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紛紛，雪花在昏黃的路燈光暈中，翩躚起舞。
    白色的雪點有些模糊了遠處的視線，但彼此在對方的眼中，輪廓與神情卻顯得格外清晰，甚至能捕捉到對方眼中那一抹因期待和緊張而生的熱切。
    與白牧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激動和迫不及待不同，鹿野此時完全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畢竟現在正值傍晚，是步行街上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店鋪的音樂聲不絕於耳。
    她被白牧半拉半拽地，一路小跑著拖進了那個相對僻靜的小巷口。
    一進入巷口，脫離了主幹道明亮燈光的直射，鹿野就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左看看，右瞧瞧，眼神裏充滿了警惕和不安，生怕有哪個路過的行人，注意到他們倆這鬼鬼祟祟的行徑。
    如果是兩個人大大方方地走進來，或許反而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是像現在這樣，眼神躲閃，畏畏縮縮，動作僵硬，反而顯得格外可疑，更容易吸引目光。
    果然，她的預感成了真。
    巷口附近一些路過的青年男女，雖然沒有人正大光明地駐足圍觀，但不少人都用眼角的餘光好奇地瞥向他們這邊。
    實在是這對組合太過醒目。
    男的挺拔帥氣，臉上帶著陽光又有點壞壞的笑容。
    女的清冷美麗，氣質出眾，此刻卻一副緊張害羞的樣子。
    在這樣雪夜、路燈、小巷口的氛圍烘托下，很難不讓人產生一些浪漫的聯想。
    鹿野甚至能感覺到一些帶著善意的調侃和羨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讓她更加無地自容，臉頰燙得驚人。
    真是……太不像話了！
    親親抱抱什麽的……在家裏，在沒人的地方不行嗎？
    非要跑到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地方……
    師兄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啊！
    丟死人了！
    一邊在心裏瘋狂吐槽，鹿野一邊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被白牧緊緊握住的那隻手輕輕向後拽了一下，傳遞出抗拒的信號。
    白牧正滿心歡喜地準備進行下一步，突然感知到手被拽了一下，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有些好奇地看著她，眼神裏帶著詢問。
    “人……人太多了……”
    鹿野的目光極其不自然地看向旁邊斑駁的牆壁，根本不敢與他對視，聲音帶著明顯的退縮，“還是……回家吧。”
    “好啊。”
    出乎鹿野的意料，白牧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讓人生不起氣來的笑容。
    師兄非常果斷地點了點頭，他竟然就這麽輕易地同意了？
    這麽簡單？
    按照師兄平時的性子，不是應該再軟磨硬泡一會兒嗎？
    怎麽這次答應得這麽爽快？
    鹿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狐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白牧仿佛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疑慮，繼續說道：“不過，稍等一下。”
    說著，他抬手指向巷子內側靠近牆邊的一處地方。
    那裏恰好也在旁邊路燈餘光籠罩的範圍內，昏黃的燈光像舞台追光一樣，點亮了一小片相對幹燥的地麵，將飄落的雪花映照得如同金色的塵埃。
    白牧把她拉到那片光暈下。
    鹿野不明所以，警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麽名堂。
    在白牧的注視下，他先是低頭，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雙腿和褲腳。
    然後又甩了甩頭發。
    許多附著在他身上和發絲間的雪花被抖落下來，在燈光下紛紛揚揚。
    不過有些雪花已經化了，水漬滲進深色的衣物裏，留下了一些不明顯的小小深色水點。
    他將自己身上的落雪大致清理幹淨，然後抬起頭，目光溫柔地看向鹿野：
    “我幫你也清理一下吧。”
    鹿野看著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心中的疑慮也打消了大半。
    看來師兄是真的打算回家了，隻是先清理一下雪水。
    她微微點頭，聲音也柔和了些：“嗯。”
    她下意識地抬手，將臉頰邊被風吹亂的一縷銀色發梢，別到了耳後。
    上前幾步，乖巧地站到了白牧麵前，微微低下頭，方便他動作。
    白牧抬手，動作輕柔地拍了拍鹿野的衣肩和後背，力道恰到好處，附著在上麵的雪花簌簌落下。
    然後，他朝鹿野又靠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幾乎呼吸可聞。
    他微微揚起頭，湊近鹿野的頭頂，口中輕輕吹出一口氣。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冰涼的發絲，將那些細小的雪花輕輕吹起，一時間，細碎的雪沫在兩人之間四散飛濺，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鹿野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有點太近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兩隻手，輕輕地抵在了白牧胸膛前，微微用力，想把他推開一些，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白牧感受到胸口傳來的力道，不但沒有後退，反而輕聲道：
    “等一下……還有一點沒弄幹淨。”
    說著，他的雙手從拍打雪花的動作，自然而然地變成了輕輕搭在鹿野的雙肩上。
