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春燕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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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起山時春燕發動,眼看著日頭漸漸西斜,直到天色一點一點暗沉,產房內的喊聲越來越密。
就在陳富才第五次催大夫進去時,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暮色。
“生了!生了!”穩婆喜氣洋洋地出來報喜,“恭喜老爺夫人,是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孟濤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陳富才一把扶住侄女婿,自己卻也是熱淚盈眶:“好!好!我一會就給大哥寫信,雙喜臨門啊!”
不多時,郝氏抱著洗淨包裹好的侄外孫出來,小家夥紅撲撲的臉蛋,哭聲洪亮,一看就是個健壯的。
“瞧瞧這眉眼,像孟濤,又像春燕,這嘴跟他親大舅小時候一模一樣。"”郝氏喜極而泣,“要是大哥大嫂能親眼看看就好了。”
孟濤小心翼翼地從二嬸手中接過兒子,這個在衙門裏雷厲風行的年輕官員,此刻抱著新生兒卻手足無措,生怕碰壞了似的。
“二叔二嬸,”他心裏熱熱的、酸酸的,又甜甜的,“我想給孩子取名繼儒,取繼承家學、儒業昌盛之意,您二老覺得如何?”
“好名字!”陳富才連連點頭,“你們孟家是書香門第,咱們陳家如今也是詩書傳家,知禮是知府,知文是舉人,將來這小家夥也得考個功名!”
孟濤一喜:“二叔,知文中舉了?”
陳富才咧嘴笑:“是啊,剛剛收到知文的信,…”
郝氏笑著接過寶寶,“孩子可得抱進去了,這裏雖然不是外麵,到底還是冷的。”
男人聊天就隨他們聊去吧。
也不知道知文媳婦有沒有懷上,隔得遠也沒辦法知道,不過很快就好了,她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都要進京了。
就是大哥一家不在一起,心裏說不出來的空…
……
夜色漸濃,陳府卻燈火通明。
廚房裏燉著給春燕補身子的老母雞湯,香氣飄滿整個院子。
陳富才親自磨墨鋪紙,給遠在餘杭的大哥寫信。
曾經他勉勉強強能寫字,這些年他一直跟大哥後麵學,如今一手字也能看了。
“敬稟大哥大嫂...”他的筆跡雖不如讀書人工整,卻一筆一劃寫得極為認真,“……,知文、知行喜訊已至,全家歡欣難表。又值春燕今日產下一子,孟濤為孩子取名繼儒...”
郝氏進來,見丈夫出神,輕聲道:“想什麽呢?哦,你在寫信了?可惜年前信怕是難到大哥他們手裏了。”
陳富才回過神,憨厚一笑:“不一定,明日一早我的信就送到顧二爺的人手中,機會來了,說不定能行。”
“你說的也是有理。”郝氏坐在他身旁,“我還想著,把莊子上也收拾幾間房出來,萬一他們想靜心讀書,莊上比城裏清靜多了。”
陳富才點點頭,這個無所謂,莊子和城裏都能挪出空房來。
他繼續低頭寫信,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將家族的喜訊一一記錄。
這封信說不定明日一早就會快馬南下,將京中的喜悅帶給遠在餘杭的親人手裏。
臘月的江南,寒意正濃。
這日上午,陳知禮正在批閱年前最後幾份公文,忽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方嚴知難得失了往日的沉穩,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來,“吏部文書到了!”
他曾做過的夢,真實到讓他驚歎,雖然隻是一些片段,片段中也清楚記得一直有穆雲這個人。
夢到穆雲時,他還不曾見過,但跟後來真實見過的卻是一模一樣。
那就不能說是夢了!
隻能說自己跟穆雲前世效力的主人就是陳知禮!
這件事會永遠埋在他心裏,但對陳大人的感情卻不再僅僅是恩人…
陳知禮手中的筆一頓,墨汁在公文上暈開一個小點。
他緩緩放下筆,看向方嚴知手中那封蓋著吏部大印的公文。
“可是...”
方嚴知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趙大人調蘇州府任同知一職,穆大人補餘杭同知缺,正月十六到任!”
