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窟骨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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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月穀的霧像浸了蜜的棉絮,沾在人身上黏糊糊的。
    沈硯的氣線在霧裏織成銀網,網眼處不時閃過孩子們的身影——沈禾舉著令牌走在最前,月芽攥著纏黑骨殖的銀線緊隨其後,幾個半大的孩子則手拉手護著更小的娃,腳邊的月見草被踩得沙沙響,卻在霧裏冒出新的嫩芽。
    “前麵霧淡了。”蘇晚的羅盤碎片突然停在掌心,血色紋路在霧中凝成個半透明的月輪,輪心正對著崖壁的凹洞,“月窟就在裏麵,洞口的‘月紋鎖’得用雙月玉佩才能開。”
    她解下頸間玉佩,與沈硯的半塊合在一起,滿月形的玉麵立刻亮起金紅光,像枚小太陽,在霧裏劈開道直通向凹洞的路。
    崖壁的凹洞黑黢黢的,洞口爬著層銀灰色的苔蘚,觸到玉佩的光就縮成小小的團,露出底下的石紋——是守月人先民刻的護骨紋,與月神碑上的紋路同源,隻是更古樸,帶著風化的痕跡。
    “小心腳下。”石老頭用骨刀戳了戳洞前的地麵,刀尖沒入半寸,“是虛土,下麵有空洞,該是先民設的‘陷骨坑’,防外人擅闖的。”
    他刀身一轉,護骨紋的藍光順著石縫遊走,地麵突然彈出數根骨刺,尖上裹著層銀霜——是月窟的天然防禦,被玉佩的光驚動了。
    沈禾突然指著骨刺間的縫隙:“阿爹筆記裏畫過這個!說‘順月紋走,逆骨刺行’。”他踩著護骨紋的凹槽往前走,果然避開了所有骨刺,“您看,這樣就沒事!”
    孩子們學著他的樣子,踩著石紋往裏挪,月芽走得最慢,小手死死扒著沈禾的衣角,銀線在她腕上晃悠,纏上根骨刺時,刺上的銀霜竟化了——是她氣線裏的活人氣,中和了刺骨的寒氣。
    進洞的刹那,霧突然被擋在洞外,像有層無形的膜。洞內豁然開朗,穹頂嵌著無數發光的石珠,照得窟內如月夜,地麵鋪著層細碎的骨脂,踩上去發出“咯吱”聲,卻帶著溫潤的涼意——正是古月骨的碎屑。
    “是‘月髓’。”蘇晚蹲下身,指尖撚起點骨殖碎屑,碎屑在她掌心化成滴銀白的液珠,映著穹頂的石珠,泛著淡淡的虹,“《骨鑒》說月髓是古月骨的精元,埋在月華濃處三百年才得一滴,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若被邪術引動,就會變成蝕魂的毒。”
    洞深處傳來“叮咚”聲,像玉珠落盤。沈硯的氣線探過去,屋裏立著個石台,台上並排放著三枚半尺長的骨骼,泛著玉色,骨麵的月紋在石珠光裏流轉,正是古月骨。
    石台旁還堆著些陶罐,罐身上畫著先民狩獵的場景,罐口飄著淡淡的藥香——是用月髓和草藥熬的膏,專治骨傷。
    “有三枚!”沈禾眼睛一亮,剛要跑過去,卻被石老頭拉住。老人指著石台周圍的地麵,那裏的骨殖碎屑擺成奇怪的陣形,像無數個小月亮圍著石台:“是‘月骨陣’,亂動會引月煞。”他從布包裏掏出塊黑色的石片,上麵刻著《骨鑒》裏的“鎮煞紋”,“月婆給的鎮骨石,正好用上。”
    鎮骨石剛放在陣眼,石台突然震動,三枚古月骨竟在台上轉了半圈,骨麵的月紋對著洞口,發出更響的“叮咚”聲——像是在預警。蘇晚的羅盤碎片猛地發燙,血色紋路指向洞口:“拾骨人跟進來了!”
