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帶來的暖流在經脈中運行了幾個周天，腿上的傷口在混沌神力與靈藥的雙重作用下已收口結痂，隻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粉色疤痕。外在的傷勢看似穩定了，但星瀾的臉色卻並未好轉，反而愈發蒼白，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依舊維持著盤膝調息的姿勢，雙手擱在膝上，指尖卻無意識地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幾道彎月形的血痕。她緊閉著雙眼，長睫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紊亂，胸口劇烈起伏著。
    不行……不能想……
    她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要穩住心神，抓緊這難得的安寧恢複力量。
    可是，那些畫麵，那些聲音，如同跗骨之蛆，不受控製地在她腦海中瘋狂上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逼真！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瞬間——
    幻象中，青鸞柔弱無骨地依偎在鳳臨身側，仰著那張楚楚可憐的臉，琉璃青色的眼眸泫然欲泣地看著她，嘴角卻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極其惡毒的譏諷。而鳳臨，他高大的身軀擋在青鸞麵前，那雙曾經盛滿對她縱容與溫度的金色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疏離和毫不掩飾的厭煩。他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劈開她的耳膜：
    “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疑？”
    “不識大體！”
    “夠了！”
    不！不是這樣的！
    星瀾在心中無聲地呐喊，她想反駁，想衝上去撕開青鸞那虛偽的麵具，想搖著鳳臨的肩膀問他到底有沒有心！可她張不開嘴，動不了身體，隻能像個局外人一樣，眼睜睜看著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反複重演。
    每一次重演，那份被最信任之人質疑、背棄的痛楚就加深一分！委屈、憤怒、不甘、還有一種深切的自我懷疑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纏繞——
    是不是我真的太任性了？
    是不是我真的不夠信任他？
    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該存在，打擾了他們之間那“純粹”的“兄妹之情”？
    這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種子，一旦落下，便在她混亂的心田中瘋狂汲取著負麵情緒，迅速生根發芽！
    “噗——”
    心神劇烈激蕩之下，體內剛剛平穩一些的混沌神力瞬間失控！原本溫順流淌的能量溪流猛地變成了脫韁的野馬，在她經脈中橫衝直撞！氣血逆行，靈力亂竄，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染紅了她月白色的衣襟和前方的地麵。
    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周身的氣息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微弱如風中殘燭，時而狂暴如即將噴發的火山！眉心處，一縷極淡卻清晰可見的黑氣悄然浮現，並且有逐漸蔓延的趨勢！
    走火入魔！
    這是心魔滋生，靈力徹底失控的征兆！
    一直閉目擦拭長劍的墨淵，幾乎在星瀾氣息出現劇烈波動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那雙深邃冰冷的眸子落在星瀾身上，看著她慘白的臉色、眉心那縷不詳的黑氣以及周身紊亂暴動的能量，英挺的劍眉幾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他並未立刻上前，而是依舊保持著坐姿，隻是握著劍鞘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許。他能“看”到，此刻星瀾的識海正被一股強大的、由負麵情緒凝聚而成的灰黑色能量瘋狂衝擊著，那是心魔的力量。這股力量源於她自身，外人強行介入，一個不慎，反而可能加速她的崩潰。
    星瀾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幻象中的畫麵變得更加扭曲、猙獰。鳳臨的臉變得模糊而冷漠，青鸞的嘲笑聲尖銳刺耳，無數個聲音在她腦海裏喧囂、指責、否定著她的一切……
    “不……不是……我不是……”她無意識地呢喃著，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周身的混沌神力如同失控的煙花般四處迸射，撞擊在墨淵布下的劍意結界上，發出嗤嗤的聲響。
    眼看她眉心的黑氣越來越濃，眼神開始渙散，靈力暴動即將達到頂點，徹底墜入魔障的深淵——
    墨淵動了。
    他沒有起身，隻是抬起了那隻一直擦拭著劍鞘的右手。並指如劍，指尖並未觸及星瀾的身體，而是隔空，朝著她眉心的方向，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華。
    隻有一道凝練到了極致、純粹到了極致的清冽劍意，如同破曉時分刺穿厚重雲層的第一縷晨光，又如同幽深古井中投入的一顆冰晶，帶著斬斷一切虛妄、滌蕩所有汙濁的凜然之勢，精準無比地沒入了星瀾的眉心識海！
    “嗡——”
    星瀾渾身劇震！
    那道清冽的劍意闖入她混亂不堪的識海，並不霸道，卻帶著一種無可抗拒的、冰冷的“真實感”。它如同定海神針，所過之處，那些喧囂的、扭曲的、充滿惡意的幻象和聲音，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鳳臨冰冷的眼神，青鸞惡毒的嘲笑，那些自我否定的低語……都在這一刻被這道劍意強行斬斷、驅離！
    墨淵平靜無波的聲音，如同古寺鍾鳴，清晰地在她識海中響起，不帶絲毫情緒，卻帶著一種振聾發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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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住本心。”
    四個字，簡單，直接。
    如同冷水潑麵，星瀾渙散的眼神猛地一清！
    那股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混亂和負麵情緒潮水般退去，雖然心口的悶痛和委屈依舊存在，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心魔幻象被暫時壓製了下去。
    她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兒重新回到河中，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周身的靈力暴動漸漸平息，眉心的那縷黑氣也緩緩淡去，雖然並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蔓延。
    她抬起頭，看向依舊坐在原地、仿佛什麽都沒做過的墨淵，蒼白的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恍惚與……一絲感激。
    “多……多謝前輩。”她的聲音虛弱不堪，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墨淵收回了手指，重新拿起那塊灰色的軟布，開始擦拭他的劍鞘，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指，隻是隨手拂去了一片落葉。
    “心魔由心生，外力可暫壓，根除需己身。”他頭也不抬，聲音依舊平淡，“你若沉溺其中，下次，我不會再出手。”
    他的話語冷漠得不近人情，卻陳述了一個最殘酷也最真實的道理。
    星瀾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專注擦拭長劍的側影，感受著識海中那道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冽而令人清醒的劍意，再回想方才那幾乎萬劫不複的境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更加清晰的認知。
    是的。
    心魔因鳳臨和青鸞而起，但滋生這心魔的土壤，是她自己的不甘、委屈和……不夠強大的內心。
    依靠別人的救助，終究是外力。
    若她自己無法看破，無法掙脫，那麽下一次，或許就真的徹底沉淪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不再去強行驅散那些關於鳳臨和青鸞的記憶，而是開始嚐試著，去麵對它們，去剖析那份痛苦之下的……真相。
    墨淵的出現，以最直接的方式，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但能否真正戰勝心魔，走出這片情感的泥沼，終究，還是要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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