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叩心問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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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接過那套黑色的衣衫。
布料觸感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像蘇清衍的眼神。
他沒有道謝。
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隻是沉默地穿上衣服,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重新掌控身體的韻律。
嶄新的皮膚下,是奔騰的力量。
每一寸肌肉,每一條筋骨,都充滿了被毀滅後重生的,野蠻的活力。
這股力量,讓他感到陌生,又無比渴望。
蘇清衍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刻尺,一寸寸地,在他身上劃過。
她在評估。
評估這件“材料”經過初步淬煉後的成色。
秦川扣上最後一顆紐扣,抬起眼。
他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沒有躲閃。
他的眼神,像一口深井,井底,臥著一頭剛剛醒來的餓狼。
冰冷,警惕,充滿了壓抑的凶性。
蘇清衍的眸光,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她轉身。
“跟我來。”
聲音沒有起伏,在空曠的石室中,激起幾聲單調的回響。
她推開另一扇比來時更厚重的石門。
門後,是一條狹長的通道。
通道兩側,不是岩石,而是一種泛著青黑色光澤的金屬,表麵光滑如鏡,卻照不出人影,隻吞噬一切光線。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與塵埃混合的,冰冷死寂的味道。
這裏不像修煉的密室,更像一座……墳墓。
或者說,一個用來處理危險物品的,隔離間。
腳步聲是通道裏唯一的聲音。
一前一後,不疾不徐。
秦川跟在她身後,目光掃過兩側冰冷的牆壁。
他能感覺到,這金屬牆壁之內,刻畫著某種極其複雜的陣法。
那陣法散發出的氣息,讓他新生的經脈,都感到一陣隱隱的壓抑。
這不是保護,是禁錮。
通道的盡頭,是第三扇門。
同樣材質,卻更加厚重。
蘇清衍伸出手,掌心貼在門上。
門上,無數細微的紋路,依次亮起,像一張被喚醒的蛛網。
“嗡——”
一聲低沉的悶響,石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門後的景象,讓秦川的瞳孔,微微一縮。
那是一間絕對空曠的房間。
四四方方,沒有任何陳設,沒有任何裝飾。
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那種能吞噬光線的青黑金屬,渾然一體,找不到一絲縫隙。
整個房間,給人一種極致的壓抑與窒息感。
仿佛踏入這裏,就會與整個世界隔絕。
房間的正中央,隻放著一張一米見方的,黑色蒲團。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這裏是‘靜煞室’。”
蘇清衍的聲音,在這裏顯得更加清冷。
“從現在開始,直到你的‘驗證’結束,你都會待在這裏。”
秦川的目光,從那張孤零零的蒲團上,移回到她的臉上。
“驗證什麽?”
他的聲音,因為經脈重塑,不再沙啞,反而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
“驗證《以煞煉神篇》的第一步。”
蘇清衍走到房間中央,指了指那張蒲團。
“叩心問煞。”
她吐出四個字。
秦川沒有說話,等著她的解釋。
“你現在,經脈重塑,根基穩固,但丹田之內,空無一物。”
蘇清衍看著他,像一個導師,在講解最基礎的理論。
“這對任何修士而言,是廢物的象征。”
“但對你,卻是最好的開始。”
“尋常功法,引天地靈氣入體,煉化為己用。”
“《以煞煉神篇》,反其道而行。”
她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剖開了修煉世界最根本的常識。
“它不從外界求。”
“它向內裏,挖。”
秦川的心神,猛地一凝。
“挖什麽?”
“挖你的七情六欲,挖你的痛苦回憶,挖你所有不甘的念頭。”
蘇清衍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恨意,恐懼,絕望,憤怒,嫉妒……”
“這些被修士視為心魔,避之不及的東西,就是你的靈氣,你的源泉。”
“你要做的,不是壓製它們,不是驅逐它們。”
“而是主動去尋找它們,擁抱它們,將它們從你的神魂深處,一點點地,挖掘出來。”
“這個過程,就叫‘叩心問煞’。”
秦川的呼吸,停頓了一瞬。
主動去擁抱心魔?
這和自尋死路,有什麽區別?
修士修煉,最重道心澄澈,稍有心魔滋生,便可能走火入魔,萬劫不複。
而這功法,竟是主動去製造心魔,以心魔為力量?
瘋子。
天機是瘋子。
創造這功法的人,更是瘋子中的瘋子。
“天機說得沒錯,恨,是最好的燃料。”
蘇清...衍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現在,應該很恨他,也很恨我,甚至恨整個縹緲閣。”
“很好。”
“這股恨意,就是你入門的,第一塊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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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去。”
她命令道。
“閉上眼,去想那些讓你痛苦,讓你憤怒的過往。”
“將那股情緒,催發到極致。”
“當你的情緒,凝聚成實質,‘煞’,自然就會從你的神魂中,誕生。”
秦川看著那張黑色的蒲團。
他想起了天機最後的警告。
“她們想得到的,是一個‘結果’。一個可以掌控,可以複製的結果。”
他抬起眼,看向蘇清衍。
“如果我成功了,會怎樣?”