    他沒有用力，隻是靜靜地放置著，仿佛隻是為了穩住她。
    然後，他的頭顱微微下垂。
    口中依舊在輕輕吹著氣，但那溫熱氣息的落點，卻從她的頭頂，開始緩緩地，帶著某種刻意的節奏，向下移動……
    掠過她的額發，拂過她的肌膚。
    最終，停留在了她的耳垂邊。
    那溫暖的氣息，透過寒冷的空氣，與她白皙微涼的耳垂輕柔地觸碰、交織。
    鹿野頓時覺得耳邊像是被羽毛刮過一樣。
    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麻癢感，這感覺瞬間竄遍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輕輕一顫。
    她下意識地收回抵在他胸膛的手。
    轉而想去推開他那顆越來越過分的腦袋。
    “你……別……”
    然而，白牧的動作比她更快。
    他原本搭在她肩上的雙手迅速下移，有力地攬住了師妹的腰肢，將她更緊地圈進自己懷裏。
    同時，他的嘴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用那種帶著熱氣的聲音，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別動。”
    當那帶著師兄獨特氣息的熱流，如此近距離地，毫無阻隔地在她敏感的耳邊暈開的一瞬間——
    鹿野隻覺得大腦“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了，瞬間一片空白。
    在這一刻近乎本能地停止了運作，隻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感覺……像是宕機了一樣。
    白牧把那兩個字說完後，腦袋再次下移。
    這次的目標不再是耳垂，而是師妹那已經泛起誘人紅暈的柔軟側臉。
    兩人的臉頰幾乎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溫熱的肌膚相觸，傳遞著彼此急劇升高的體溫。
    白牧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緊了，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鹿野的呼吸不自覺地放緩，變得輕淺而急促，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的聲音。
    不由自主地，她悄悄吞咽了一下口水，試圖緩解喉嚨的幹澀。
    此時……
    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什麽外界的視線，什麽路人的目光了。
    隻覺得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近乎完全停止。
    隻有師兄灼熱的呼吸，緊貼的肌膚，和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充斥著她所有的感官。
    她的瞳孔微微顫抖著。
    映照著近在咫尺的，師兄專注的側臉輪廓。
    白牧的鼻息緊密地貼合著她的肌膚，如同帶著電流，沿著她的側臉線條，向著脖頸的方向緩緩移動。
    鹿野此時似乎有些呆呆的。
    接著，白牧的腦袋更往下了一些。
    他將整個臉龐，深深地埋進了鹿野那帶著淡淡清香的脖頸間。
    白牧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這凜冽的寒冷冬夜裏，懷中抱著心愛之人，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氣息。
    他莫名地覺得身體裏湧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滿足。
    然而，他這過分的親密接觸，卻讓鹿野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失控。
    而且，鹿野此時也根本不敢動。
    全身都繃得緊緊的，仿佛稍微一動，就會打破這旖旎又令人窒息的氣氛。
    師兄……到底在幹什麽啊？！
    他……他好煩啊！
    外麵那麽多人呢……
    師兄的臉在她脖頸間緊緊貼了很久。
    不過在鹿野那近乎停滯的感知中，這一切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
    當白牧終於心滿意足，從她頸間抬起頭時，看到的是師妹一張通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臉蛋。
    那雙平日裏清冷的眼眸，此刻卻顯得有些懵懂，仿佛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完全回過神來。
    白牧覺得她這副樣子可愛極了。
    忍不住抬起一隻手，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
    鹿野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一股強烈的羞惱瞬間湧上心頭，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把心裏的話喊了出來：
    “你……你好煩啊！”
    而且，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根本不敢看向師兄，依舊死死地盯著旁邊的地麵。
    白牧看著她這口是心非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單音：
    “嗯。”
    鹿野被他這聲“嗯”弄得更加心慌意亂。
    她緩緩扭過頭，怔怔地望了他一秒，然後又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視線。
    她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重，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保……保持距離！”
