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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顧梅將事情講清楚後,顧棠重回馬車上,還未登車,內侍長便請道:“顧二娘子,殿下有話對你說。”
    顧棠以為他十分氣惱,想著安慰。然而厚厚的車簾掀起來一個邊兒,蕭漣好端端地坐在那裏,麵帶一絲笑意:“怎麽說?”
    顧棠頓了一下,答:“長姐不願將我一人拋在京中,推辭了殿下的好意。”
    蕭漣唇角微翹,問:“我什麽好意?我什麽時候寫過舉薦書?你誑起人來怎麽這樣麵不改色心不跳的。”
    顧棠望了一眼長姐漸行漸遠的身影,顧梅已經行至街尾,往大理寺去了。
    這也是她勸解顧梅的,唐秀是個孤臣,且十分欣賞長姐,加上曾經有愧於母親,怎麽也不會讓顧梅出事。
    見她走遠,顧棠便長鬆一口氣,說:“那封信是我臨時預備下,裏麵是空白的。我知道她不會拆開看,不會承這個情……她說得那些冒犯之言,我代家姐向殿下道歉。”
    蕭漣垂手點了一爐香,道:“我生你的氣倒還多些。”
    顧棠聽不明白這句話,她覺得自己是整個顧家脾氣最好的了,所以幹脆不接這話,轉而道:“天冷,別這麽打著簾子在外麵說話了,殿下病弱受不住。”
    蕭漣沒有回答,看著她親手放下車簾。那隻手極其勻稱英健,指骨頎長,白皙的手背透著淡青的血管和起伏的筋絡,指尖攏了一下簾邊,一絲寒風也無。
    春棠客冠絕京華,常混跡於以色娛人的場合。不知道她的手挽過多少兒郎的手,又拆過幾人的發弁與衣帶。
    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係?蕭漣忽地回過神。
    回到三泉宮後,顧棠照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依然做自己的待詔女史。
    她不出門,卻借由職務之便常常翻閱公文政務,對六部諸事都漸漸有了大概的輪廓。再加上各個州縣呈上來的奏折,請安的、請罪的、請功的,推行政務的奏疏、提出新政的奏疏、請求賑濟的急遞……
    見得多了,她的腦子似乎也變得清晰了一些。
    顧棠現在有自由技能點6點,不過都還沒使用。她上輩子打遊戲的時候就是屬倉鼠的,有什麽道具都囤滿一倉庫,這個也不扔、那個也不扔,上上上上個版本的任務道具都能在遊戲倉庫裏找到。
    當時的遊戲搭子震驚問她:“留著幹什麽?”顧棠隻是懶洋洋地說:“萬一哪天有用呢?”
    她的家也是一樣的,小小的出租屋,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軍糧、罐頭、多功能便攜戶外刀……朋友同樣震驚:“買了又不吃,你要幹什麽?”顧棠依舊懶洋洋地說:“以備末日,萬一哪天有用呢?”
