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行者如同雪地裏的幽靈，行動間不帶起一絲風聲。他沒有在勞倫斯四處“考察”時打擾，而是選擇了一個更為精妙的時機——日暮時分，勞倫斯獨自站在營地邊緣，眺望著被晚霞浸染的巍峨雪山，臉上寫滿了連日奔波的疲憊與揮之不去的思慮。
    “勞倫斯大人，可是在欣賞北境的蒼茫？”奧托的聲音平和舒緩，仿佛老朋友間的閑談，“這景色看久了，雖覺嚴寒刺骨，卻也讓人心思清明。”
    勞倫斯肩頭微不可查地一緊，迅速收斂了外泄的情緒，轉身露出一個標準的、略帶疲憊的笑容：“奧托行者。是的，北境的壯闊，確實與王都的精致繁華人不同。”
    “物如此，人亦然。”奧托踱步上前，與勞倫斯並肩而立，望著遠山，仿佛隨口說道，“就像這看似平靜的龍焰軍團主力，調動起來，也難免會有些……意想不到的遲滯。王都的大人物們，權衡利弊，想必也耗費了不少心力。”
    勞倫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龍焰軍團主力動向的遲滯，這是王都內部最新的、尚未公開的軍情！就連他，也是通過阿爾方斯王子的一條秘密渠道才隱約知曉。“黎明之劍”是如何得知的？他們的情報網絡竟然已經滲透到了這個地步？
    他強作鎮定，不敢露出異色：“行者此話何意？軍團調動，自有其章程和考量。”
    奧托嗬嗬一笑，渾濁的老眼卻閃過一絲洞察一切的光芒：“沒什麽，隻是感慨一下。北境地處偏遠，消息閉塞，但也有些關心局勢的‘朋友’，不願看到烽火連天，生靈塗炭。對於這些朋友為緩和局麵所做的努力，我們心存感激。”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卻像一把重錘敲在勞倫斯心上。“朋友”？這是在指阿爾方斯王子，還是在暗示他勞倫斯？或者兩者皆有？這感激，是真誠的，還是裹著蜜糖的試探？
    不等勞倫斯消化這番話，奧托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用閑聊般的語氣繼續說道：“說起來，前些日子，幾個部族的獵人在西邊的古老冰川下，發現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東西。像是一些……非常古老的遺跡痕跡，石壁上刻著從未見過的符文，似乎蘊藏著不同於現今任何魔法體係的力量。”
    他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可惜啊，如今局勢不穩，周邊區域都不太平，我們也不敢投入力量深入探索。隻能等真正和平降臨，大家都能坐下來安心發展的時候，再組織人手去仔細研究研究了。想必，王都的學者和大師們，會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吧。”
    勞倫斯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幾分。古老的遺跡！未知的符文和力量體係！這無疑是任何一個當權者和研究者都無法抗拒的誘惑。奧托的話，像是一幅誘人的畫卷在他麵前緩緩展開：一條對大家都有好處的路，不僅意味著避免戰爭、開發北境的常規資源，更可能意味著分享這些足以改變王國力量格局的遠古遺產！
    埃德裏克的提議，不再是空中的樓閣，而是被奧托這幾句“無意”的話語，填充上了極具分量的、實實在在的籌碼。
    “行者說的是……”勞倫斯的聲音有些幹澀，“和平與發展，才是正道。”
    奧托滿意地點點頭，不再多言，拍了拍勞倫斯的肩膀，如同一個慈祥的長輩：“天色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北境的晚上，風硬。”
    看著奧托佝僂著背、慢悠悠消失在營地陰影中的背影，勞倫斯站在原地，隻覺得背後的寒意更重了，但胸腔裏，卻有一股新的熱流在湧動。他原本偏向於妥協的天平，此刻因為“古代遺跡”這個巨大的、充滿想象空間的砝碼，而徹底傾斜。
    他必須立刻給王子寫一封密信，必須將這裏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關於遺跡的信息，盡快傳遞回去。卡斯珀的威脅固然令人厭惡，但埃德裏克和奧托展現出的手腕與籌碼，更讓他感到一種深不可測的壓力……與機遇。
    而在營地另一角，卡斯珀勳爵的帳篷裏，氣氛卻如同冰封。他看著手下“清道夫”呈上的、關於勞倫斯與奧托私下會麵的簡短報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牆頭草……”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手中的銀質酒杯被捏得微微變形。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那個北境蠻子首領的回擊通告，已經讓他丟盡了顏麵，如果再讓勞倫斯和對方達成什麽私下協議，他這次北境之行將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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