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啟程!目標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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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亮透,山穀就醒了。
    不是被人聲吵醒的,是那種緊繃的、蓄勢待發的寂靜,比任何聲音都更能驚醒睡夢中的人。星瀾幾乎是剛合眼就又睜開了,窗外的天色還是青灰的,月亮已經西沉,隻剩幾顆最亮的星子還固執地釘在天邊。
    她躺著沒動,聽著外麵的動靜。
    很輕的腳步聲,是皮靴踩在草地上那種特有的沙沙聲,從遠到近,又慢慢走遠。偶爾有金屬輕輕碰撞的脆響,是有人在檢查武器和護甲。壓低嗓門的簡短交談,聽不清內容,隻捕捉到幾個零碎的字眼——“檢查”、“符文”、“能量”。
    沒有人大聲說話,連咳嗽都捂著嘴。
    空氣裏有種東西在慢慢繃緊,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弦,輕輕一碰就會發出嗡鳴。
    星瀾坐起身,揉了揉臉。一夜沒怎麽睡踏實,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昨晚的星空,一會兒是今天要踏上的路。她穿好衣服,套上靴子,走到門邊,深吸一口氣,才推開木門。
    清冽的晨風立刻灌了進來,帶著露水和草木的氣息,涼得她打了個激靈,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山穀裏已經變了樣。
    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所有帳篷都收起來了,隻留下光禿禿的地麵和一堆堆熄滅的篝火灰燼。物資不見了,桌椅不見了,連周老那把藤椅都不見了。整個山穀顯得空蕩蕩的,隻有那艘混沌方舟還靜靜懸浮在煉器陣上方,船身流淌著混沌色的微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在晨光裏舒展著身體。
    鳳翎衛已經列隊站好。
    一百零八人,分成了三隊。一隊由赤炎親自帶領,十個人,全是隊伍裏最精銳的好手,清一色的玄色貼身軟甲,腰佩長刀,背挎強弓,每個人臉上都沒什麽表情,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他們站在方舟艙門正下方,一動不動,像十尊石雕。
    另外兩隊分別站在兩側。青鋒領著一隊,負責物資和後勤保障;另一隊由副統領帶領,留守山穀,建立接應點。留守的人不多,隻有二十幾個,此刻都站得筆直,目送即將出發的同伴。
    赤璃和她的妖族手下站在稍遠些的地方。十幾個化成人形的妖,穿著各色勁裝,有的還保留著部分種族特征——尖耳,豎瞳,或者皮膚上淡淡的鱗紋。他們不像鳳翎衛那麽肅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聲說話,但神情都很鄭重。赤璃今天換了身利落的紅色短打,頭發高高束成馬尾,正挨個檢查手下隨身帶的小包,時不時叮囑兩句。
    墨淵還是在那塊石頭上。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握著劍鞘,劍鞘斜指向地麵。晨風吹動他玄色的衣擺和束發的帶子,他整個人卻像釘在地上一樣穩。他沒看列隊的人,也沒看方舟,目光望著東邊天際那抹越來越亮的魚肚白,側臉在晨光裏線條冷硬。
    周老站在木屋前的石階上,手裏沒端茶,隻拄著那根龍頭拐杖。他今天換了一身深紫色的正式袍服,衣襟袖口都用銀線繡著繁複的星圖紋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連胡子都精心修剪過。他看著整裝待發的隊伍,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那雙老眼裏有很重的東西。
    星瀾走下石階,朝方舟走去。
    她今天也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裝束——深灰色的勁裝,料子結實耐磨,袖口和褲腿都束緊,腰上係著寬皮帶,皮帶上掛著幾個小皮囊,裏麵裝著周老給的寶貝和赤璃的朱玉果。頭發編成一根粗辮子甩在腦後,額前碎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別住。
    她走到鳳臨身邊。
    鳳臨已經在了。他站在方舟艙門前,背對著她,正仰頭看著船身某處。他也換了衣服,不是平時那身素袍,而是一套玄色鑲暗金紋的勁裝,款式和鳳翎衛的類似,但用料和做工明顯更精細,衣領和袖口繡著極淡的金色鳳紋,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他沒戴冠,長發用一根金色發帶束在腦後,露出清晰的下頜線。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
    晨光正好從他側後方照過來,給他周身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他的臉在光影裏有些模糊,但那雙金眸清亮得驚人,像兩簇燃在晨霧裏的火苗。
