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點點被迫早起的不爽情緒，白牧踏入了這個鄰省的陌生城市。
    冬季淩晨的空氣凜冽刺骨，嗬出的氣息瞬間凝成白霧。
    他循著任務信息上標注的地址，一邊吃著早餐，一路穿行過漸漸蘇醒的街道。
    最終來到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居民小區。
    小區內的樓房外牆斑駁，透露著歲月的痕跡。
    白牧站在其中一棟樓前，微微閉目，靈力如同無形的漣漪般悄然擴散開來，細細感知著周圍的能量波動。
    很快，他捕捉到了一絲微弱但持續不斷的妖精氣息，源頭直指某棟居民樓的地下室。
    他順著樓梯向下，光線變得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潮濕和黴味。
    走到地下室盡頭，是一扇看起來頗為結實的鐵門，門上掛著一把老式鐵鎖。
    白牧輕輕抬手，指尖在鎖孔位置虛點了一下。
    鎖芯內部傳來“哢噠”一聲輕響，鐵鎖自動彈開，鐵門也隨之無聲地向內滑開，將隔間內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被改造成了簡陋的工作坊。
    幾個陳舊的工作台上雜亂地堆滿了各種尺寸的玻璃瓶、陶瓷罐、塑料桶，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研磨工具和過濾裝置。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草藥的氣味，有些刺鼻。
    隔間的角落裏，整齊地碼放著好幾個已經封裝好的紙箱，上麵沒有任何標簽。
    呃……
    好簡陋的環境。
    白牧心裏嘀咕，這和他想象中的造假窩點相去甚遠。
    他好奇地走到最近的一個工作台前，隨手拿起一個小巧的，裝著不明褐色液體的玻璃藥瓶。
    視線落在藥瓶旁邊貼著的一張手寫標簽上。
    標簽上的字寫得極小，而且歪歪扭扭，非常潦草。
    感覺比小學生寫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白牧眯起眼睛，勉強辨認著那些鬼畫符般的字跡：
    “特……效……壯……陽……劑？1號？”
    等等，啥玩意？
    特效壯陽劑？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
    沒錯，就是特效壯陽劑！
    他抬起頭，目光快速掃過工作台上其他瓶瓶罐罐的標簽——
    持久強化版
    一夜七次靈
    金槍不倒粉
    雄風再起丸
    ……琳琅滿目，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全都指向同一個令人尷尬的功能領域。
    白牧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幾下。
    妖精的生活已經困難到這種地步了嗎……
    是有多缺錢，才會想到靠賣這玩意來創收？
    此時此刻，他嚴重懷疑，之前這個任務之所以一直沒人接，根本不是因為潘館長說的什麽人手緊張。
    而是其他執行者覺得這事兒太丟妖精的臉了，實在拉不下臉來處理，才一直掛在那裏積灰！
    就在他拿瓶子，內心瘋狂吐槽時……
    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微而輕微的腳步聲。
    白牧回眸望去，隻見門口站著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小女孩。
    她個子挺矮，看起來像是初中生的年紀，身上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印著卡通圖案的棉襖，小臉凍得有些發紅。
    但白牧的靈力感知清晰地告訴他，這並非人類。
    “你是誰？”
    小女孩看到隔間內的不速之客，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
    雙手警惕地握成小拳頭，圓溜溜的眼睛瞪著白牧，努力裝出凶狠的腔調問道。
    沒等白牧回答，她又立刻像是想起了什麽，補充追問，眼神裏的警惕更重：
    “會館執行者？”
    白牧看著她這副外強中幹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如實相告：
    “不是。”
    他頓了頓，“我隻是個會館臨時工。”
    果然，聽到他否認執行者的身份，並且隻是個臨時工，小女孩臉上原本緊繃的警惕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鬆弛下來。
    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上，甚至迅速浮現出明顯的輕蔑，她小巧的鼻子哼了一聲。
    她下巴微微抬起：
    “哼！”
    “會館的人？”
    “你連個正式的執行者都不是，也敢來管我？”
    她雙手叉腰，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抬手指著白牧。
    明明需要仰著頭才能與白牧對視，但不知為何，她仿佛底氣十足，擺出一副拽得上天的模樣，語氣囂張地說道：
    “今天姑奶奶我心情好，放你一馬，趕緊滾吧！”
    她似乎覺得還不夠，又趾高氣揚地補充了一句，帶著威脅的意味：
    “順便幫我帶個話，告訴會館那些老家夥，別再派人來管我的閑事了！小心把我逼急了，對會館不客氣！”
    白牧微微挑眉。
    對會館不客氣？
    好大的口氣。
    會館裏有三神坐鎮，高手如雲，眼前這個賣假藥的小家夥，是哪來的底氣和自信說出這種話？
    白牧一念及此，然後莫名地自己輕笑了一下。
    真是被自己蠢笑了。
    自己居然還認真分析了一下。
    如果她真有什麽了不得的後台，怎麽可能淪落到在這種破舊地下室賣假藥？
    這想法真是離譜……
    然而，他這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落在對麵那妖精眼中，卻無疑成了赤裸裸的挑釁和嘲笑。
    她小臉一沉，正要發作，卻見到眼前這個高個子男人，完全無視了她剛才那番警告，竟然在她的注視下，自顧自地掏出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著。
    然後，白牧一邊低頭看一眼手機屏幕，一邊又抬頭仔細打量著她那張圓圓的臉，像是在比對著什麽信息。
    這無視的態度比直接的嘲諷更讓人感到惱火。
    白牧對照著潘靖發來的檔案資料，確認無誤後，抬起頭，平靜地開口：“你叫龍大？”