“成功?”
蘇清衍的嘴角,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類似嘲諷的弧度。
“成功,意味著你踏上了這條路。你會得到力量,遠超同階修士的力量。”
“而我們,會得到你成功的所有數據。包括你的情緒波動,神魂變化,以及‘煞’生成時的所有細節。”
“這些數據,對縹緲閣,很有用。”
秦川的心,又冷了幾分。
數據。
又是價值。
“如果,我失敗了呢?”他追問。
“失敗?”
蘇清衍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煞’由心生,亦會噬心。”
“你催生出的‘煞’,第一個攻擊的,就是你自己的神魂。”
“如果你無法駕馭它,你的意識,會被它瞬間衝垮,吞噬。”
她頓了頓,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補充道。
“你會變成一頭,隻剩下最原始的殺戮與毀滅欲望的,野獸。”
“當然,那也算不上完全的失敗。”
“一具被‘煞’徹底侵蝕的軀體,同樣是極具價值的研究材料。”
“我們也能得到,關於失敗的數據。”
秦川沉默了。
成功,是數據。
失敗,也是數據。
無論生死,他都隻是一件,用來提供數據的,試驗品。
天機,你還真是,給我找了一條“好”出路。
他心中冷笑。
但他沒有再問。
他知道,再問下去,得到的也隻會是同樣冰冷的答案。
在這個地方,沒有道理可講。
力量,才是唯一的道理。
想活下去,想咬斷柵冷的柵欄,他就必須得到力量。
哪怕這力量,是毒藥。
他一步一步,走向房間中央的蒲團。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那可悲的過去和未知的未來之間。
他在蒲團上,盤膝坐下。
冰冷的觸感,從身下傳來,直透骨髓。
蘇清衍看著他坐下,轉身走向門口。
在即將走出房間時,她停下腳步,頭也未回。
“提醒你一句。”
“‘叩心’的過程,不可逆。”
“一旦開始,除非你死,或者成功,否則無法停止。”
“祝你好運,試驗品。”
話音落下。
“轟隆——”
厚重的金屬門,緩緩合攏。
將最後一絲光線,也徹底隔絕。
房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與死寂。
秦川獨自坐在黑暗中。
他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穩而有力。
這是他新生的心髒。
試驗品……
他咀嚼著這個稱呼,那股被壓在心底的恨意,又開始翻騰。
他閉上了眼睛。
黑暗,變得更加純粹。
叩心問煞。
他沒有去想天機,也沒有去想蘇清衍。
那些恨意,雖然強烈,卻還不夠純粹,不夠……原始。
他的意識,開始下沉。
穿過這五年的掙紮,穿過黑石城的血腥,一直下沉,下沉……
他回到了鬼哭嶺。
那片埋葬了他所有童年的,陰冷的亂葬崗。
空氣中,永遠飄散著屍體腐爛的惡臭。
腳下,永遠是濕滑泥濘的,混著血水的土地。
他看到了自己。
那個又幹又瘦,穿著不合身的破爛衣服,像隻小猴子一樣的男孩。
饑餓。
深入骨髓的饑餓感,再一次席卷而來。
胃裏,像有無數隻手在抓撓,在撕扯。
他想起了那半塊,從一具浮腫的屍體懷裏,掏出來的,發了黴的幹糧。
那是他三天的希望。
他想起了那隻,同樣餓瘋了的野狗。
它眼睛裏的綠光,和自己,一模一樣。
他想起了自己舉起那塊沾著血汙和腦漿的石頭時,手臂的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
是因為,太餓了,沒有力氣。
他想起了石頭砸在野狗頭骨上時,那聲沉悶的,讓他無比心安的,“噗嗤”聲。
他想起了自己撲上去,從野狗嘴裏搶回那半塊幹糧時,滿嘴的血腥和騷臭。
他沒有去回憶。
他在重溫。
他強迫自己的神魂,回到那個身體裏。
去感受那刺骨的寒風。
去感受那焚心的饑餓。
去感受那種,為了活下去,可以拋棄一切的,最原始的欲望。
憤怒?
不,那不是憤怒。
那是一種更深沉,更黑暗的東西。
是對這個世界的,最徹底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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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麽?
憑什麽別人可以錦衣玉食,而他,卻要和野狗搶一塊發黴的幹糧?
憑什麽他生來,就要在屍體堆裏,掙紮求活?
不公!
這天地,不公!
