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車，隻是一個工具，僅僅是用來代步的。
    那些所謂高級的配置，不過是商家為了忽悠消費者，精心設置的消費主義陷阱誘餌罷了。
    車雖然價格不菲，但作為一件純粹的消費品，幾十年風霜過後，最終也隻會剩下一堆鏽跡斑斑的廢鐵而已。
    所以，那些聽起來花裏胡哨的豪華配置，本質上都是為了抬高點所謂的逼格，華而不實，一點實際用處都沒有。
    白牧作為一個活了百餘歲的過來人，早已洞悉世事，對物質享受看得很淡，早就把這些浮雲般的表象看得通透了。
    他追求的是實用，是本質，是返璞歸真。
    一旁的銷售顧問拿著一支觸控筆，點在平板電腦上詳細的電子配置表，態度恭敬地詢問道：
    “老板，您看這個車載冰箱……”
    白牧眼皮都沒抬一下，幹脆利落：“加上。”
    “還有這個，前排座椅通風，加熱和按摩功能，打包選配是……”
    白牧：“加上。”
    “這個後排娛樂係統，包括兩個獨立顯示屏和車載影音庫……”
    “加上。”
    銷售一邊飛快地在平板上勾選，一邊繼續介紹：“還有這個……後排座椅一鍵電動放倒功能……？”
    白牧聞言，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疑惑，問道：
    “這個配置有什麽用？”
    銷售立刻心領神會，壓低聲音，湊上前小聲解釋道：“把後排座椅完全放平，鋪上毯子，就是一張床了，可以臨時休息。”
    說完了，銷售又仿佛不經意地補上一句，強調道：
    “而且，您選的這款車，全係都標配了雙層隔音玻璃，隔音效果非常出色，車內車外完全是兩個世界，同時，車窗也自帶防窺膜效果，隱私性極佳。”
    白牧臉上閃過一絲了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咳咳，聽起來確實很實用。”
    “這個務必加上！”
    “好嘞！”
    銷售臉上笑開了花，手指在平板上點得飛快，聲音都透著一股歡快。
    ……
    白牧從4S店走出來時，已經是下午。
    店門外路邊的積雪尚未被完全清掃幹淨，在陽光下反射著白光。
    他站在台階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清冷的空氣，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知為何，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這就是消費的快樂嗎……
    感覺……確實不賴。
    他微微眯起眼睛，感受著陽光灑在臉上的暖意。
    自己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十旬老人，活了大半輩子，享受享受嘛，自然是應該的！
    年輕時候吃了那麽多苦，老了自然該放鬆一下，體驗一下現代科技的便利與舒適。
    至於到底吃了什麽苦……嗯，這個問題比較深奧。
    你別問，問就是歲月的磨礪。
    畢竟，十幾年如一日的喝茶、看報、曬太陽，偶爾執行點不痛不癢的任務，這種看似悠閑的生活，也是需要莫大的毅力和心境才能堅持下來的好吧！
    日複一日的平淡，絕非尋常人可以輕易忍受！
    嗯，是的。
    白牧在心裏重重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訂好了車，不過店裏說沒有現車，需要從廠家調貨，大概要等半個月後才能提車。
    白牧倒也不著急。
    下午，他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慢慢地蹬著，穿行在龍遊市的街道上，晃晃悠悠地來到了龍遊會館。
    他在通往內部傳送門的長廊上，找了個幹淨的長椅坐了下來。
    午後的陽光斜斜灑落，在廊柱間投下長長的影子。
    半天沒見師妹，有點想她了。
    她應該也快回來了。
    白牧仰著頭，雙手向後撐著長椅，目光放空地看著天邊漸漸染上橘紅色，緩緩垂落的天幕。
    思緒飄遠，開始思考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晚上該帶師妹吃點什麽呢……
    每天晚飯和師妹吃什麽，這可是一天之中的頭等大事！
    非常重要！
    值得深思熟慮！
    是去那家新開的日料店嚐嚐鮮？
    還是回顧一下川菜館？
    或者，師妹最近好像有點想吃清淡的粵菜……
    他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路邊時不時有會館的工作人員或者相識的妖精路過，看到他，都會熱情地喊一聲“大師兄”。
    每當這時，白牧就會從沉思中被拉回現實，臉上習慣性地浮現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簡單點頭回應。
    就在他再次陷入的艱難抉擇時，肩膀被人從後麵輕輕拍了一下。
    白牧扭頭看去。
    原來是潘靖館長。
    潘館長依舊是那一副老套的造型，手持木杖，臉上帶著和藹笑容。
    他從後麵緩步走到白牧邊上，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既然來了會館，怎麽不進去找我喝喝茶，下下棋？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