    龍大聞言，臉上的怒意瞬間被一絲小得意取代，她哼了一聲：
    “怎麽，聽過我的大名？”
    白牧點點頭，檔案上的照片雖然不是很清晰，但這副抽象的氣質和模樣倒是分毫不差，確認就是她了。
    他接著追問，目光掃向空蕩蕩的四周：“那龍二和龍三呢？”
    資料顯示，這是一個由三隻妖精組成的作案小團夥，為首的是龍大，另外兩個分別叫龍二和龍三，在會館都有基礎登記。
    這名字起得……跟池年長老門下那幾位弟子，倒是有點異曲同工之處。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這個狹小隔間上方，那個不起眼的，布滿了灰塵的通風管道口處，傳來了“砰砰砰”幾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碰撞。
    緊接著，通風口的格柵被從裏麵推開。
    兩個小小的身影有些狼狽地從管道裏爬了出來，撲通兩聲輕響，落在了地上。
    “老大，你喊我們啊？”
    這是兩隻看起來還沒完全化形的小妖精。
    一隻像是橘貓，胖乎乎的，另一隻是黃白花的小土狗，體型稍小。
    它們都保持著半獸的形態，能明顯看出原型特征，個子也隻到白牧的胸口。
    那隻貓妖還用爪子揉著惺忪的睡眼，眼眶紅紅的，明顯是一副剛從睡夢中被強行喚醒的模樣，迷迷糊糊的。
    “啊啊啊！”
    看到這兩個隊友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出場，龍大氣得直跺腳，剛才那點小得意瞬間消失無蹤。
    她指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龍二和龍三，一臉無語地罵道：
    “你們兩個真是笨的跟豬一樣！”
    “會館的人都查到這裏了！敵人都打上門了！你們竟然還在上麵睡大覺！”
    “就憑你們這兩個豬隊友，我們的計劃什麽時候才能完成！”
    龍二和龍三被罵得縮了縮脖子，耷拉著耳朵，不敢吭聲。
    白牧對於這“抽象三人組”內部的混亂已經不想過多評論，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安靜：
    “呃……”
    “你們就是龍大，龍二，龍三，沒錯吧？”
    “行了，跟我回會館走一趟吧。”
    “嗬？你還不滾？”
    龍大對於白牧這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感到異常的不爽，那張圓圓的小臉氣得鼓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他，剛才被無視的怒火再次湧上心頭。
    “既然如此！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小手一揮，頗有氣勢地喊道：“龍二，龍三，堵門！別讓他跑了！”
    “看姑奶奶我今天怎麽教訓你這個會館的走狗！”
    說著，剛剛踩著凳子才勉勉強強從通風管道爬下來的龍二和龍三，聞言後立刻打了個激靈。
    它們非常聽話地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鐵門兩邊，一左一右站定，然後努力齜牙咧嘴，做出自認為最凶惡的表情，死死地盯著白牧，試圖用眼神阻止他逃跑。
    下一秒。
    白牧隻見這個名為龍大的妖精，眼神一凝，口中念念有詞，猛地抬起了雙手！
    霎時間，異變突生！
    她的身後，空氣一陣扭曲，瞬間生長出了十餘條手臂粗細的深褐色木須！
    這些木須表麵粗糙，布滿紋路，如同活物般在空中靈活舞動，動作迅捷無比，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淩厲的破空聲，甚至隱隱能聽到音爆的脆響！
    看著架勢……似乎還有點門道？
    白牧收起了之前的些許輕視，麵露正色。
    他隨手向身旁一擺，靈力湧動，一根鐵棍瞬間在他手中凝聚而成。
    與此同時，龍大嬌叱一聲，一條最為粗壯的木須如同鞭子般，帶著呼嘯的風聲，猛地朝白牧當頭抽來！
    速度極快！
    白牧眼神微凝，手腕一抖，手中鐵棍精準地向上格擋！
    “啪！”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
    出於謹慎，白牧正打算順勢展開自己的領域。
    然而，下一刻。
    預想中激烈的對抗並沒有發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讓人聞之傷心，聽之落淚的痛苦哀嚎！
    慘叫聲瞬間響徹了這片狹小的空間！
    “嘶——！”
    “啊啊啊啊啊——！”
    “疼疼疼疼死我了——！”
    “別打了！別打了！先休戰！先休戰！嗚嗚嗚……”
    隻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龍大，在那木須與鐵棍接觸的瞬間，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猛地蜷縮起來。
    她抱著剛才被擊中你木須，“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開始毫無形象地快速來回翻滾。
    小臉皺成一團，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要錢似的從眼角洶湧滑落，身體還因為疼痛而不停地微微抽搐。
    她一邊哭嚎，一邊用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控訴：
    “你……你不講武德！”
    “怎麽還用兵器！欺負我空手！嗚嗚嗚……”
    堵在門口的那兩隻小妖精見到老大瞬間重傷倒地，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連忙衝上前，一左一右護在龍大身前，雖然它們看著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但還是努力對著白牧齜牙咧嘴。
    他們對於老大的控訴十分認同，小腦袋像搗蒜一樣不迭地點著。
    它們煞有介事地幫腔道：
    “就是就是！”
    “犯規！”
    “欺負老大！壞蛋！”
    白牧一臉懵逼地眨了眨眼睛，握著鐵棍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戲劇性的一幕：
    “哈？”
    為什麽……感覺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反派一樣？
    而且，他剛才真的……還沒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