這股怨念,像一顆被埋在神魂最深處的,黑色的種子。
此刻,被他用最痛苦的回憶,澆灌。
它開始……發芽了。
“嗡……”
秦川的腦海中,一聲輕微的蜂鳴。
一縷比黑暗更深沉,比冰霜更寒冷的,黑色的氣息,從他神魂的深處,緩緩地,滲透了出來。
那不是能量。
那是一種純粹的,負麵的“意誌”。
怨毒,不甘,痛苦,絕望……
它,就是“煞”。
在這第一縷“煞”誕生的瞬間,它沒有衝向丹田,也沒有散入經脈。
它像一頭剛剛掙脫牢籠的凶獸,掉轉頭,用盡全力,狠狠地,撞向了它的創造者。
撞向了秦川的神魂!
“呃!”
秦川的身體,猛地一顫。
一聲壓抑的痛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
這不是肉體的痛苦。
這是一種,神魂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覺。
仿佛有個人,用最惡毒的語言,在他耳邊,不斷重複著他最不堪的過往,嘲笑著他的無能,踐踏著他的尊嚴。
他的意識,劇烈地晃動起來,像是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駕馭它!
天機和蘇清衍的話,同時在腦中炸響。
他死死守住最後一絲清明。
他不能被衝垮!
如果連自己催生出的第一縷怨念都無法承受,他還談何複仇!談何打破牢籠!
“我的!”
一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在他的識海中炸開。
“你是我的!”
“是我從骨子裏挖出來的!你就該聽我的!”
他不再防禦。
他主動伸出自己的神魂觸角,像一條凶狠的鎖鏈,蠻橫地,纏向了那縷黑色的“煞”。
他要去馴服這頭,他親手釋放出來的野獸!
“煞”劇烈地掙紮,反噬得更加凶猛。
秦川的神魂,被撕扯得千瘡百孔,劇痛讓他幾欲昏厥。
但他不放手。
像當年在鬼哭嶺,死死攥著那半塊幹糧一樣,死不放手!
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門外。
蘇清衍站在那麵光滑的金屬牆壁前。
牆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塊光幕。
光幕上,一片清澈,代表著房間內的能量穩定。
就在剛才,一根比發絲還細的黑色絲線,突兀地,出現在光幕的中央。
它像一條活物,瘋狂地扭曲,掙紮,試圖擴大自己的範圍。
蘇清衍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專注。
太快了。
從他坐下,到第一縷“煞”的誕生,連半炷香的時間都不到。
根據縹緲閣過去的推演,一個心性再如何堅毅的人,第一次“叩心”,至少也需要三個時辰,才能勉強催生出最微弱的“煞”。
而他……
光幕上,那根黑色的絲線,非但沒有因為反噬而消散,反而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強行攥住了。
它掙紮得更加劇烈。
但它的扭曲,卻被限製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仿佛有一場無聲的角力,正在那片黑暗中,激烈地進行著。
蘇清...衍的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她看著光幕上的那根黑線。
像是在看一場,最精彩的,馴獸表演。
房間內。
秦川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冷汗,浸透了他剛剛換上的新衣。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
但他的嘴角,卻咧開一個,猙獰而瘋狂的弧度。
他用神魂,死死地捆縛著那縷“煞”。
任由它撕咬,衝撞。
他隻有一個念頭。
屈服!
或者,一起毀滅!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又或許,隻是一瞬間。
那縷瘋狂掙紮的“煞”,似乎終於耗盡了力氣。
又或者說,它感受到了這個創造者,比它更瘋狂,更不計後果的意誌。
它,停止了衝撞。
它溫順了下來。
像一頭被徹底打服的惡犬,匍匐在了主人的腳下。
成功了。
秦川的神魂,雖然疲憊欲死,卻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贏了!
他心念一動。
那縷被馴服的“煞”,乖巧地,順著他的意誌,緩緩地,從神魂中退出,流向了他空空如也的丹田。
當這縷黑色的氣息,沉入丹田的瞬間。
秦川的身體,再次一震。
那不是靈氣入體時的溫潤。
而是一種,冰冷的,充滿了毀滅與死寂意味的……充實感。
他的丹田,不再是廢墟。
它變成了一片,可以孕育“煞”的,貧瘠而危險的,黑色土壤。
而這,僅僅是開始。
秦川睜開眼。
在絕對的黑暗中,他的雙眸,亮起一抹,駭人的,幽深的黑光。
他再一次,沉入了自己的過往。
這一次,他想起了黑石城。
想起了銀麵梟那張充滿戲謔的臉。
想起了自己像狗一樣,被踩在腳下。
想起了燃血秘術的痛苦。
想起了那無能為力的絕望。
更多的“煞”,從他的神魂深處,被挖掘出來,咆哮著,衝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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