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足以捏碎喉骨的恐怖力量驟然消失。
    王哲像一灘爛泥般從牆上滑落，重重摔在滿是汙穢的地麵上。他蜷縮起身子，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貪婪地攫取著混合血腥與腐臭的空氣。視野裏一片模糊，隻有耳鳴的尖銳噪音和肺部灼燒般的痛苦無比清晰。
    他還沒死。
    剛才那一下，他賭對了？不，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做了什麽。隻是在那瀕死的瞬間，一股無法言說的憤怒和絕望壓倒了對係統的慣性依賴——他拒絕選擇！他用意念“攻擊”了那片光幕！
    【……錯誤……指令衝突……權限紊亂……重新校準中……】
    腦中響起係統斷斷續續、夾雜著電流雜音的提示，眼前的淡藍色光幕劇烈地閃爍、扭曲，像接觸不良的老舊電視，上麵的猩紅選項時隱時現。
    他艱難地抬起眼皮，看向前方。
    那個校花女孩，此刻的狀態同樣詭異。她依舊站在那裏，但臉上的甜美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僵滯和……困惑？她微微偏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那點猩紅的光芒明滅不定，仿佛信號不良的指示燈。她抬起自己剛才扼住王哲喉嚨的那隻手，放到眼前，似乎在仔細端詳，動作顯得有些遲緩和機械。
    機會！
    王哲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他猛地翻身，不顧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手腳並用地向超市深處爬去。不能往外跑，外麵是開闊地，以她剛才展現的速度，自己絕無生路！隻能往裏麵鑽，利用複雜的地形！
    “嗬……”
    身後傳來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帶著明顯的煩躁。緊接著是貨架被粗暴撞開的巨響！
    她反應過來了！
    王哲連滾帶爬，衝過倒塌的貨架和散落一地的罐頭、包裝袋，鑽進了一條相對狹窄的員工通道。通道裏沒有窗戶，隻有緊急出口標誌散發著幽綠的、令人不安的光芒，映照著牆壁上噴濺狀的早已幹涸發黑的血跡。
    他拚命向前跑，肺部像個破風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嗒，嗒，嗒……像是死神的鍾擺，精準地敲打在他的神經上。她似乎並不急於立刻抓住他，而是在享受這種追獵的樂趣？或者說，她的係統還在“校準”，影響了她的行動？
    通道盡頭是一扇虛掩著的門，上麵寫著“倉庫重地，閑人免進”。
    王哲想也沒想，用肩膀狠狠撞開門，衝了進去，然後反手將門關上。門上沒有鎖，隻有一個簡單的插銷，他顫抖著手將插銷推上。這玩意兒能擋住她？他自己都不信。
    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滑坐在地上，心髒狂跳得快要炸開。倉庫裏一片漆黑，隻有門縫底下透進來一絲微弱的綠光。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某種東西腐爛的酸臭味。
    【係統校準完成……73%……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急劇波動……遭遇高優先級威脅……重新評估環境……】
    腦中的係統提示音恢複了穩定，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選項生成中……基於當前極端生存壓力，選項強製簡化……】
    淡藍色光幕再次穩定浮現，上麵的文字不再是之前的A/B/C/D，而是變成了：
    【生，或，死？】
    下麵跟著兩個極其簡單的圖標，一個綠色向上的箭頭，一個紅色向下的骷髏。
    王哲死死盯著這兩個選項，冷汗浸透了後背。這算什麽選項？生？怎麽生？死？怎麽死？
    他猛地意識到，剛才自己拒絕選擇，似乎觸動了係統的某種底層機製，讓它不再提供那些看似具體、實則可能充滿陷阱的路徑，而是回歸了最本質的二元對立。
    但本質，往往意味著更殘酷的篩選。
    “砰！”
    一聲巨響從門外傳來，鐵門劇烈震動，插銷發出令人牙酸的**，彎曲變形。
    她來了！
    王哲瞳孔驟縮。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的意念集中在那代表“生”的綠色箭頭上。
    【選擇確認：生。】
    【路徑推演啟動……計算生存概率……資源檢索……】
    光幕上數據流瘋狂刷過。
    【警告：常規逃脫路徑生存概率低於0.01%。檢索到特殊物品：“廢棄的消防斧”（位於宿主左前方七米，雜物堆下），物理攻擊對目標效果存疑。檢索到環境因素：倉庫西北角存在老舊通風管道，直徑約40厘米，通向建築外部，管道內情況未知，可能存在堵塞或次級威脅。】
    【綜合評估：選擇“生”路徑，即時生存概率：7.3%。】
    7.3%！
    低得令人絕望！
    但總比零好！
    就在這時，門外的撞擊停止了。
    一片死寂。
    王哲屏住呼吸，耳朵緊貼著門板，試圖捕捉外麵的動靜。什麽都沒有。那持續不斷的、令人窒息的腳步聲消失了。
    她走了？放棄了？
    不，不可能。
    一種更深沉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他寧願聽到那瘋狂的撞門聲，也不願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寂靜。
    他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湊到門板上一道細微的裂縫處，向外窺視。
    幽綠的應急燈光下，通道空無一人。
    她不見了。
    就在王哲稍微鬆了口氣的瞬間——
    “哥哥……”
    一個甜得發膩的聲音，幾乎貼著他的耳朵響起，帶著冰冷的氣息，吹進了他的耳廓。
    “躲貓貓，好玩嗎？”
    王哲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她不知道用什麽方法，繞開了門，或者說，她根本就沒被這扇門擋住！聲音的來源……是通風管道！那個係統提示的，唯一的生路！
    他猛地扭頭，看向倉庫西北角。
    在那片黑暗的陰影裏，通風管道的百葉格柵不知何時已經被無聲地撕開，一個模糊的、穿著校服裙的身影，正如同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般，從那個狹窄的洞口，一點點地、優雅地“流淌”進來。
    她的腦袋先探出來，臉上依舊掛著那甜美到極致的笑容，眼睛裏的猩紅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我的選項更新了哦。”
    她完全“流”出了管道，輕巧地落在地上，拍了拍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步步向王哲走來。
    “現在的任務是——”
    她的聲音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弄。
    “‘讓目標在希望徹底破滅後，再殺掉他’。”
    她停在王哲麵前，微微俯身，幾乎與他臉貼著臉，冰冷的手指輕輕拂過他因為恐懼而僵硬的脖頸。
    “你看，我們都有係統，”她歪著頭，笑容天真又殘忍，“但我的選項，好像比你的……有趣一點點呢。”
    王哲背靠著冰冷的鐵門，退無可退。眼前是步步緊逼的死亡，腦中那7.3%的生存概率像一個冰冷的嘲諷。
    生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