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密了，織成一張白茫茫的網，籠罩著步行街。
    氣溫驟降，街上行人愈發稀疏，隻餘下零星幾個裹緊外套，行色匆匆的身影。
    鹿野走得很快，鞋底薄薄的積雪上踩出一連串清脆聲，在靜謐的雪夜裏格外清晰。
    她微低著頭，銀發在風雪中拂動，留給白牧一個帥氣背影。
    白牧跟在她後麵，大腦快速運轉著，在嚐試揣摩師妹的情緒。
    突然，前麵的身影猛地頓住。
    白牧收勢不及，下巴不輕不重地磕在她後腦勺上，“咚”的一聲悶響，兩人結結實實撞了一下。
    “唔……”
    他捂住下巴哼痛。
    鹿野被撞得向前踉蹌半步，迅速回過頭。
    臉蛋不知是因寒冷還是惱怒，依舊泛著紅暈。
    那雙清冷的眸子帶著嗔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語氣生硬：
    “都怪你……剛才尷尬死了！”
    說完，不等他反應，便轉身繼續前行，隻是速度稍緩。
    白牧揉著發疼的下巴，又摸了摸鼻子，心裏大呼冤枉。
    這也能怪他？
    誰知道會半路殺出那麽個路人甲，還帶著女伴精準補刀……
    真是無妄之災！
    他無奈歎氣，默默繼續跟在後麵，像個犯錯的小跟班。
    視線落在她纖細挺直的背影上，心裏七上八下，拿不準她有沒有真的生氣？
    他小心觀察著。
    走在前麵的鹿野，時不時會毫無征兆地突然回頭瞥他一眼。
    眼神很快，像是隨意一掃，但白牧能清晰捕捉到。
    瞥過之後，她又若無其事地轉回去，麵無表情繼續走，仿佛那一眼隻是錯覺。
    過了一會兒，他注意到她的腳步又放緩了些。
    但他仍不敢貿然靠近，始終保持著一步之遙的安全距離。
    鹿野走路的姿勢幅度較大，兩隻手露在寒冷的空氣裏，隨著步伐輕輕前後微微擺動。
    走著走著，她又回頭瞥白牧一眼。
    這次白牧看得更清楚。
    可當他視線迎上，她又立刻受驚般轉回去。
    白牧維持著那副謹慎茫然的樣子。
    鹿野用眼角餘光看見他這呆呆的模樣，心裏氣急。
    師兄好呆！
    離那麽遠幹嘛？
    沒看見我都走慢了些在等你嗎？
    平時的機靈去哪兒了？！
    白牧見她腳步明顯慢下來，心中一動，剛想湊近。
    不料他腳才抬起，前麵的鹿野如同背後長眼，倏地回頭，冷冷瞥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寫著‘誰讓你靠過來的？’
    白牧立刻僵住，訕訕收回腳。
    呃……看來氣還沒消？
    還是保持距離吧。
    於是兩人之間依舊隔著那短短一步，一前一後，沉默地在愈下愈大的雪中行走。
    雪花落滿肩頭髮梢，為他們漸漸披上銀白薄紗。
    這般別扭地走了好一陣。
    鹿野的雙手一直暴露在寒氣裏，來回擺動許久，內心的無奈和小委屈幾乎滿溢。
    這個笨蛋！木頭！
    都這麽明顯了！
    他就真看不出來嗎？！
    她再次猛然頓住腳步！
    這次白牧有了教訓，及時刹住，沒有撞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鹿野這次不再是背對他，而是猛地轉身直麵著他！
    抬起頭，盯著他。
    白牧被她這突如其來動作和直白目光搞得更加懵了，完全不明所以。
    他張嘴想問怎麽了——
    可不等他出聲，鹿野已踮起腳尖，雙手迅速抬起，精準捏住他兩邊臉頰軟肉，一左一右，帶著懲罰意味輕輕往外扯。
    “唔……”
    白牧被她捏得嘴巴微變形，想抗議。
    鹿野立刻吐出三字，不容置疑：
    “憋回去。”
    白牧看著她近在咫尺，故作凶巴巴的俏臉，心裏更委屈了。
    明明被打擾的是他們，被瞪的是他，現在被捏臉的還是他……
    他可憐兮兮應了一聲：
    “……哦。”
    鹿野見此，眼神更不善了！
    你還委屈上了？
    指尖力道不由得加重一分。
    “嘶……有點疼……”白牧口齒不清地小聲抗議。
    “哼！”
    鹿野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挑眉得意看他，這才緩緩收回作惡的雙手。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指，然後像是隨口一問，語氣淡淡：
    “我需要去給你配副眼鏡嗎？”
    白牧被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怔，壓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疑惑反問：
    “哈？”
    鹿野見他完全不在狀態，徹底無奈，在心裏長歎一口氣。
    師兄跟以前真是一模一樣……
    真想看看他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她不再多言，轉身就走，隻是在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用極輕極輕的聲音留下一句：
    “手在外麵晃半天了……有點冷。”
    直到這時，白牧才猛地反應過來！
    霎時間，所有茫然猶豫煙消雲散。
    他臉上瞬間綻放出恍然大悟的欣喜笑容，連忙快步跟上，動作極其自然，又迫不及待地伸手牽起鹿野垂在身側的微涼小手。
    鹿野沒有回頭，但在他牽上來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微動，隨即順從的回應，與他的大手交握。
    兩人終於恢複並肩而行，手牽著手，踏著積雪，漫步在愈發安靜的雪夜街道。
    方才那點小小別扭尷尬，在這無聲中悄然融化。
    走了一會兒，鹿野開口，聲音恢複平日的清冷：
    “明天會館發津貼，你記得拿我的卡去買輛車。”
    他們早定下一同自駕遊的計劃，如今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白牧握緊她的手：“好。”
    隨即疑惑：“你不一起嗎？選車你不在場，萬一我選的你不喜歡怎麽辦？”
    鹿野並不在意，語氣平淡：“看情況。”
    她頓了頓，補充道：
    “車子不都是四個輪子加個殼？感覺沒什麽區別，能開就行。”
    白牧聞言失笑，也不強求，便應道：
    “好，那我看著辦，選個大點的，適合長途旅行的。”
    提及買車，白牧想起另一件相關的事：
    “對了，師父的科目一怎麽辦？”
    鹿野：“……”
    她沉默兩秒。
    “師父已經長大了。”
    “一些小問題，他會自己克服的。”
    白牧先是一愣，然後連連點頭：
    “有道理！”
    師父，不是我們不想教你，隻是你已經長大了！
    有些問題，必須得麵對！
    白牧心安理得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