下有人輕咳,有人挪動座椅。
    趙德繼續:“青牛縣近三年旱澇交替,賦稅減免三成。然王承業所轄佃戶,租額反增兩成。有七戶因無力繳納,田產被‘抵債’歸其名下。此七戶原耕之田,未入官冊。”
    王承業睜眼:“荒謬。我族田產皆有契書,官府可查。”
    “契書確有。”李震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下所有雜音,“但契書所載田畝位置,與實際耕作地塊不符。西南三裏坡那片窪地,標為‘荒廢無主’,實為王家暗墾。昨日前去丈量,樁未立穩,便遭圍攻。”
    他將賬冊擲於案上:“三百六十畝,繳的是三百六十畝的稅。可你報的,是八十畝的田。多出的二百八十畝,是誰在耕?誰在收租?誰在轉嫁賦稅給旁人?”
    王承業臉色微變,仍強辯:“此乃家族自治,與新政無關。”
    “無關?”李震冷笑,“昨日上午,你派兩名家丁,向十名流民每人發銅錢三十枚,命其午後赴田埂‘討說法’。錢從何來?賬在哪?”
    堂內驟靜。
    李瑤此時從側門走入,手中捧著三份文書:一份腳夫記錄,標出三人姓名;一份藥鋪轉手賬,顯示王宅賬房采購迷苓草等藥材;第三份是俘虜口供,供認受“王老爺身邊人”指使,混入人群製造混亂。
    她將文書遞予趙德。趙德當堂宣讀:“王承業,指使家奴王七、王九,雇人鬧事,煽動民變,勾結外來死士,意圖阻撓清丈。證據確鑿。”
    王承業猛地站起:“血口噴人!你們構陷士族,隻為奪田!”
    “奪田?”李震目光如鐵,“你瞞報二百八十畝,偷逃賦稅七年,轉嫁負擔於貧戶,逼人賣兒鬻女。這才叫奪田。今日清丈,隻為還耕者以公道。”
    他環視眾人:“本官再申明一次:新政隻清隱田,不奪自耕農一畝地。凡主動申報隱田者,三年內減免賦稅三成。若拒不申報,一經查出,田產充公,人押入獄。”
    堂下士族麵麵相覷。有兩人交換眼神,緩緩起身。
    其中一人拱手:“李大人,我族名下確有未報之田,約一百二十畝。願即刻補錄官冊,聽候處置。”
    另一人緊隨其後:“我亦有隱田九十餘畝,今願自首,請寬宥。”
    李震點頭:“準。即刻登記,減免賦稅。”
    王承業怒極,拍案而起:“你們竟向暴政低頭?祖宗基業,豈能任人宰割!”
    “祖宗基業?”先開口的士族冷笑,“你瞞田偷稅,連累我們全體被查。若非李大人留餘地,我等皆要陪葬。你才是禍根!”
    堂內議論聲起。幾名原本沉默的士族陸續表態,願配合清丈。王承業孤立無援,臉色鐵青,卻再無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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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西南田埂重開丈量。百姓圍在遠處,有人低聲議論。
    “聽說王家老二自己報了田,反得減稅?”
    “我家東頭那塊坡地,原說是王家的,去年租子漲了三成。若真是他們瞞的,咱們豈不是白交了這些年?”
    一名老農拄杖走近,問丈量官:“我家這五畝地,契書齊全,你們丈了,會不會加稅?”
    丈量官抬頭:“不會。自耕農一畝不增,一畝不減。若您發現他人瞞田,舉報屬實,賞銀五錢。”
    老農猶豫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那……王家在河灣那片二十畝,一直說是荒地,可我親眼見他們收稻穀……”
    丈量官立即記錄,另有人取印冊登記。李瑤站在不遠處,看著新報的田畝數一筆筆錄入,顏色分明:紅為官田,黑為私田,藍為寺田。每一筆,皆有雙人核對,蓋印存檔。
    李驍帶傷巡視四周,左臂纏布,血跡已滲出一角。李毅站在他身後半步,目光掃過人群,忽然停在一名挑擔農夫身上。
    那人筐中竹簍夾層微鼓,行走時略顯僵硬。李毅不動聲色,示意兩名便衣靠近。
    農夫行至丈量隊五步內,正欲放下擔子,李毅已至身前。
    “筐裏是什麽?”
    農夫一顫:“菜……菜根。”
    李毅伸手探入,摸出一卷油布包。他解開,內藏一張折疊田契,墨跡未幹,顯然是新造。契上寫著“王承業名下,西南窪地三百畝”,落款日期為昨日。
    “這契,誰給你的?”
    農夫低頭不語。
    李毅將契收起,命人將其控製,隨即走向李驍:“有人想趁亂偽造田契,搶在登記前把地‘合法化’。”
    李驍冷笑:“垂死掙紮。”
    “不止。”李毅低聲道,“這人是從北麵來的,腳底泥色帶沙,不像本地土質。他走的不是官道,是林間小徑。”
    李驍眼神一凝:“黑風寨的人?”
    “還未確認。”李毅將油布包收入懷中,“但這條線,不能斷。”
    夜半,縣衙賬房燈未熄。李瑤正核對今日新增田畝數據,忽聽窗外輕響。她抬頭,見李毅立於簷下,手中握著一枚銅管。
    他遞入窗內:“北線暗哨今晨發現,有人在林中燒毀一輛板車,殘留車軸刻有‘王記’字樣。車底夾層藏有未燃盡的紙片,拚出‘三日後’三字。”
    李瑤接過銅管,拔開塞子,倒出一片薄絹。她借燈細看,絹麵有淡淡痕跡,似被藥水浸過。她取清水輕拭,字跡漸顯:
    “田動則火起,寨中備刀。”
    她盯著絹麵,指尖緩緩收緊。
    李毅站在窗外,聲音低沉:“他們打算在清丈深入時,徹底發難。”
    李瑤將絹收入匣中,合蓋,鎖扣“哢”地一聲咬合。
    李驍推門而入,甲胄未卸,左臂血跡已染透布條。
    “王承業被軟禁,他府上暗窖挖出三百兩銀錠,全是小戶抵押田契換來的。”他說,“百姓開始舉報了。”
    李瑤點頭:“火要燒起來了。”
    李毅未動,隻將手按在腰間匕首上。
    窗外,一片梧桐葉緩緩飄落,砸在階前水窪,濺起一圈細小水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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