    潘靖好奇地問道，目光掃過白牧那明顯在神遊天外的表情。
    白牧抬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傳送門方向，很自然地回答：
    “等師妹呢。”
    語氣裏帶著點理所當然。
    “你呀你呀……”
    潘靖聞言，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一點都沒有人類一百歲該有的樣子，倒像是那些剛陷入熱戀的小夥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感慨：“果然是無限的徒弟啊。”
    在這方麵，師徒倆的性子在某些層麵還真是如出一轍。
    哈？
    我還不夠沉穩？
    白牧臉色莫名，側過頭，上上下下打量潘靖：
    “難道……每天戴著方框眼鏡，拄著木杖，做事一板一眼，臉色一本正經，連走路也要板板正正的，這樣才算沉穩嗎？”
    潘靖：“哈哈，你就差指名道姓了。”
    “不過話說，自從你買了房，從會館搬走之後，我倒是覺得有些冷清，無聊了不少。”
    潘靖輕輕拄了拄拐杖。
    白牧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是有夏掌櫃陪著嗎？”
    他們夫妻平時看起來很是恩愛，難道最近鬧矛盾了？
    聽到白牧提起妻子，潘靖輕聲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和無奈。
    白牧眉頭微皺，難道真讓自己猜中了？
    夫妻感情出現了問題？
    然後，隻聽潘靖靜靜說道，語氣平和卻帶著點淡淡的怨念：“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幾百年相處下來，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像你們這些小年輕一樣，整天膩在一起，總有各自的空間和愛好。”
    “對吧？”他看向白牧，仿佛在尋求認同。
    白牧點點頭，覺得潘靖說得很有道理。
    漫長的生命中，保持適當的獨立空間確實很重要。
    但他還是有些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那夏掌櫃最近在忙什麽呢？”
    有什麽事情能讓潘館長露出這種被冷落的表情？
    潘靖沉默了一會：
    “打麻將。”
    白牧：“…”
    他一時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原來，潘館長在家中的地位還不如麻將嗎？有意思！
    潘靖有些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你這小家夥還無語上了？你以為誰都像你和鹿野那樣，天天有說不完的話？”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始翻舊賬：
    “前段時間，你和池年長老在國外鬧出那麽大動靜，我那時不是正在國外訪問，就是在緊急出國的路上，每天都在忙著跟各方勢力交涉，腳不沾地。”
    “她在家裏，給我鬧騰了好久。”
    白牧聞言，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潘館長，這鍋得讓池年長老背，我一個人可背不動。”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潘靖擺擺手，顯然也沒真想追究，他話鋒一轉：
    “對了，你最近……很閑嗎？”
    白牧聞言，心中警鈴大作。根據他多年的經驗，潘靖這麽問，八成是又有任務要派下來了。
    他當即迅速而堅定地搖頭：
    “不閑，一點都不閑！”
    怎麽可能承認有空呢？
    承認了不就等於自投羅網？
    潘靖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沒有在意他那過於迅速的否認，而是繼續慢悠悠地說著：
    “最近會館的內部工作群裏，掛了一個任務，放了有段時間了，一直沒人接。”
    “我覺得挺適合你的，你要不要看一眼？”
    白牧：“潘館長，你忘了？今年我已經執行了4個任務了，早就超額完成會館的指標了。”
    潘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還好意思提？”
    “別的暫且不說，風息那個任務，讓你去抓他，那你最後抓住了嗎？”
    白牧麵色不變：“那是意外情況。”
    “再說了，當時戰鬥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城區，我要是和他不顧後果地大打出手，造成的破壞和混亂，最後不還得勞煩您老人家出麵收拾爛攤子嗎？”
    “我那可是顧全大局。”
    潘靖被他這番強詞奪理逗笑了，沒好氣地揮揮手：“好了好了，別跟我在這兒耍貧嘴。”
    “就讓你看一眼任務簡報，沒讓你一定去做。”
    “這個不是會館強製執行的常規任務，算是額外委托，完成後的報酬也是額外的。你看完再做決定，如何？”
    白牧原本堅決拒絕的態度，微不可察地鬆動了一點點。
    他沉吟了片刻，遲疑的試探看開口：
    “好，那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