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社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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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的門敞開著,夜風從殿外倒灌而入,吹得明亮的燭火瘋狂搖曳,光影在每個人的臉上交錯,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姬凝霜站在光與影的交界線上,宛如一尊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神像,美麗而冷酷,充滿著不可侵犯的威嚴。她的到來使原本就緊張壓抑的慈寧宮徹底變成了一座真空的囚籠。空氣被她身上與生俱來的皇道龍氣擠壓排空,使得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張又冰心髒瘋狂跳動,甚至能聽到血管中血液奔流的聲音。
    這就是帝王,君臨天下,執掌這片土地上億萬蒼生生殺大權的至高存在。她沒有立即發問,狹長而銳利的丹鳳眼如最精準的探照燈,緩緩掃過殿中每一個人,每一寸空間。
    她的目光先落在神情同樣凝重的妹妹姬月舞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轉向張又冰——那個身著不合身宮女服飾,低著頭卻依舊無法掩飾身上那股與深宮格格不入的精悍之氣的陌生人。
    在張又冰身上,她的目光停留了足足三息。那目光如兩把最鋒利的手術刀,似乎要將張又冰的皮膚、血肉、骨骼一層層剝開,看穿她靈魂深處隱藏的所有秘密。在這實質般的目光下,張又冰幾乎要控製不住握住劍柄的本能衝動。
    最終,姬凝霜的目光落在軟榻之上,那位麵帶倦容的母後身上。眼中的冰冷與審視終於融化了一絲,化作一縷作為女兒的關切。
    “母後,深夜急召兒臣,可是鳳體又有不適?”她開口了,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即將被引爆之際,太後梁淑儀動了。她向姬凝霜招手,那動作自然而又慈愛,如同一位普通的母親呼喚著晚歸的女兒。
    “凝霜,過來。”她的聲音輕柔而疲憊,帶著一絲無法拒絕的暖意。
    “坐到母後身邊來。”
    “哀家有樣東西要給你看,也有幾句體己話想跟你說說。”這是最溫柔的陷阱,也是最慈愛的命令。
    姬凝霜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放鬆,她知道,今晚的慈寧宮必有大事發生。但她無法也不會拒絕自己母親的召喚。
    “是,母後。”她應了一聲,然後對著身後如影子般寸步不離的大內總管魏進忠揮了揮手。
    “你們都在殿外候著,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旨。”魏進忠那張堆滿虛偽笑意的臉微微一僵,但還是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禮。他深深地看了張又冰一眼,那眼神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隨後,他帶著所有大內高手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殿,並體貼地將厚重的殿門緩緩關上。
    隨著殿門的關閉,這間溫暖的宮殿徹底變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密室。現在,這裏隻剩下她們四個人:大周皇朝最有權勢的三個女人和張又冰,這個即將引爆一切的導火索。
    姬凝霜邁開腳步,緩緩走到軟榻旁。她並未坐下,而是選擇站在那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自己的母親。這是一種無聲的表態:她可以聽,但她依舊是帝王。
    梁太後似乎並不在意,隻是歎了口氣,然後向姬月舞遞了一個眼色。姬月舞心領神會,走上前,將那卷重新卷好的羊皮地圖雙手捧著遞到姬凝霜麵前。
    “皇姐,請看。”姬凝霜的目光落在那卷古舊甚至帶著幾分血腥氣的地圖上。她並未立即去接,而是再次抬起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母後,這便是您今夜急召兒臣的緣由?”
    “你看了便知。”梁太後的聲音平靜無波。姬凝霜不再多言,伸出手。那是一隻完美無瑕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充滿力量感。她接過地圖,緩緩展開。隨著古老的皮質地圖一寸寸展開,姬凝霜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那雙原本如古井般不起波瀾的丹鳳眼中先閃過一絲困惑,隨即是震驚,再然後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極致凝重!
    她看懂了。
    以她對整個京城乃至天下地理的熟悉,隻需一眼便看出這張地圖代表著什麽:這是京城的氣脈,是支撐大周皇朝數百年國運的根基所在!
    然而,當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所有線路的匯聚點,落在地圖右下角用古老篆體書寫的七個血色大字上時——聖朝太祖高皇帝陵!