    “來了。”他說,聲音平穩。
    “嗯。”星瀾點頭,站到他身邊。
    兩人一起看向列隊的眾人。
    該出發了。
    鳳臨上前一步,目光掃過整支隊伍。
    “登船。”他隻說了兩個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朵裏。
    赤炎第一個動。他朝身後的九名鳳翎衛一揮手,十個人動作整齊劃一地轉身,邁步,沿著艙門下方垂下的舷梯,魚貫登上方舟。他們的腳步很穩,踩在金屬舷梯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在寂靜的清晨裏格外清晰。
    接著是青鋒帶領的後勤小隊,五個人,負責操控方舟和維護內部陣法。他們也迅速登船。
    墨淵沒等招呼。赤炎那隊人剛上去一半,他就動了。身形一晃,像道青煙,沒人看清他怎麽動的,人就已經站在了艙門口。他沒走舷梯,是直接躍上去的,落地時輕得像片羽毛,連舷梯都沒晃一下。他站在艙門內,側身讓開通道,目光依舊望著外麵,沒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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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璃衝星瀾揮了揮手,然後帶著她的妖族手下也登船了。妖族身手靈活,上船的動作五花八門,有的直接蹦上去,有的攀著船身凸起的符文借力,但都很快,沒耽誤時間。
    最後,鳳臨看向星瀾,朝舷梯偏了偏頭。
    星瀾深吸一口氣,抬腳踩上舷梯。
    舷梯是某種深灰色的金屬製成,表麵有細密的防滑紋路,踩上去很穩,但冰涼。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腳步聲在金屬階梯上回響,咚,咚,咚,像敲在她心上。走到一半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山穀裏,留守的鳳翎衛齊刷刷立正,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髒位置——這是鳳翎衛的送行禮。周老拄著拐杖,朝她微微頷首。晨光越來越亮,給他們的身影都勾上了一道金邊,遠遠看去,像一幅褪了色的舊畫。
    星瀾鼻子一酸,趕緊轉過頭,繼續往上走。
    她登上艙門,走進方舟內部。
    裏麵比她想象的要寬敞。艙室是長圓形的,像一枚放倒的梭子內腔。艙壁是混沌色的金屬,表麵流淌著淡淡的銀紋,那是煉進去的虛空晶石在發揮作用。靠艙壁擺著一排固定好的金屬座椅,座椅上有軟墊和安全束帶。此刻赤炎帶領的十名鳳翎衛已經分坐兩側,腰杆挺直,雙手放在膝上,目不斜視。
    艙室前方是控製台,弧形的金屬台麵上鑲嵌著幾十塊大小不一的水晶麵板,有些麵板已經亮起,顯示著複雜的符文和流轉的能量線條。青鋒和兩個手下已經站在控製台前,正低聲交流著什麽,手指在麵板上快速點按。
    赤璃和她的妖族手下坐在靠後的位置,正小聲說著話,聲音壓得很低。墨淵獨自坐在最角落的一個位置,閉著眼,劍橫放在膝上,像已經入定。
    艙門在星瀾身後緩緩閉合,金屬摩擦發出低沉的“嘎吱”聲,最後“哢”一聲輕響,嚴絲合縫。
    艙內亮起了柔和的、來自艙壁自身符文的光線,不刺眼,但足夠照亮每一個角落。
    鳳臨最後一個上來。他走進來,艙門在他身後徹底鎖死。他沒去控製台,而是在星瀾身邊的空位坐下,拉過安全束帶,“哢噠”一聲扣好。
    “坐好,扣緊。”他對星瀾說,也對艙內所有人說。
    星瀾趕緊坐下,手忙腳亂地拉過束帶。那束帶是某種柔韌的獸皮製成,內側有軟墊,扣環是特製的機括,一按就鎖死,很牢固。
    所有人都扣好了束帶。
    艙內安靜下來。
    隻有控製台那邊傳來青鋒極低的指令聲,和手指點擊麵板的輕響。
    “能量核心激活。”青鋒說。
    星瀾感覺到身下的座椅微微震動了一下,很輕,像大貓喉嚨裏的呼嚕。艙壁上遊走的銀紋驟然變亮,從淡淡的熒光變成流淌的銀色光河。控製台正中央最大的一塊水晶麵板上,浮現出一個複雜的、緩緩旋轉的立體陣圖,陣圖核心處,一點混沌色的光開始亮起,越來越亮。
    “外部防護陣啟動。”青鋒又說。
    嗡——
    低沉的嗡鳴從船身各處傳來,像無數隻蜜蜂同時振翅。艙壁表麵浮現出一層極淡的、混沌色的光膜,緊貼著金屬內壁,緩緩流動。
    “空間坐標鎖定。”青鋒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緊繃,“歸墟外圍標記點,確認。”
    “確認。”他身邊的一個手下回應。
    “航道計算完畢。”
    “完畢。”
    青鋒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向鳳臨。
    鳳臨點了點頭。
    青鋒轉回去,手指懸在控製台某塊突出的紅色晶石上方,停頓了一瞬,然後用力按了下去。
    “啟航!”
    聲音落下的瞬間——
    星瀾感覺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按在了座椅靠背上!
