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自己選擇
字數:5051 加入書籤
李婉晴聞聲趕來,身後跟著雲蕊、蘇雲和李婉靈。
她們看到的,正是滿地狼藉,和雙目通紅、狀若瘋癲的吳染。
“吵什麽。”
李婉晴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吳染的嘶吼一滯。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我的?我父兄雖死,我依舊是恒州郡主!你們把我囚禁於此,還用這些豬狗食來羞辱我?”
吳染指著地上的碎瓷片,聲音尖利。
李婉晴還沒開口,一旁的雲蕊冷冷地說道:“郡主?你的恒州已經沒了。你的父兄,是死在將軍刀下的逆賊。”
“你現在是將軍的階下囚,是戰利品。給你一口飯吃,是夫人的仁慈,不是你的權利。”
“你!”
吳染被這番話刺得臉色煞白。
蘇雲倚在門邊,抱著雙臂,輕笑一聲:“吳小姐,你以前吃的精米燕窩,是恒州百姓的血汗。現在將軍府吃的粗茶淡飯,是自己人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你想吃好的,也行,自己去掙。府裏不養閑人,後院的馬廄還缺個打掃的,你要是願意,我跟夫人說一聲,每月給你算工錢。”
“你……你們……欺人太甚!”
吳染氣得渾身發抖,眼淚決堤而出。
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李婉晴走到她麵前,語氣依舊溫和,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吳染的心上:“吳小姐,你要明白自己的處境。”
“在這裏,沒有人是你的奴仆,我們也不是你的敵人。我們都是依靠將軍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將軍讓你活著,你就該惜命。”
“若你覺得這裏不好,隨時可以走,府門外就是全和縣的街道,但你能不能活著走出縣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婉晴頓了頓,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死。後院有井,門梁也夠高,
將軍府不缺一副薄棺。”
死?
這個字眼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吳染所有的怒火與嬌蠻。
她看著眼前這幾個女人,李婉晴的沉穩,雲蕊的冷冽,蘇雲的精明,她們的眼神裏沒有同情,隻有平靜。
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吳染的腳底升起。
她終於明白了。
這裏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她也不是那個可以為所欲為的郡主了。
她什麽都不是。
她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隨時可以死去的戰利品。
所有的尊嚴、驕傲、怨恨,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吳染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將臉埋在雙膝之間,壓抑許久的恐懼與絕望,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聲淒厲,再無半分郡主的儀態,隻是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女,在為自己未知的命運而悲鳴。
李婉晴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有些道理隻有哭夠了,才能懂。
與此同時,數百裏外的恒州郡,黃州城外。
一支殘兵敗將,出現在了官道的盡頭。
為首的數百人,身上還穿著吳勝親兵的甲胄,卻個個衣衫襤褸,甲葉翻卷,臉上布滿了煙熏火燎的痕跡和幹涸的血汙。
他們眼神麻木,表情惶恐,仿佛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在他們身後,是三千多名同樣狼狽的步卒,許多人身上都帶著傷,拄著長槍或同伴的肩膀,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隊伍的最中央,是一具用木板草草釘成的棺木,由八名親兵抬著。
夏侯儀一身儒衫早已破爛不堪,他走在棺木之前,臉色慘白,雙目無神,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站住!什麽人!”
黃州城高大的城樓上,守城的士兵發出了厲聲喝問,數十張弓弩瞬間對準了這支來曆不明的敗軍。
一名眼尖的守將認出了夏侯儀,頓時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地跑下城樓,衝向將軍府。
片刻之後,城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黃州守將劉迅一身甲胄,大步流星地登上城樓。
“夏侯先生?”
劉迅看著城下那支淒慘的隊伍,又看了看為首的夏侯儀,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敢置信,“怎麽回事?主公的大軍呢?你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夏侯儀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是踉蹌著走到那具簡陋的棺木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叩在泥土裏,發出一聲悲愴欲絕的嘶吼。
“主公!!”
他身後,三千殘兵敗將仿佛被這聲嘶吼點燃了引線,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兵器甲胄丟了一地。
“將軍!!”
“開門啊!讓我們進去!”
“孫望的追兵就在後麵!快開門!”
三千人的哭喊與哀求匯聚成一股絕望的聲浪,在黃州城外回蕩,每一個字都透著亡命奔逃的恐懼。
劉迅徹底懵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吳勝親率三萬大軍,兵鋒正盛,怎麽可能敗?
還是敗給了孫望那個黃口小兒?
可城下那三千敗兵的絕望是裝不出來的。
那股慘烈的氣息,那種劫後餘生的惶恐,隻有真正經曆過屍山血海的潰敗才能擁有。
更重要的是,跪在最前麵的,是夏侯儀。
劉迅知道,夏侯儀是吳勝最信任的謀士,是吳勝的心腹。他不可能背叛主公。
“快!開城門!讓他們進來!”
劉迅心中的疑慮被眼前的慘狀衝垮,他嘶吼著下達了命令。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夏侯儀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起身,領著殘兵,護著棺木,如同行屍走肉般走進了城內。
“夏侯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主公呢?”
劉迅衝下城樓,一把抓住夏侯儀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我們……中埋伏了……”
夏侯儀嘴唇哆嗦著,眼神空洞,“三萬大軍全完了……”
劉迅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
“主公他……”
夏侯儀的目光落在棺木上,眼淚奪眶而出。
劉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大腦一片空白。
“劉將軍,借一步說話。”
夏侯儀忽然壓低了聲音,將他拉到一處無人的牆角。
“主公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
夏侯儀的聲音沙啞而沉痛,“他說,恒州諸將之中,他最信得過的,最看好的,就是你劉迅將軍!”
劉迅猛地一震,雙目圓睜。
“主公說,其他人或有勇無謀,或心懷鬼胎,唯有你劉迅,忠勇兼備,是能守住恒州基業的唯一人選!”
夏侯儀死死抓住劉迅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裏,“主公希望你……能為他報仇!”
悲痛,震驚,不敢置信,以及被主公臨終托付的巨大榮耀感,瞬間衝垮了劉迅的理智。
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胸中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主公!”
劉迅猛地轉身,對著棺木的方向單膝跪地,聲音因激動與悲憤而劇烈顫抖,“末將劉迅在此立誓!定會守住黃州!守住恒州!誓殺孫望小兒,為主公報此血仇!”
他的聲音在城門洞內回響,充滿了決絕與悍勇。
數百丈外,一處民居的屋頂上。
錢亮光放下手中的千裏鏡,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歎為觀止的神情。
“好一個夏侯儀,這番言語,這番做派,連我都差點信了。”
他慶幸地搖了搖頭,“幸好,他是我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