    ……這就是她的遊戲策略,可能也是她的人生策略。
    這麽多天的公文奏疏檢查下來,顧棠也逐漸感覺到——她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盛世裏,可這個所謂盛世的錦繡王朝,似乎被蛀得空空蕩蕩。
    她總能感覺到某些奏疏裏有些弦外之音、有某種不一樣的目的。但顧棠的政治屬性實在太低了,她看不出來。
    除此之外,顧棠還明目張膽地在蕭漣眼皮底下持續摸魚。她想模仿誰的筆跡,就默默抱走一疊紙,或是在工作時間美美地臨摹起她人的字跡。
    蕭漣經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旁邊看一小會兒,但始終不說什麽,看完,又幽魂一般地不知何時飄走了。
    要不是他身上偶爾會飄起“好感度+1”的紅色桃心圖標,顧棠都未必能立馬注意到他。
    冬日愈發寒冷,一日,顧棠寫完公文,正要取下一本,耳畔響起“叮”的係統提示音。
    成就圖標亮了一下,有一個翻開書的小動畫,其中一個成就從灰色變成了藍色。
    稀有成就——下筆如有神(已完成):在上千份公文案卷的熏陶中,你的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再多的工作,也能完成得又快又好,不覺得疲憊。
    政治+5,解鎖周常任務功能。
    周常任務圖標是一個日曆本,緩緩降落,嵌在右下角的好感度旁邊。
    加了這五點政治後,顧棠打開自己的麵板審視一番。
    【顧棠】
    智力:75
    武力:45
    政治:40
    統禦:60
    魅力:100
    自由技能點:6
    技能:夢境中人(極易提升與她人的好感度,提出無理要求時有5%的概率直接成功)
    持有:披玉含霜·筆(奇珍)
    智力和政治有五點來自於披玉含霜,加上她這段時間額外學會了四種筆跡,算上範北芳的筆跡,觸發披玉含霜的被動,一共加了五點。
    不過也是投機取巧,顧棠學得都是一些字跡規整、隻有細微處不同的筆跡,進展才會這麽快。康王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蕭漣的字行雲流水,翩若驚鴻……這都難以短時間內速成。
    加完這五點,她的政治屬性終於緩緩爬升到了40大關。
    顧棠關上麵板,心情不錯地打開新功能,看了一眼周常任務——才一眼,她的笑容就漸漸凝結,目光緩慢地偏移到屏風後方。
    本周日常:
    勝過主要劇情人物三盤棋局(0/3局)
    將任意兩人好感度提升到至死不渝(0/2人)
    完成成就“日進鬥金”(0/1000兩)
    顧棠:“……”
    好感度哪那麽好提升?至死不渝要多少好感她都不清楚。這個先擱置。
    一千兩對於從前的她來說不值一提,但眼下她預支了薪俸給長姐,還倒欠三泉宮幾個月的勞動力呢。
    能著手去做的任務似乎隻有第一個,但顧棠穿過來二十年,會騎馬擊球、會投壺雙陸、會藏鉤射覆、鬥雞、蛐蛐,打馬吊、葉子牌,乃至一應博戲,她幾乎全都學會了。
    ……但完全不會下棋。
    真真紈絝膏粱啊。
    顧棠以手托腮,默默感歎。上輩子還會下軍棋象棋飛行棋,就是不會圍棋,怎麽可能贏?
    蕭漣恰好在屏風內看棋譜。
    有顧棠在,他似乎清閑了許多,養了這一陣子病,精神也好多了。顧棠書寫的聲音如同春蠶食葉,像一種很安神的白噪音。
    此刻她停筆,蕭漣也忽覺缺了點什麽。他抬頭望去,朦朦朧朧地望見顧棠隱約在看他手畔這盤棋、以及他掌中的棋譜。
    他仔細觀察,確定顧棠是在看這些。
    顧棠盯了一會兒,還是準備試試,萬事都要敢於邁出第一步嘛,她輕咳一聲:“用不用……我陪殿下下棋,解解悶?”
    蕭漣沒回應,隻是遞給內侍長一個眼神。那位李內侍便下階去請。隨後,顧棠便坐在了棋枰對麵,看著滿目縱橫的線條。
    蕭漣讓她先,顧棠當然不會推辭,回憶了一下兒時的動畫片,啪的一個子下在正中央。
    起手天元。
    蕭漣驀地看了她一眼。
    李內侍也忽然吸了口氣。
    顧棠不覺有錯:“怎麽了?”
    蕭漣搖首,看著她的眼神微微一變,跟她下了起來。
    差距過大,顧棠中盤告負。這時蕭漣已經感覺到了什麽,揶揄道:“難道你不是高手?”