    話音未落,洞外傳來骨錘砸石的悶響,之前那名灰袍拾骨人竟撞破了月紋鎖,手裏的骨錘上,黑骨殖滲出的汁液在地上燒出串黑痕:“藏得挺深。”
    他臉上的疤在石珠光裏泛著青,“把古月骨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免得被月煞蝕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你的邪骨錘,未必能近得了石台的身。”沈硯的氣線纏上月碎的光,在石台周圍織成銀盾,“古月骨的月紋能克邪煞,你再往前一步,錘上的黑骨殖就得化灰。”
    拾骨人果然頓住腳步,卻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撒出把黑色的粉末——是蝕骨教的“骨塵”,遇氣線就會爆燃。沈硯的銀盾立刻撐起,骨塵撞在盾上,爆出串火星,卻沒傷到石台分毫。
    就在這空當,沈禾突然拉著月芽繞到拾骨人身後,孩子的氣線雖然微弱,卻帶著純淨的活氣,纏上了拾骨人的腳踝。拾骨人沒防備孩子,踉蹌了一下,骨錘脫手砸在地上,正砸在塊古月骨碎屑上——黑骨殖的汁液遇碎屑,竟“滋滋”地冒起白煙。
    “找死!”拾骨人回身想踢開孩子,蘇晚的血符紅綾已纏上他的手腕,血色紋路順著他的手臂遊走,那些嵌在疤裏的骨屑突然發燙,疼得他慘叫一聲。石老頭的骨刀趁機劈向他的骨錘,護骨紋的藍光撞上黑骨殖,竟將那枚邪骨劈成了兩半。
    拾骨人見勢不妙,猛地撞向洞壁,竟從石縫裏鑽了出去,隻留下句狠話:“你們護不住的!骨串會的七珠長老很快就來,到時候別說古月骨,連你們的骨氣都得被煉進骨器裏!”
    洞外的腳步聲漸遠,沈硯才鬆了口氣,氣線探向那三枚古月骨。最左側的古月骨突然亮起,骨麵的月紋裏滲出絲銀白的月髓,滴落在石台上,竟凝成朵小小的月見草影——是古月骨在回應他們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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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在自己修複!”月芽指著其中一枚古月骨,之前被拾骨人骨錘震出的細紋,正被月髓慢慢填滿,“蘇姐姐,它是不是活的?”
    蘇晚笑著點頭,將古月骨小心翼翼地放進玉盒:“古月骨有靈,能認善惡。我們得盡快把它們帶回月神壇,《骨鑒》說九枚古月骨聚齊了,能喚醒守月人先民的‘月骨陣’,到時候別說拾骨人的骨串會,就是再有蝕骨教餘孽,也討不到好。”
    石老頭撿起地上的黑骨殖碎片,用骨刀挑著湊到石珠光下看:“這骨串會不簡單,能讓拾骨人這麽賣命,怕是盯上了月髓的長生之力。”他將碎片扔在古月骨碎屑裏,黑骨殖立刻被月紋蝕成了灰,“但邪終究勝不了正,你看這碎骨,遇著古月骨就化了。”
    孩子們圍過來看玉盒裏的古月骨,沈禾的氣線輕輕碰了碰骨麵,月紋竟在他指尖閃了閃,像是在打招呼。月芽則把自己撿的月見草葉放進盒蓋,銀線在草葉上繞了個小圈:“給它們做個墊子,免得晃壞了。”
    離開月窟時,穹頂的石珠突然齊齊變暗,像是完成了守護的使命。沈硯回頭望了眼空蕩蕩的石台,那裏的月骨陣紋路漸漸隱去,隻留下層溫潤的光——是古月骨留下的氣息,在告訴後來者,這裏曾有過守護與傳承。
    洞外的霧已經散了,陽光透過穀頂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金網。沈禾舉著父親的令牌走在最前,令牌上的月紋與玉盒裏的古月骨相和,發出清越的“叮咚”聲。月芽抱著玉盒,小臉上滿是鄭重,像捧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沈硯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所謂守護,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事。就像這古月骨,三百年前被先民埋下,三百年後被他們找到,而將來,還會有沈禾、月芽這樣的孩子,繼續帶著它們,走在護骨的路上,讓月紋的光,永遠照亮前路的霧。
    他的氣線纏上玉盒,月碎的銀芒與古月骨的玉色相映,在穀裏蕩開圈圈光暈。遠處的山巒在陽光下泛著青,像極了古月骨上的紋路,蜿蜒曲折,卻始終向著光亮的地方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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