    “嗡——!”一股無形的恐怖氣浪以姬凝霜的身體為中心轟然爆發!【天?人皇鎮世典】的皇道龍氣在她極致的情緒波動下徹底失控。
    “轟隆!”大殿裏所有的桌椅、茶具,甚至是那些沉重的青銅燭台在這一瞬間被這股無形的氣浪震成漫天齏粉!隻有她們四個人還站著。張又冰和姬月舞在這股恐怖的威壓下臉色慘白,氣血翻湧,幾乎當場跪倒在地!
    而梁太後麵前則浮現出一層柔和的白色光暈,將她牢牢護在其中,抵消了霸道絕倫的皇道龍氣。姬凝霜手中的羊皮地圖卻完好無損。她死死盯著那七個字,身體微微顫抖。
    那不是恐懼,那是憤怒!一種超越凡俗、超越生死的極致憤怒!一種祖墳被覬覦、信仰被踐踏、民族尊嚴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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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她的聲音嘶啞而幹澀,仿佛每一個字都是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這東西從何而來?!”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美麗的丹鳳眼中已布滿駭人的血絲!她的目光如兩把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利劍,狠狠刺向姬月舞。
    “說!”一個字,卻重如泰山!
    姬月舞在這恐怖的帝王之怒下幾乎當場崩潰。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梁太後開口了。
    “凝霜,冷靜。”她的聲音不大,卻如一道清泉注入即將爆炸的火藥桶。
    然後,她看著自己的小女兒,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月舞,將今晚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你的皇姐。”姬月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用最快的速度將追蹤錦衣衛叛徒山秀光、與伊賀忍者交手、奪下地圖、滅口山秀光並前來皇宮的整個過程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
    整個過程中,姬凝霜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聽著。她臉上的怒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比萬年玄冰還要寒冷、死寂的平靜。當姬月舞說完後,她緩緩將地圖重新卷好,目光越過了母親與妹妹,最終落在張又冰身上。
    “你就是張又冰?”她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
    “是。”張又冰頂著巨大的壓力,沉聲應道。
    “新生居核心小組的人?”
    “是。”
    “緝捕司的前任捕頭?”
    “是。”
    姬凝霜點了點頭,緩緩向張又冰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張又冰的心跳上。最終,她停在張又冰的麵前,相距不過三尺。張又冰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龍涎香。
    “抬起頭來。”她命令道。
    張又冰緩緩抬起頭,迎向那雙深不見底的帝王之眸。
    “很好。”她看著張又冰的眼睛,似乎在確認著什麽。
    “朕問你。伊賀流為何要圖謀聖朝之陵?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你作為新生居的人,又為何會知道這些連朕的錦衣衛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們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她的問題如三把最鋒利的尖刀,一把比一把致命!她懷疑的不僅僅是伊賀流,似乎連同你的新生居也一起懷疑了!
    帝王的質詢如三柄淬了劇毒的冰冷尖刀懸停在張又冰的咽喉之前,閃爍著致命的寒光。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核心,每一個字都蘊含著足以將星火社打入萬劫不複深淵的雷霆之力。
    在這令人窒息的絕對威壓之下,姬月舞的臉色已慘白如紙,下意識地想上前一步為張又冰也為她自己辯解。而軟榻之上的梁太後那雙雍容的鳳目也微微眯起,正欲開口,用她那四兩撥千斤的手腕化解女兒這咄咄逼人的殺意。
    但張又冰沒有給她們這個機會。因為她知道,此刻任何來自她們的辯解與維護都會加深這位多疑帝王的猜忌。在君臨天下的絕對皇權麵前,邏輯與證據已不再重要。唯一能擊穿這層厚重冰甲的,隻有那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處,連她自己都不願觸碰的唯一的軟肋。
    張又冰緩緩抬起頭,迎向姬凝霜那雙布滿血絲、充滿審視與殺意的雙眸。張又冰的眼神沒有絲毫畏懼,有的隻是一種古井無波的平靜。作為同誌,麵對另一位暫時迷失方向的同誌的坦然。
    然後,張又冰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這落針可聞的大殿中。張又冰沒有稱她為“陛下”,而是用了一個足以讓整個大周皇朝為之天翻地覆的稱呼。
    “夫人。”
    這兩個字如一道開天辟地的驚雷,轟然炸響在姬凝霜、姬月舞與梁太後的耳邊!姬月舞猛地瞪大了眼睛,幾乎要驚呼出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張又冰,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梁太後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錯愕,但隨即化作一抹了然於胸的淡淡笑意。她靠回軟榻,選擇做一個安靜的看客。
    而姬凝霜本人,那如萬年玄冰般冷酷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她的瞳孔在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猛地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那失控的皇道龍氣再次從她體內瘋狂湧出,似乎要將張又冰這位膽敢揭開她最大逆鱗的螻蟻碾成飛灰!
