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大幕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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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賓席設在演武場東側的高台之上,青條石壘砌的台身爬著些許青苔,三層台階被常年踩踏得光滑發亮,邊緣鑲著半尺高的漢白玉護欄,欄柱上雕著纏枝蓮紋,雖有些許風化痕跡,卻仍透著世家氣派。高台視野開闊至極,下方鋪著青石板的巨大廣場能容數千人,連角落擺著的兵器架、飲水缸都清晰可見,更遑論四周廊柱後、假山旁的動靜,盡在眼底。
    此刻高台之上早已是高朋滿座、談笑風生。來自巴蜀各地的門派掌門、長老們身著各色勁裝或道袍,青城派的黃衫、鎣山派的灰袍、雲山派的青裙錯落相間。有人手捧茶盞侃侃而談,唾沫星子隨著手勢飛濺;有人摩挲著腰間佩劍,眼神在各門派弟子間掃來掃去,暗自掂量實力;還有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每說一句話都引來一片附和的笑聲。所有人臉上都掛著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拱手寒暄時的客套話裏,藏著無數試探與算計。
    你的到來,就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掀起滔天巨浪,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玄黑儒袍上的銀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與周圍江湖人的刀劍戾氣格格不入,可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淡漠威嚴,卻像一張無形的網,壓得人呼吸一滯。有人下意識地收了笑容,挺直腰杆;有門派掌門悄悄整了整衣袍,竟生出幾分要對人行禮的衝動——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氣場,絕非江湖武夫能比。
    引領你的玄劍門三長老,原本佝僂的腰背瞬間挺得筆直,山羊胡都翹了三分,仿佛領的不是客人,是能讓玄劍門平步青雲的活神仙。他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伸手就要引你往主賓席最頂端的至尊之位去——那位置鋪著杏黃色錦墊,比周遭席位高出半尺,是特意為“潛在盟友”峨嵋派預留的,至今空著。可你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動作輕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在下喜靜。”
    你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遍整個高台。
    三長老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大人說的是!”你甚至沒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向主賓席最邊緣的角落——那位置緊挨著護欄,被一根廊柱擋了大半光線,毫不起眼,連茶盞都是普通的粗瓷,與其他席位的青瓷茶盞格格不入。可隻有你清楚,從這裏斜望下去,演武場東側的兵器庫死角、西側通往後山的竹林小道、甚至高台後台的側門,都能一覽無餘,是整個場地的“眼”。
    你在所有人不解與敬畏的目光中緩緩落座,廊柱投下的陰影半遮著你的臉,一半明亮一半暗沉,更添幾分神秘。然後你側過身,對著身邊那位須發皆白、身著杏黃道袍的老者微微笑了笑——老者頷下長須用玉扣束著,袖口繡著青城派的鬆紋標記,正是青城派掌門羅休義。
    “今日真是熱鬧非凡啊,不知老先生是?”
    你的聲音溫潤如玉,笑容和煦如風,指尖還輕輕拂過粗瓷茶盞的邊緣,仿佛真的隻是個對江湖事充滿好奇的儒雅學者,半點沒有方才那份懾人的威嚴。
    羅休義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切搞得受寵若驚,連忙放下茶盞,拱手時動作都有些僵硬,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敢當!不敢當!老朽乃是青城派羅休義!不知大人您……”他話沒說完,眼神裏滿是探詢——這等氣度的人物,絕非無名之輩,可他遍想巴蜀武林,竟想不出有這號人物。
    你的嘴唇噙著笑,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巴蜀的氣候、青城山的雲霧,甚至還問起了青城派特有的雲霧茶炒製之法,語氣誠懇得像個求學的弟子。可你的雙眼早已褪去溫和,化作兩柄精準的手術刀,將眼前的“屠宰場”一寸寸解剖:哪裏是伏擊點,哪裏是逃生路,哪裏是玄劍門的軟肋,都清晰地刻在腦海裏。
    你的目光先掃過演武場布局:那幾根三丈高的旗杆看似是裝飾,頂端卻纏著幾圈不易察覺的深色繩結——那是江龍潛麾下慕容世家弟子慣用的攀援標記,站在上麵能俯瞰整個廣場;通往後山的竹林小道旁,柴房的窗沿下露著半截帶刃的竹片,是宇文世家布下的絆馬樁,專防潰敗時逃竄;就連會場後廚房門口的水井,井口都被人動過手腳,繩索上係著的鐵鉤足以勾住落水者的腳踝。這些都是你與江龍潛事先商定的暗哨與陷阱,此刻在你眼中一目了然。