盡管早有預料,真聽到這消息時,陳知禮還是覺得胸口一熱。
他接過公文仔細閱讀,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穆雲由兵部主事調任餘杭府同知,而現任同知趙大人則平調蘇州。
既然如此,穆雲一家早已經在路上了。
“好,好極了。”陳知禮將公文輕輕放在案上,聲音平靜,但指尖卻微微發顫,“趙大人知道了嗎?”
“剛派人去請了。”方嚴知壓低聲音,“大人,如此一來,餘杭上三職就全是自己人了。”
陳知禮眼裏滿是笑意:“方大人,以後餘杭咱們兄弟就是真正的鐵三角了。”
知府、同知、通判,這三職若同心協力,沒有辦不成的事。
正說著,趙同知已到了門外。
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依舊穿著洗得發白的官服,步伐穩健,隻是鬢角的白發比上次見麵又多了些。
“陳大人。”趙同知拱手一禮,神色平靜,顯然已經知道了調令之事。
陳知禮連忙起身還禮:“趙大人請坐。想必您已經...”
“嗯。”趙同知點點頭,撫須道,“蘇州離餘杭不過十幾日路程,卻已是下官故鄉。家嚴年近七旬,能回去一邊當官一邊盡孝,實乃幸事。”
話雖如此,陳知禮還是從他眼中看出一絲不舍。
趙大人在餘杭任職六年,清正廉明,深受百姓愛戴。若非太過固執,本可成為很好的搭檔。
“趙大人治理餘杭多年,百姓感恩戴德。”陳知禮真誠地說,“交接之事不必著急,可慢慢來。”
趙同知露出一絲笑意:“陳大人體恤。其實各項事務早已整理妥當,隨時都可以交接。”
三人商定了交接流程,趙同知便告辭去準備文書。
等他走遠,方嚴知才長舒一口氣:“趙大人為人倒是十分豁達。”
“他是真君子。”陳知禮望著趙同知遠去的背影,“隻是理念不同罷了。”
當日午後,衙門上下都知道了趙同知即將離任的消息。不少書吏差役偷偷抹淚,趙大人雖嚴厲,但處事公正,從不克扣下屬薪俸。
幾個老吏更是備了薄禮,悄悄送到趙同知值房。
小年前一日,按慣例衙門掛印封衙。
陳知禮帶著全體僚屬在衙門前舉行了簡單的儀式。當那方“餘杭府正堂”的大印被紅綢包裹起來時,趙同知站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悵然。
“趙大人,”陳知禮上前一步,遞上一個錦盒,“這是本官一點心意,聊表對大人這些年勤政愛民的敬意。”
趙同知打開一看,是方上好的端硯,石質細膩,雕刻精美。
他摩挲著硯台,輕歎道:“陳大人有心了。其實...”他頓了頓,“下官知道,一些事上下官可能過於執拗了,帶您為難了,對不住!”
陳知禮連忙擺手:“趙大人言重了。為官之道,正需要不同聲音。”
“新任同知穆大人,與陳大人是舊識吧?”趙同知突然問道。
陳知禮心頭一跳,坦然點頭:“確是故交。”
“好啊。”趙同知竟笑了起來,“年輕人有朝氣,餘杭在你們的治理下會更好的。”
掛印儀式後,陳知禮邀趙同知和方嚴知到後衙小酌。
三杯溫酒下肚,趙同知的話多了起來,說起餘杭這些年的變化,說起他審理過的案子,甚至說起衙門後院那棵他親手栽的桂花樹...
趙同知眼中泛著微光。
陳知禮與方嚴知對視一眼,默契地舉杯:“祝趙大人一路順風。蘇州人傑地靈,定有大展宏圖之日。”
夜幕降臨,送走趙同知,陳知禮心裏有些焦慮,已經小年了,穆雲一家到了哪裏了?
幾日前他就派了有武幾個護衛前去迎接,隻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大人。”方嚴知不知何時來到身側,“在想穆大人的事?”
陳知禮點頭:“按理這兩日穆大人該到了。”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枯葉。陳知禮緊了緊披風,忽然道:“趙大人是個好官。”
“是啊。”方嚴知輕歎,“隻是...”
“隻是我們需要的不僅是好官,更是誌同道合的夥伴。”陳知禮接過話頭,“治理一方,光靠清正廉明不夠,還需變通與魄力。”
方嚴知深以為然。
兩人又聊了些年後安排,這才各自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