    但張又冰並未停下,仿佛未看到她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隻是平靜地繼續陳述一個她無法反駁的事實。
    “你在新生居那間簡陋的辦公室裏宣誓加入新生居時,不記得那個一直站在牆角的我嗎?”張又冰的話如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姬凝霜的心防之上!
    她的身體狠狠一顫,那洶湧的皇道龍氣竟在這一刻出現一絲不該有的紊亂!新生居辦公室宣誓那些被她刻意用冰冷的皇權封存起來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開始瘋狂衝擊著她的靈魂!
    張又冰看著她那開始動搖的眼神,繼續用平靜的語調投下一枚又一枚重磅炸彈。
    “社長最遷就你。你當時精神幾近崩潰,哭得那麽久。他那麽笨拙地將你摟在懷裏,任由你的眼淚打濕他那洗得都有些發白的布衣。你可還記得魅心仙子蘇千媚、修羅閣主血觀音、藥靈仙子花月謠那幾個同樣對社長傾心不已的絕代尤物,當時看著你幾乎要噴出火來的嫉妒眼神?她們哪一個不是顛倒眾生的尤物?可社長卻唯獨為你洗手作羹湯。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裏,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女帝,隻是他的女人,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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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又冰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滾燙的烙鐵,狠狠烙在姬凝霜的心上!她的呼吸徹底亂了,那雙丹鳳眼中的冰冷與殺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痛苦、掙紮、迷茫與無邊思念混合在一起的極致風暴!
    安東府新生居星月樓那個穿著樸素藍布工裝、在礦山上揮汗如雨的男人,那個不算英俊、不算高大,卻用他那並不寬闊的肩膀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的男人。
    他會在自己最無助,最好被控製時,默默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炒肉絲。
    他會在自己因無法理解超前思想而陷入自我懷疑時,用布滿肉繭的大手笨拙地揉著自己的頭發,用最樸實的語言一遍又一遍為自己講解。
    他會在朝中自以為是的老臣勸說他取代自己登基為帝時,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位高權重的丞相程遠達、尚書令邱會曜罵得狗血淋頭。
    “如果有人覺得凝霜不配做皇帝,就讓他們滾來安東府和我聊聊!”
    他會在自己被傳承數百年的帝王心術與他全新思想衝擊得精神崩潰,在星月樓上痛哭失聲時,將自己緊緊擁入懷中,用從未體驗過的溫暖而磅礴的【神·萬民歸一功】內力一點點撫平自己靈魂的創傷。自己當時是多麽無助、多麽軟弱,甚至像個蠻橫的小女孩一樣強行納了這個天下第一的朝廷要犯當自己的“楊貴妃”。
    可是每當自己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麵時,擋在自己身前的永遠是這個被自己戲稱為“楊貴妃”的男人。他用他的方式教自己如何做一個真正合格的皇帝。
    “大周會不會被推翻不在於我,而在於你,凝霜。你要記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才是你最大的江山。凝霜,等我。”
    “凝霜,等我。”那臨別時最後的四個字,如一柄最溫柔的利刃,瞬間刺穿了她所有的偽裝!
    一滴滾燙的淚珠,從她威嚴的丹鳳眼中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磚上,摔得粉碎,同時也粉碎了她用帝王威嚴鑄就的堅冰囚籠。
    張又冰看著她瞬間變得脆弱的眼神,知道時機已到。她上前一步,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充滿信仰的力量。這是【神?紅色血脈】在張又冰宣揚理念時所帶來的感染力。
    “夫人!新生居並非刻意探尋皇室秘辛,也無意染指您的江山。我們隻是不願在黑暗中跪著等死的人,追求三萬年前聖朝太祖為被壓迫的凡人留下的希望之火。這火光指引我們在黑暗中前行,也讓我們發現那些隱藏在陰影中試圖熄滅火光的卑劣豺狼。”張又冰的聲音變得宏亮,“您或許還不知道,飄渺宗的宗主幻月姬,那位曾在相親大會上與您齊名的絕世仙子,如今是我們新生居核心小組的執行組長。她在安東府的礦山上,親自操作起重機,為社長和我們的共同事業添磚加瓦。縱然是高高在上的陸地神仙,她也能放下身段,投身於這偉大的洪流之中。姬凝霜!”張又冰第一次直呼其名諱,“作為社長親口承認的楊夫人,難道您不想為你們共同的未來做點什麽嗎?”