    你的目光再掃過巡邏的玄劍門弟子:他們穿著簇新的青袍,腰間令牌擦得鋥亮,昂首挺胸地來回走動,可腳步虛浮,腰間的佩劍連劍穗都係歪了。有個弟子走到廊柱後,偷偷摸出腰間的酒壺抿了一口,臉上泛起醉意;還有兩個湊在一起低聲說笑,連身後的動靜都懶得回頭看。你嘴角勾起一抹譏諷——這群被門派特權養廢的紈絝,所謂的巡邏不過是裝樣子,他們看守的不是會場,是自己的墳墓。
    最後,你的目光如兩道冰冷的射線,穿透喧囂,精準鎖定高台中央的褚臨淵——這個你在心中判了無數次死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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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日穿一身紫色錦袍,用金線繡著展翅的玄鳥,行走時衣袂翻飛如流雲,腰間玉帶鑲嵌的羊脂白玉足有鴿蛋大小,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紅光,握著茶盞的手戴著碧玉扳指,正拍著身旁一位掌門的肩膀高談闊論,唾沫星子隨著“巴蜀武林第一大派”的字眼飛濺,眼神裏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仿佛整個巴蜀武林都已盡在他掌握。
    他身旁站著的年輕弟子,穿一身月白錦袍,麵容英俊卻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傲慢,腰間懸著一柄嵌寶石的佩劍,眼神掃過台下女弟子時,嘴角會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正是褚臨淵的寶貝徒弟李鈺,那個即將與峨嵋聯姻的“準女婿”。他時不時湊到褚臨淵耳邊說句什麽,引得師父哈哈大笑,那副恃寵而驕的模樣,像極了溫室裏的花朵,不知風雨將至。
    一群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螻蟻。
    你緩緩收回目光,端起麵前的粗瓷茶盞,淺呷一口——茶水是涼的,顯然是角落席位的“特殊待遇”,你卻毫不在意。茶味寡淡,卻讓你更加清醒。
    萬事俱備,隻等那顆最美麗、也最致命的“火星”登場。
    就在你與羅休義閑聊雲霧茶炒製技巧時,山門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比之前任何賓客到來時都要劇烈——先是守門弟子的嗬斥聲,接著是兵器碰撞的脆響,最後是潮水般的人聲,像驚雷般滾過演武場。
    緊接著,一陣清脆的環佩叮當聲傳來,夾雜著女子衣裙摩擦的窸窣聲,更有一股清冽的蘭花香隨風飄來,像九天之上的甘霖,瞬間壓過了演武場的汗臭與鐵鏽味。這香氣不濃,卻異常持久,聞之令人心神一清。
    高台之上,所有男人都停了交談,目光齊刷刷投向入口——青城派掌門忘了捋須,雲山派長老手中的茶盞晃出茶水,連最沉得住氣的邪道巨擘都眯起了眼,眼神裏藏著驚豔與審視。江湖兒女雖不似閨閣女子那般矜持,卻也鮮少能見到峨嵋派這般全員絕色的陣容,更別提為首的丁勝雪,早已是江湖上聞名的美人。
    ——峨嵋派的隊伍到了!
    羅休義也不例外,渾濁的老眼亮得驚人,連忙轉頭要給你介紹:“大人您看,那便是峨嵋派的丁勝雪,江湖人稱‘金頂玉劍’,一手峨嵋劍法出神入化……”可話沒說完,他就愣住了——你竟連頭都沒回,依舊端著茶盞,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仿佛那足以讓所有男人瘋狂的絕色陣容,不過是路邊的野花野草。
    你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甚至沒往入口處偏一下,仿佛那些白衣勝雪的峨嵋女弟子,與演武場角落的雜草沒有區別。唯有在丁勝雪的目光掃過你所在的角落時,你眼角的餘光極快地與她對視了一瞬——那一眼裏,有她的堅定,有你的篤定,千言萬語都藏在其中,轉瞬即逝。
    羅休義的心頭掀起滔天巨浪,端著茶盞的手都有些發抖。能對丁勝雪這等美人視若無睹,要麽是心如死灰,要麽是心中有更宏大的圖謀。眼前這位神秘大人,顯然是後者。他看著你平靜的側臉,心中的敬畏又深了幾分——這人圖謀的,絕不是一場試劍大會那麽簡單!
    待所有賓客入席,褚臨淵終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刻意壓低聲音讓自己顯得威嚴些。可那藏不住的得意,還是從字裏行間漏了出來:
    “今日!乃是我玄劍門三年一度的試劍大會!承蒙各位武林同道賞光!褚某在此謝過了!”
    他頓了頓,特意抬手往下壓了壓,享受著下方山呼海嘯般的掌聲與歡呼——那些掌聲裏,有真心討好的,有礙於情麵的,也有敷衍了事的,可在他聽來,全都是對自己的臣服。等歡呼聲稍歇,他才拔高聲音,帶著炫耀的語氣宣布:
    “今日的大會!除了要從我玄劍門數千外門弟子中選拔英才入內門!更重要的是!內門弟子將通過比試,決出下一任掌門人選!還請各位同道觀禮見證!”
    你對著他的方向微微拱手,算是給了麵子,隨即目光轉向下方的外門弟子比試。兩個玄劍門弟子正打得難分難解,劍光霍霍,引來台下陣陣叫好。可在你眼中,他們的招式破綻百出,比孩童玩鬧強不了多少。你甚至饒有興致地側頭,對身旁早已將你奉為神明的羅休義輕聲點評:“羅掌門,你看左邊那個穿青袍的年輕人。”
    羅休義連忙順著你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名弟子手持長劍,招式淩厲,每一劍都直指對手要害,台下叫好聲此起彼伏。他看得連連點頭:“這弟子劍法剛猛,是塊好料啊!”