    顧棠不吭聲,假裝沒聽見,跟他再下一盤……整整一個下午,別說是贏了,就是模仿棋都下不利索。
    要是有戰績的話,顧棠已經08了。到了第九盤,蕭漣重新拿起棋譜,不肯再理她。他的腦海都要被顧棠汙染了,再這麽下去可不行。
    顧棠慢吞吞地湊上來,她身上淡淡的水墨氣息飄近:“殿下。”
    書房裏都是上好徽墨,她身上的墨香極好聞。蕭漣抬眼看她,顧棠那雙暖融融的眼眸望著他,忽道:“我教你一個別的玩法吧。”
    “什麽?”
    “我們下五子棋。”顧棠很認真地說出了她的絕技。
    蕭漣本想拒絕,然而她如此主動邀請,從未有過。他也是鬼迷了心竅,還真聽她說起五子棋的規則。
    皇天不負有心人,玩起五子棋,顧棠火速贏下三局,係統提示音一響,她馬上笑眯眯地整理棋子:“今天就下到這裏吧!”
    蕭漣盯著她道:“幼稚。”
    顧棠點頭,沒有反駁的意思。完成任務的獎勵為自由技能點+1,抽獎次數+1,她心裏全是沒開的盲盒在等著自己。
    顧棠笑道:“我喜歡幼稚的。”
    蕭漣輕哼了一聲,移開目光。顧棠沒想到這麽順利,七殿下如此配合,她起身離開之前,順手把蕭漣掌中的棋譜抽了出來,一起整理了:“養病還看這種五十步算百步的遊戲,怪不得你好不了,以後我教你打牌。”
    “你……”蕭漣手中一空,微微蹙眉,“放肆,誰讓你管我。”
    顧棠語氣溫柔,微笑道:“殿下真覺得我失禮,那就懲罰我好了。”
    她不知不覺中又帶上舊日習慣,語氣像是在哄人。蕭漣聽了先是一怔,隨後突然道:“有誰真的懲罰過你的失禮麽?”
    顧棠:“……”
    她扣上棋盅的動作一僵。
    還是有的,不過懲罰方式……這怎麽說得出口?顧棠輕咳一聲,假裝無事發生:“屬下告退了。”
    又這樣!一聽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假裝自己是聾子。蕭漣馬上說:“不許走。”
    壞了,他難搞的勁兒上來了。顧棠回過身看著他,蕭漣起身走過去,他腰間壓著長袍的嵌金珊瑚禁步碰出清脆的響聲。
    蕭漣繞著她走了一周,語氣令人琢磨不透:“你跟林青禾,沒有在我的宮中做出什麽來吧?”
    顧棠想起禾卿不係中衣就來找她的那天,雖然沒有徹底幹出什麽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多慮,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蕭漣的氣息涼津津,他注視著顧棠的神情,低聲:“我不放心你。”
    顧棠跟他對視,無奈道:“我有那麽像好色之徒嗎?”
    蕭漣想了想,似乎陷入一種很詭異的揣測,半晌,他道:“難說。”
    顧棠:“……”
    可惡,看人真準。
    過去的二十年,她還真就是輕薄好色之徒,見了哪個俊美弟弟都要憐惜一番。以前她不僅選擇性耳聾,還經常選擇性眼瞎,隻能在人群中看到所有男人裏最好看的郎君。
    顧棠試圖讓他相信自己早就痛改前非,還欲辯解,蕭漣忽然看到她衣服上的縫線脫了一段,針腳抽出一截線頭,他道:“衣服破損也沒人管,看來你那個小情郎顧不上你啊?”
    他抬指撣了撣顧棠肩膀上抽離的絲線,淡淡道:“搬來清嘉閣,這些事交給清嘉閣伺候的人去做。”
    顧棠心道,全是借口,你一定是想讓我無償加班!
    多預支了幾個月的薪俸,怎麽這樣小氣?顧棠腹誹幾句,拒絕道:“我不去。”
    蕭漣掩唇咳嗽了一聲,盯著她,一言不發。
    顧棠又道:“除非我們約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