    她的話如同一道雷光,劈在姬凝霜的天靈蓋上。
    她徹底呆住了,心中所有的懷疑、猜忌和權衡利弊都被擊碎。剩下的隻有最原始、最純粹的情感。良久,她緩緩閉上眼睛,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當她再次睜開雙眼,脆弱與迷茫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足以凍結天地的冰冷殺意。這殺意不再針對張又冰,而是指向遙遠的東方,指向膽敢觸犯她和她男人底線的伊賀陰陽流。
    “朕知道了。”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溫度。
    她沒有再看張又冰,而是轉向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母後,皇妹。今夜之事到此為止,任何人不得外傳半個字,違者誅九族。”
    然後,她再次看向張又冰。
    “張又冰。”
    “是。”
    “你很好。”她深深地看了張又冰一眼,“從現在起,你就是朕的貼身女官,負責朕與新生居的一切聯絡事宜。把地圖給朕。”
    張又冰毫不猶豫地從姬月舞手中接過地圖,恭敬地遞上。
    姬凝霜接過地圖,轉身向殿外走去。她的背影依舊孤高挺拔,但張又冰從她堅定的步伐中看到了一股希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在即將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她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輕聲留下一句幾乎隻有張又冰能聽見的話。
    “替我問他安好。”說完,她拉開殿門,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隻留下滿室的震撼。
    當那扇厚重的殿門在姬凝霜身後緩緩關閉時,整個慈寧宮大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聲音與空氣。那足以壓垮凡人脊梁的恐怖帝威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死寂的真空。
    張又冰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疲憊感從靈魂深處湧上。感覺自己全身力氣仿佛被剛才幾句對話抽空,後背已被冷汗浸透,緊貼著那不合身的宮女服飾,冰冷而粘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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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成功了,但代價是幾乎耗盡了所有心神。
    張又冰抬起頭,看向殿內的另外兩個人。
    軟榻之上,太後梁淑儀正用欣慰與讚許的目光看著她,雍容的臉上看不出剛剛經曆了一場足以顛覆皇權的風暴,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而站在一旁的姬月舞,則完全另一番景象。這位清冷的長公主,此刻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雕,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裏充滿了恐懼、敬畏、茫然與不解。她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的大腦顯然已被剛才一係列驚世駭俗的發展衝擊成了一片空白。
    過了很久,久到張又冰以為她會一直站下去時,她終於動了。她的身體如同生了鏽的機械,一頓一頓地轉過來,麵向張又冰。她走到張又冰麵前,用一種看怪物、看神明、看一個完全無法被常理理解的存在的眼神盯著張又冰。
    她的聲音幹澀而顫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啊?你怎麽敢那麽跟皇姐說話?你怎麽敢叫她夫人?”她每問一句,聲音就提高一分,到最後甚至帶上了哭腔。這是她從小建立起來的世界觀被張又冰一番驚天動地的言論徹底顛覆後產生的巨大恐慌。
    麵對她幾乎崩潰的質問,張又冰沒有解釋,隻是平靜而理所當然地說出一句比剛才所有話語更具衝擊力的言語。
    “因為,我也是社長的女人。”張又冰看著她瞬間凝固的表情,緩緩補充道,“按我們姐妹間的座次。你和陛下,可以叫我‘十妹’。”
    如果說,張又冰剛才對姬凝霜的言語是一道劈開天地的驚雷,那麽,張又冰現在對姬月舞說的這句話就是一顆直接在她靈魂中引爆的太陽。
    姬月舞的身體猛地後退一步,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因震驚而瞪大的雙眼此刻睜得更大,看著張又冰那張在宮燈映照下格外平靜的臉,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張又冰也是社長的女人?
    十妹?
    座次?
    這短短的幾個詞所蘊含的信息量如此龐大,如此顛覆。它不僅解釋了為何張又冰敢於直麵帝威,更徹底重塑了張又冰在姬月舞心中的地位。
    張又冰不再是值得信賴的盟友或能力出眾的同誌,而是家人?
    是和皇姐一樣,與站在世界中心的男人有著最親密關係的存在?
    是姐妹?