    “剛猛有餘,根基不足。”你輕輕搖頭,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他劍法看似淩厲,實則下盤虛浮。你看他每出一劍,右腳腳後跟都會不自覺上抬半分——這是幼時練基本功偷懶留下的毛病。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無需出劍,隻需一顆石子打在他腳後跟,他便會重心不穩,任人宰割。”
    你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羅休義渾身一震!他湊得更近了些,死死盯著那弟子的右腳,連呼吸都忘了。果然,那弟子每刺出一劍,右腳後跟都會微微抬起,快得幾乎難以察覺,卻被你精準點破!他活了六十年,自問也是一派宗師,竟沒看出這等細微的破綻。他轉頭看向你,眼中的敬畏早已化作恐懼——這哪裏是儒雅書生,分明是武學宗師級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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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卻沒再理會他的震驚,耳朵微微一動——遠處山門方向,隱約傳來哭喊與控訴聲,像悶雷般滾來。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帶著壓抑多年的怨氣與憤怒。
    你知道,為玄劍門敲響喪鍾的人,到了!
    外門弟子的比試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最終一個身材高壯的弟子“脫穎而出”,褚臨淵親自為他頒發內門令牌,那弟子激動得滿臉通紅,磕頭如搗蒜。這場比試在一片敷衍的掌聲中草草收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幾個有實力的弟子都在刻意讓著最終勝出者,不過是場早就安排好的戲碼。
    而接下來的“掌門之爭”,更是一場滑稽的鬧劇。李鈺手持長劍登場,對手是玄劍門的大弟子劉立峰。兩人剛交手三個回合,大弟子便“不慎”被李鈺的劍尖挑飛了佩劍,踉蹌著後退幾步,拱手認輸,臉上還帶著“心悅誠服”的笑容:“師弟劍法高明,師兄自愧不如!”台下的叫好聲稀稀拉拉,連褚臨淵都有些尷尬,隻能用力鼓掌掩飾。
    這拙劣的表演,連讓你點評的資格都沒有。你靠在廊柱上,臉上的微笑始終沒變,可眼神越來越冷。山門方向的哭喊控訴聲越來越近,像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淹沒演武場的喧囂。高台之上的賓客們也坐不住了,有人頻頻看向山門方向,有人低聲議論,連端茶盞的手都有些不穩——那聲音裏的怨氣太濃,任誰都能聽出不對勁。
    終於,連沉浸在“千秋霸業”美夢中的褚臨淵,都無法再忽視這越來越近的“喪鍾”。他臉上的紅光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猛地轉頭,對著身旁一名嚇得臉色發白的長老厲聲喝道:
    “山下怎麽回事!去看看!”
    他的暴喝讓整個高台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空氣裏彌漫著不安的氣息。那名長老連滾帶爬地就要往下跑,卻被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攔在了原地。
    你依舊靠在廊柱上,聲音不大,卻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刺耳:“羅掌門,看來玄劍門今日真是‘熱鬧’非凡啊。這動靜,不知的還以為是幽冥鬼道的人來了,特意來給褚掌門‘賀喜’呢。”
    你臉上帶著笑,眼底卻一片冰寒,那寒意像臘月的寒風,刮得所有人都心頭一涼。
    你的話如同一顆炸雷,炸得所有人都臉色大變!仇池山的幽冥鬼道是巴蜀臭名昭著的邪派,專幹滅門奪寶殺人劫色之類的勾當,褚臨淵最忌諱別人將玄劍門與他們扯上關係。更重要的是,眾人瞬間反應過來——能說出這話的人,絕不是來看戲的!羅休義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慘白如紙,看著你的眼神裏隻剩下恐懼——他終於明白,你不是來觀禮的,是來掀桌子的!
    其他賓客也炸開了鍋,離你近的連忙往旁邊挪了挪,看向褚臨淵的目光裏充滿了懷疑與驚懼——玄劍門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竟引來這般人物上門尋仇?甚至有人已經悄悄握住了腰間的兵器,做好了隨時脫身的準備。
    而那名剛要下山的長老,還沒邁下台階,就被山下衝上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他抬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衝回高台上,臉色死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隻是用顫抖的手指著山門方向,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像破舊的風箱。
    褚臨淵見狀,心中的不祥預感攀升到了頂點!他一把揪住那長老的衣領,像拎小雞般將他提起來,雙目圓睜,如同發狂的野獸般咆哮:
    “到底怎麽回事!說!”
    那長老被他一吼,終於找回了些許神智,用近乎哭腔的聲音尖叫道:“掌……掌門!不……不好了!山……山下全是本地那些被咱們收拾過的刁民!他們……他們拿著狀紙堵了山門!還……還有……”
    他說到這裏,聲音突然卡住,像是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事物,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用盡全身力氣尖叫出那三個字:
    “錦……衣……衛!”
    這三個字,如同三道九天神雷,劈在高台之上每個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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