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壇前新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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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壇的晨霧裹著月見草香,沈硯剛推開石屋門,就見壇前空地上擠滿了孩子。
沈禾正踮腳站在月神碑旁,手裏舉著根銀線,教孩子們怎麽用氣線勾勒護骨紋——銀線在他掌心顫巍巍的,畫出的月紋歪歪扭扭,卻引得孩子們拍手歡呼。
“阿硯哥!”沈禾看見他,突然紅了臉,銀線“啪”地落在地上,“氣線總不聽使喚,阿爹的筆記說‘意到氣到’,可我腦子裏想著月紋,氣線偏往草裏鑽。”
沈硯撿起銀線,指尖纏著月碎的微光,銀線立刻溫順地浮起,在碑上畫出流暢的月紋:“接骨人的氣要藏在骨縫裏,不是用勁拽。”
他握住沈禾的手,引導著銀線遊走,“想著你要護的人,氣就穩了。”
蘇晚端著藥碗從另一間石屋走出,碗裏飄著月見草的清香。
她耳後的胎記在晨光裏泛著淡金,走到壇邊時,藥香突然引動了月神碑頂的月碎——銀芒順著碑身流淌,在孩子們腳邊織成光網,網裏的月見草突然抽出新芽,頂著露珠顫巍巍地立著。
“是‘活骨香’。”她把藥碗遞給石老頭,老人正坐在壇邊打磨骨刀,刀身護骨紋映著晨光,“《骨鑒》說,月見草加接骨木煮的藥,能養初學氣線的孩子骨氣。石伯,您嚐嚐燙不燙?”
石老頭吹了吹藥沫,目光落在壇外的山道上。那裏新修了石階,每隔三丈就立著塊刻月紋的木牌,是守月人後裔鑿的:“昨兒個落月穀的信使說,穀裏發現了些奇怪的骨殖,既不是蝕骨教的邪骨,也不是尋常獸骨,倒像是……《骨鑒》裏提過的‘古月骨’。”
蘇晚的羅盤碎片突然在腰間發燙,她解下來一看,血色紋路正對著落月穀方向,卻不像之前遇邪骨時那般暴戾,反而帶著溫潤的顫——像在呼應什麽。
“古月骨是守月人先民的骨殖,埋在月華濃的地方,會生‘月髓’,能治被邪煞侵過的舊傷。”她指尖劃過碎片,“但《骨鑒》也說,古月骨若被妄動,會引來‘月煞’,蝕人的記憶。”
沈硯的氣線探向落月穀方向,果然觸到縷熟悉的氣息——像月碎,卻更古老,混著淡淡的不安。“沈禾,把你阿爹的筆記拿來。”
他望著山道盡頭,那裏的晨霧正緩緩散去,露出遠方連綿的青山,“筆記裏記著落月穀的先民遺址,或許和古月骨有關。”
沈禾立刻跑回石屋,捧著本泛黃的線裝書出來。書頁裏夾著張手繪的地圖,標注著落月穀深處的“月窟”,旁邊寫著行小字:“穀有月窟,藏骨九枚,遇月則鳴,喚守骨人。”
“九枚古月骨。”石老頭放下藥碗,骨刀在掌心轉了圈,“蝕骨教清了,可散在山野的古物總得歸位。孩子們也該見見真骨了,總不能光在碑上畫月紋。”
壇邊的孩子們聽見“見真骨”,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吵著要跟去。最小的丫頭月芽拽著蘇晚的衣角,手裏攥著塊自己刻的木月紋:“蘇姐姐,我能去嗎?我畫的月紋能擋小蟲子呢!”
蘇晚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血符化作片紅綾,係在月芽腕上:“這是‘護芽符’,遇到怕人的東西,它會發燙。”她轉向沈硯,眼裏的光比晨露亮,“帶孩子們去看看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們守的不隻是骨頭,是骨頭裏藏的故事。”
準備出發時,月婆拎著個布包追出來,裏麵裝著醒魂咒符和月見草餅:“落月穀的霧有毒,餅裏摻了解毒草。”她塞給沈硯塊玉佩,雕著半輪月,“這是前幾日在石屋梁上找到的,和蘇丫頭的湊成對,許是當年聖師落的。”
沈硯接過玉佩,與蘇晚頸間的合在一起,正好是輪滿月。月碎的銀芒突然從碑頂落下,裹著兩塊玉佩,在半空轉了圈,化作道金紅相間的光,鑽進兩人骨縫裏——是月碎在認主,將守月人與接骨人的骨氣徹底融在了一起。
孩子們早已按捺不住,沈禾舉著父親的接骨令牌走在最前,月芽和幾個小丫頭跟在後麵,手裏的木月紋在晨光裏晃出細碎的影。沈硯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想起半年前在骨庫看到的那些刻著名字的肩胛骨——原來所謂傳承,就是讓新苗踩著舊骨的影子,長得更直些。
行至落月穀入口,霧氣果然濃了起來,帶著股甜腥。孩子們立刻掏出月見草餅啃著,沈禾舉起令牌,令牌上的月紋亮起,在霧裏開出條窄道:“阿爹的筆記說,守月人的令牌能引月華破霧。”
蘇晚的羅盤碎片在霧裏轉得更快,血色紋路指向穀深處的斷崖。她突然停住腳,指尖點向霧中團淡金的影——是株半枯的月桂,樹幹上刻著守月人的護骨紋,卻被道新的刻痕劃斷,痕裏嵌著細小的骨殖,正泛著黑。
“是有人動過古月骨。”她血符化作紅綾,纏上月桂樹,血色紋路順著刻痕遊走,將黑骨殖逼出,“這骨殖不是古月骨,是蝕骨教的‘留骨符’,有人在找古月骨,用邪骨粉做了標記。”
沈硯的氣線探向斷崖,霧裏隱約傳來“叮咚”聲,像骨殖相撞,又像玉佩相擊。他握緊掌心的月碎微光,突然明白——蝕骨教雖滅,卻有人撿了他們的殘術,在打古月骨的主意。
孩子們停在月桂樹旁,沈禾正教月芽用銀線裹住黑骨殖:“阿爹說,邪骨粉見不得活人氣,用我們的氣線纏上,它就害不了人了。”月芽的銀線歪歪扭扭地繞著,小臉卻繃得嚴肅,像在做什麽天大的事。
沈硯望著斷崖方向,霧中的“叮咚”聲越來越清。蘇晚的羅盤碎片突然定住,血色紋路在碎片上凝成完整的月形,與月神碑頂的月碎遙遙相和。
“該走了。”他對孩子們揚了揚手,銀線在霧裏畫出新的道,“讓古月骨看看,三百年後的守骨人,比當年更熱鬧些。”
孩子們歡呼著跟上,月芽舉著纏好黑骨織的銀線,像舉著件寶貝。霧中的月桂樹突然抖落片枯葉,落在沈禾的令牌上,葉尖的露珠滾下來,在令牌的月紋裏積成小小的圓,像滴剛落的淚,又像顆剛醒的星。
前路的霧還濃,但壇前的新苗已跟著光,踏進了穀深處。月碎的銀芒在霧裏漫著,護著孩子們的腳印,也護著那些藏在骨子裏的故事——它們終會被新的手拾起,在風裏長成比碑更長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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