    就在姬月舞的世界觀即將崩塌重組之際,一聲輕柔的笑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梁太後,她對張又冰欣慰地點了點頭,那眼神仿佛在說:“做得很好。”然後,她才將目光轉向依舊處於石化狀態的小女兒,聲音溫柔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月舞。”姬月舞如同大夢初醒般渾身一顫。
    “扶哀家去內殿休息吧。”梁太後緩緩站起身,隆起的小腹在鳳袍下愈發明顯。
    “今晚,哀家也乏了。”這是她在清場,她知道,小女兒與眼前這個不凡的女神捕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來消化今晚發生的一切,重新建立她們之間全新的關係。
    “是,母後。”姬月舞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住母親的胳膊。
    在經過張又冰身邊時,她依舊用極其複雜的目光飛快地瞥了張又冰一眼,然後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移開目光。
    梁太後在姬月舞的攙扶下,緩緩走向內殿,背影雍容而堅定。
    與此同時,慈寧宮殿外,幽深的回廊拐角處。
    大周皇朝最有權勢的兩個老太監正屏退所有宮女與小太監,壓低聲音進行一場足以讓任何朝中大臣聽了都會嚇破膽的私密談話。
    大內總管,秉筆太監魏進忠,平日裏總是掛著陰鷙與諂媚笑容的臉上,此刻罕見地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憂慮。
    他歎了口氣,對身旁行將就木的慈寧宮掌印太監吳勝臣說道:“老吳啊,我那個不成器的私生子,這次真是得虧了太後不計較,還幫忙遮掩,讓我把他送去了安東府。否則,光是這一條,就夠那些禦史言官把我往死裏參了。”
    吳勝臣渾濁的老眼微微動了動,帶著一絲好奇問道:“哦?你那個寶貝疙瘩送過去了?聽說陛下那位‘皇後’在安東府,對你家那小子怎麽樣啊?”
    他們口中的“皇後”,自然指的是楊儀,也就是你。這個充滿敬畏與戲謔的稱呼,似乎已成為核心知情者之間心照不宣的代號。
    提到這個,魏進忠臉上愁雲密布。
    “咳,別提了!”他一擺手,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那小子被送進了一個叫‘衛生所’的地方,跟著一個叫花月謠的小丫頭片子學醫術呢。你說,咱們那位‘皇後’,他會不會對我這唯一的寶貝獨苗有什麽特殊的企圖啊?”作為宦官的扭曲心理,讓他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麵去想。
    吳勝臣聽了卻擺擺手,布滿皺紋的老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老魏啊,你就是想多了。咱家都是在這宮裏伺候一輩子主子的奴才,好不容易有點自己的骨血,那自然是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可你也太小瞧咱們那位‘皇後’的格局了。”他湊近一些,聲音壓得更低,“我告訴你一樁你不知道的秘聞。當初金風細雨樓那幫要錢不要命的殺才,查到你有個私生子的事情,就想拿這孩子來要挾你,讓你給他們當宮裏的內應。這事捅到了安東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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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進忠聽到這裏,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吳勝臣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知道咱‘皇後’當時是怎麽說的嗎?”
    魏進忠急切地追問道:“怎麽說的?”
    吳勝臣清了清嗓子,學著你那平淡卻充滿無上霸氣的口吻說道:“‘凝霜,是我的夫人。魏進忠不過是一個伺候她的下人。隻要我跟她打個招呼,明日這宮裏便沒有這個人了。你們拿一個下人的兒子來威脅我?’據說,當時金風細雨樓負責談判的修羅閣主血觀音聽完這話,氣得當場吐了一口血!灰溜溜地就滾回去了!”
    魏進忠聽完這番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他整個人如墜冰窟,後背的冷汗瞬間變成冰冷的汗珠,一顆顆地往下淌。
    他怕的,不是你那句“明日宮裏便沒有這個人了”的威脅。他怕的是那句話裏透露出的視金風細雨樓這等龐然大物如無物的絕對自信!與將大內總管的魏進忠身家性命視作他與女帝“家事”一部分的理所當然!
    這不是威脅,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保護!
    一種“你是我的人,誰動你,就是動我”的霸道宣言!
    魏進忠這條在宮裏鑽營一輩子的老狗,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真正強大的存在庇護的安全感。他後怕而又慶幸。
    “我可千萬不能得罪這位‘皇後’啊。”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地伺候好陛下吧。這大腿可比想象中還要粗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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