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結婚篇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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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婚禮前夜。
龍遊會館一間清雅偏廳內。
麻將桌上。
鹿野坐在其中一方,一手熟練地碼著牌,另一手則端著一杯溫熱的珍珠奶茶,小口啜飲著,姿態放鬆。
坐在她對麵的黎若,一邊琢磨著自己的牌麵,一邊忍不住抬起眼,好奇地望向自家組長。
“組長組長……”
她語氣興奮:“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誒!怎麽感覺……你一點都緊張的樣子都沒有?”
鹿野手中洗牌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黎若,語氣平靜地反問:
“和喜歡的人結婚,不應該是開心的事情嗎?”
她微微歪頭,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為什麽會緊張?”
坐在鹿野上家的夏詩越聞言,深以為然地用力點了點頭。
“就是嘛!”夏詩越應和道,聲音爽朗。
“結個婚而已,多大點事兒啊。”
“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那些儀式啊,排場啊,都是給外人看的。”
坐在鹿野下家的若水卻立刻瞪大了眼睛。
“可是電視劇裏不是這樣演的啊!”
若水語氣激動:
“男女主角經曆過那麽多磨難和考驗,最終突破一切阻礙,終於走到一起!
“然後在婚禮上,在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和注視下,彼此宣誓,相擁而吻……那一刻多神聖,多感人!”
她雙手捧心,眼睛裏幾乎要冒出星星:
“這可是人生中非常非常重要,充滿了象征意義的高光時刻呢!怎麽會不緊張?應該激動得睡不著覺才對!”
夏詩越聽完,一手托著下巴,抬起那雙漂亮的綠眸,好笑地瞥了若水一眼,語氣帶著過來人的調侃:
“小若水啊,你那些電視劇看太多了。”
“我問你,難道不辦這個婚禮,男女主就不會在一起,不恩愛了嗎?”
她搖了搖頭,指尖點著一張牌:
“說到底,婚姻真正的核心,還是兩個人的心在一起。”
“婚禮嘛,就是熱鬧一下,挺好。”
“但說到底,這終究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至於緊張嘛……”
她話鋒一轉,眼神飄向偏廳角落。
那裏,潘靖正拿著一個銅壺,安靜地給一盆植物澆水。
夏詩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故意提高了些音量:
“我跟你說哦,男生啊,結了婚以後就會變得特別——無——聊!”
“想當年,我跟小潘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可好玩了!”
“在我麵前還會害羞,會臉紅,明明心裏有想法還要強裝一副正經古板的樣子,別提多有趣了。”
她嘖嘖兩聲,搖了搖頭:
“現在可倒好,每天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講話一板一眼,在妖精裏麵明明年紀不算大,偏偏愛端著個架子,無聊死了。”
話音剛落。
“咳。”
一聲輕微的、帶著點無奈的咳嗽聲從角落傳來。
潘靖動作停了下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轉過身,看向麻將桌這邊,語氣帶著一絲絲委屈:
“詩越,我還在這兒呢……”
夏詩越仿佛才驚覺旁邊還有個人。
她轉過那張明媚的臉,故作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語調上揚,調戲道:
“咦?你怎麽還偷聽我們小姐妹說話呢?”
潘靖沉默了兩秒,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
“這裏,是我的書房。”
夏詩越理直氣壯地一揚下巴:
“……哦。那從現在起,老娘征用了!有意見嗎?”
潘靖看著她那副霸道模樣,最終隻是無奈,好脾氣地應道:
“……哦。”
然後轉過身,繼續侍弄他的蘭花。
鹿野看著他們這對老夫老妻。
她不禁順著夏詩越的話,悄悄幻想了一下自己和白牧結婚以後的樣子。
會是像潘館長和夏姐姐這樣?
還是會有別的樣子?
她想了一會兒。
然後,默默搖了搖頭。
感覺……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或許就是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躺在沙發上看無聊的電影,偶爾鬥嘴,時常依偎……
好像,真的沒什麽需要特別改變的。
這時,黎若的思緒又跳到了另一個方向。
她好奇地看向鹿野:
“對了組長,你說……大師兄他會不會緊張啊?他看起來總是那麽遊刃有餘的樣子。”
若水立刻舉手搶答:
“大師兄和無限大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永遠那麽淡定!”
“結婚這種事,肯定也是從容應對,麵不改色心不跳啦!”
夏詩越聞言,卻從自己的牌上抬起眸子,意味深長地又瞟了一眼角落裏的潘靖。
然後才轉回頭,壓低聲音道:
“那可不一定哦~”
她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我感覺啊,小白他,可能和小潘一樣。”
“表麵看著平靜、沉穩、萬事不縈於心,實際上呢……心裏頭可能比誰都看重,比誰都在乎。”
“說不定啊,這會兒正緊張的一整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說完,她還故意揚聲,朝著潘靖的方向問了一句:
“對吧,小潘?你們這種是不是都這樣?”
潘靖澆花的動作再次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隻是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然後默默地,非常緩慢地將身體轉了個更偏的角度,當做什麽也沒聽見。
鹿野看著潘靖的反應,想了想,開口道:
“他現在和師父在一起,有師父陪著,應該……不會緊張。”
她想象了一下此刻家裏的情形,大概率是師徒倆相對無言地坐著,或者各幹各的,偶爾交流幾句。
那種氛圍,或許反而能讓人平靜下來。
夏詩越想到無限那副模樣,點了點頭:
“也是。”
然而,黎若的思維總是天馬行空。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極其有趣的可能性,眼睛一下子睜得更大:
“哎!我聽說啊,在人類那邊,有時候孩子結婚,當父母的可能比孩子本人還要緊張!擔心這擔心那的,一晚上都睡不好!”