    她試圖找回一點主動權，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但聲音依舊沒什麽底氣。
    白牧依舊是那副“你說什麽都對”的表情，緩緩點頭，從善如流：
    “嗯。”
    “那你倒是動啊！”
    鹿野有些氣急，伸出雙手抵在他胸口，用力推了推，想讓他鬆開攬著自己腰的手。
    白牧點頭應著：“嗯。”
    嘴上答應得痛快，但身體根本就沒有一點動靜，抱著師妹的手臂依舊穩固，絲毫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這無賴的樣子，讓鹿野徹底沒了脾氣。
    鹿野：“…”
    她看著師兄像是吃定了自己的笑容，心中一陣無力。
    掙紮了幾下無果後，她最終放棄了抵抗，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算了……
    由著他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師兄喜歡就好……
    她甚至微微放鬆了身體，將一部分重量靠在了他身上，撇過腦袋，露出一段白皙修長的脖頸，一副任君采擷的順從模樣。
    白牧眨了眨眼睛，看著師妹這副明明羞得要死，卻還是妥協了，任由他欺負的樣子……
    真的超級可愛誒！
    可愛到爆炸！
    他的心跳也瞬間漏跳了一拍，隨即更加快速地跳動起來，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咽了口口水。
    氣氛再次變得曖昧而濃烈。
    鹿野見師兄遲遲沒有下一步動靜，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心中又是羞澀又是疑惑。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腦袋，正對著他……
    又輕輕地閉上了眼眸……
    她甚至還下意識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瓣微微向前送了一些。
    她聲音悶悶的催促道：
    “要親就親……快點！”
    白牧看到她這副主動的樣子，頓時愣了一下。
    誒？
    主動權……不是一直在我手裏嗎？
    怎麽不知不覺間……還轉移了？
    不過——
    這才是師妹的性格嘛！
    一邊想著，白牧一邊不再猶豫，快速低下腦袋，正準備吻上去——
    就在這時。
    小巷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極其不合時宜，粗獷又帶著點炫耀意味的男聲，打破了這旖旎靜謐的氣氛。
    “妹子，不是哥跟你吹！”
    “就這天氣，就算再冷個十度，哥也不怕凍著！看見沒？哥照樣就這樣穿！”
    隻見一個有些凍的哆嗦，卻還強撐著的光頭精壯大漢，正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背心，將他那健壯的肌肉的雙臂，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兩條胳膊上紋滿了複雜而猙獰的圖案。
    左邊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右邊是一頭咆哮下山的白虎。
    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十分唬人。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頭發染了誇張的亮粉色，妝容濃重的小太妹。
    那小太妹自己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手裏還捧著一件外套。
    “哇！劉哥，你也太厲害了叭！”
    小太妹明顯看出了光頭大漢是在硬撐吹牛逼，但還是扮出一副十分崇拜的樣子，緊緊摟著大漢的肩膀。
    她努力地給滿了情緒價值，聲音激動地附和著。
    “不過哥，咱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小太妹話鋒一轉，試圖把外套給他披上，“你這紋身……看著是帥，但也有點嚇人誒。”
    “這樣啊……”
    光頭大漢就等著這個台階下，剛想順勢穿上衣服，同時不忘繼續吹噓。
    “那哥就給你個麵子穿上！跟你講，真不是哥冷，哥這身體，火力旺得很——”
    然而，他吹牛逼的話還沒說完，目光無意中掃到了小巷深處燈光下的那對身影，聲音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然頓住。
    “臥——槽——！”
    他凍得直哆嗦的身子仿佛瞬間被定格，也不抖了。
    整個人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小巷裏那對依舊緊緊摟在一起的男女。
    白牧與鹿野那好不容易重新醞釀起來的親熱氛圍，被這突如其來的粗嗓門和直白的“臥槽”瞬間打破得幹幹淨淨。
    兩人都齊齊轉過頭，看向巷口那個煞風景的光頭大漢。
    光頭大漢看清了燈光下那兩人的麵容和身影。
    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比生吃了檸檬還要抽象扭曲。
    他總覺得這兩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廁所？
    還是電影院？
    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然而，更詭異的是，僅僅是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神，他心裏就不可抑製地浮現出一陣強烈的後怕和心悸！
    旁邊的小太妹見自家劉哥突然僵住，表情古怪，有些奇怪，也順著他的目光朝小巷深處看去。
    當她看到那對抱在一起的男女時，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裏小聲嘟囔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巷子裏的人聽見：
    “切……”
    “不就是親個嘴兒嘛……”
    “真是閑的……在家裏親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