她看向鹿野,試探著問:
“你們說……無限大人他……會不會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緊張?”
“啊咧?”
若水被這個大膽的猜想驚得愣住了,隨即捂著嘴“噗嗤”笑了出來,連連擺手。
“哈哈哈……黎若你想什麽呢!”
“那可是無限大人!他怎麽可能會緊張嘛!你這腦洞也太大了!”
黎若看著若水那一臉篤定的表情,自己也覺得這個猜想有點離譜,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好像……也是哦。”
就在這時,一直沒怎麽參與討論,專注於牌局的鹿野,手指輕輕一推。
“啪。”
一聲輕響。
她將自己麵前的牌齊齊推倒,露出整齊劃一的花色。
然後,她抬起眼,淡淡道:
“胡了。”
…………
與此同時,家裏。
客廳內。
白牧和無限並排坐在沙發上。
兩人手裏都拿著遊戲手柄,姿態放鬆。
突然,無限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轉向身邊的徒弟:
“白牧。”
“嗯?”白牧正琢磨著下一關的路線,聞言側過頭。
“明天……”無限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不要緊張,一切正常進行即可。”
白牧眨了眨眼,臉色狐疑。
他放下手柄,認真地看向自家師父:
“師父,”他語氣有些微妙,“這句話……今天已經是第六遍跟我說了。”
“你怎麽了?”
白牧心底有些奇怪。
無限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重複了這麽多遍。
他眼神飄忽了下,隨即恢複平靜,口中低聲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語:
“第六遍了嗎?我不記得了。”
無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異常,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白牧,解釋道:
“我隻是……擔心你會緊張。”
白牧聞言,有點哭笑不得。
他搖了搖頭,語氣輕鬆:
“師父,我真的不緊張,期待還來不及呢。”
無限看著徒弟這副坦蕩模樣,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緩緩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有道理。”
客廳裏又安靜了幾秒。
白牧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忍不住試探著提議:
“師父,時間也不早,要不……你先去休息?”
無限聞言,沒有猶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遊戲手柄,動作幹脆地站起身。
“好。”
他應了一聲,聲音平穩。
然後,他轉身,走向給他預留的房間。
白牧坐在沙發上,看著師父離開的背影。
那背影依舊挺拔,步伐依舊穩健,周身的氣息也依舊強大而內斂。
可是……
白牧微微蹙眉。
為什麽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呢?
師父他……
該不會……
有一點緊張?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又覺得不太可能。
應該……不會吧?
…………
夜已深。
窗外的城市燈火漸稀,隻餘下零星幾點。
夜風帶著微寒,輕輕拂動未拉嚴的窗簾。
客廳裏,燈已熄。
白牧閉著眼眸,仰麵躺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
他在思考明天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出場。
捧著一束花,麵帶微笑,步履平穩地走向她?
好像……有點太普通了?
會不會顯得不夠鄭重,不夠特別?
要不……用能力搞點小小的特效?
不行不行。
以師妹的性格,估計隻會覺得尷尬。
還是正常一點吧。
反複權衡後,他決定放棄那些花裏胡哨的想法。
就正常地走過去,看著她,然後牽起她的手。
就像過去一百多年裏,無數次走向她那樣。
心意已定,思緒便鬆緩下來。
他微微側頭,瞟了一眼牆壁上夜光指針靜靜行走的時鍾。
剛過零點。
新的一天,也是婚禮日,正式開始了。
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
真想一睜眼,就是明天清晨啊……
就在這期待的情緒中,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即將沉入夢鄉的前一刻——
不知為何,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流遍全身。
白牧猛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看見——
黑暗中,就在沙發旁邊,不過一臂距離,一個身影,正靜靜地,無聲無息地矗立在那裏。
那人微微低著頭,正一眨不眨地居高臨下盯著他!
“!!!”
白牧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整個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師、師父?!”
“您……您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啊?”
“嚇死我了!”
無限依舊站在那裏,姿態沒有任何變化。
聽到白牧的抱怨,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隻是平靜開口:
“睡不著。”
然後,他頓了頓,目光依舊落在白牧臉上:
“白牧,我們聊聊天吧。”
白牧:“……”
睡不著?
聊天?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從自家師父口中說出來……怎麽聽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而且,不知為何,白牧總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好像在哪裏聽過類似的對話?
他努力回想,卻抓不住清晰的片段。
算了,應該錯覺吧。
白牧甩開那點莫名的熟悉感,嘴角控製不住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好。”
說著,他挪了挪位置,在沙發上坐正身體,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無限坐下。
無限沒有去坐白牧拍的那個位置。
他依舊站著,隻是轉了個身,麵向客廳另一側。
那裏,靠近客房門的地方,立著一個簡易的衣帽架,上麵整整齊齊地掛著幾套衣物——都是無限帶來的。
在白牧疑惑的目光中,無限走了過去。
“白牧。”
“你幫我看看。”
“這幾套衣服……明天穿哪一套比較合適?”
白牧聞言,愣了一下。
看……衣服?
他起身走過去,站到無限身邊,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打量起衣帽架上的衣物。
看第一眼,他覺得沒問題。
看第二眼,他眨了眨眼。
看第三眼,他忍不住湊近了些。
衣帽架上,不多不少,掛了四套衣服。
款式、顏色、質地……幾乎和師父現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白牧沉默了會。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問:
“師父……”
“那個……這幾套衣服,不都是……一樣的嗎?”
無限聽了他的話,沒有立刻回應。
他重新轉過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四套衣物,眼神專注。
客廳裏安靜極了,隻能聽到窗外隱約的風聲。
良久。
無限才緩緩地偏過頭,像是在自言自語,疑問著說:
“……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