    不是顛簸,不是搖晃,而是一種純粹的、蠻橫的推力,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像被扔進了飛速旋轉的滾筒。她眼前一花,耳朵裏“嗡”的一聲長鳴,五髒六腑都仿佛挪了位置。
    但這感覺隻持續了極短的一瞬。
    幾乎就在她感到不適的同時,身下的震動平複了,那股推力也消失了。艙壁上的混沌光膜穩定地亮著,控製台的陣圖平穩旋轉。隻有窗外——如果那還能叫窗的話,艙壁上其實沒有真正的窗戶,隻有幾塊特殊的水晶麵板,顯示著外部的景象——那景象在飛快地後退、拉長、扭曲,最後化作一片模糊的、流動的光帶。
    他們進入了空間通道。
    星瀾緊緊抓著座椅扶手,指關節捏得發白。她側過頭,看向身邊的水晶麵板。
    麵板裏顯示的,不再是山穀的景象。
    而是一條……隧道。
    一條由無數流動的、扭曲的灰暗色彩構成的隧道。那些色彩無法形容,不是黑,不是灰,是一種更混沌、更虛無的東西,像打翻了的顏料桶又被胡亂攪拌,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一起,失去了邊界和意義。隧道壁似乎在緩慢旋轉,又似乎靜止不動,看久了讓人頭暈目眩。
    隧道裏沒有光,但又不是全黑。偶爾會有一些極細微的、一閃即逝的亮斑,像遙遠的星火,但還沒看清就湮滅了。也沒有聲音,絕對的寂靜,連方舟自身的嗡鳴聲傳到這裏都變得沉悶、遙遠,像隔了幾層厚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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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空間夾縫。
    是現世與現世之間的虛無地帶,是法則最薄弱、最混亂的地方。
    星瀾看著那片混沌的、不斷後退的灰暗,心裏空落落的。沒有參照物,沒有距離感,甚至沒有時間感。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像飄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裏,上下左右前後都是一樣的虛無。
    她轉過頭,看向艙內。
    鳳臨閉著眼,靠在椅背上,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忍受什麽不適。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節也有些發白。
    赤炎帶領的鳳翎衛依舊坐得筆直,但每個人的臉色都比剛才蒼白了些,嘴唇抿得緊緊的。有個年紀看起來最小的士兵,喉結不斷上下滑動,像是在強忍嘔吐的衝動。
    赤璃和妖族手下那邊,情況稍微好些。妖族似乎對空間變換的耐受性更強些,但他們也都不說話了,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眼神裏有好奇,也有掩不住的緊張。
    墨淵……他還是老樣子,閉目,握劍,像尊石雕。唯一的變化是,他膝上那柄劍的劍鞘,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淡青色的光暈,光暈很穩,像呼吸一樣微微起伏。
    控製台前,青鋒和兩個手下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麵板。麵板上不斷刷過瀑布般的數據流和閃爍的符文,他們的手指在幾個關鍵節點上快速點按,調整著方舟的姿態和能量輸出。青鋒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時間在絕對寂靜和一片混沌中緩慢流逝。
    也許隻過了一刻鍾,也許已經過了幾個時辰。在這裏,對時間的感知完全是錯亂的。星瀾隻能通過艙內漸漸變得有些滯悶的空氣,和眾人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來判斷,他們已經在這條通道裏走了不短的時間。
    突然——
    控製台中央那塊最大的水晶麵板上,旋轉的陣圖猛地一頓!
    陣圖核心那個混沌光點劇烈閃爍起來,發出刺目的光芒。
    “警告!”青鋒手下一個人失聲喊道,“前方空間結構異常!有高強度能量亂流!”
    幾乎就在他喊話的同時,整個方舟劇烈地顛簸起來!
    這次不是推力,是毫無規律的、瘋狂的搖晃和旋轉!像狂風巨浪裏的一片葉子,被看不見的大手隨意揉捏、拋擲!
    “穩住能量輸出!”青鋒大吼,雙手死死按在控製台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左舷防護陣過載!調集備用能量!”
    “調集中!”
    “右舷三十五度角有空間裂隙!避開!快!”
    “正在轉向!”
    控製台前一片忙亂。麵板上的數據流瘋狂刷新,警報的紅色光芒在艙內閃爍。方舟像喝醉了一樣在混沌的通道裏左衝右突,艙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安全束帶勒得星瀾肋骨生疼,胃裏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黑。
    她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來。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一個鳳翎衛士兵終於沒忍住,“哇”一口吐了出來,穢物濺了一地,立刻被艙內自帶的清潔陣法吸收幹淨,但那味道還是散開了。
    “是歸墟逸散的能量亂流!”青鋒一邊拚命穩住控製台,一邊吼道,“我們接近邊緣了!所有人抓緊!最難受的要來了!”
    話音未落——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不是從外麵傳來,而是直接從每個人的骨頭縫裏、腦仁深處炸開!
    星瀾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一聲巨響震出體外!眼前徹底一黑,耳朵裏隻剩下尖銳的、持續的耳鳴。五髒六腑絞在一起,喉嚨口湧上一股腥甜。
    方舟以近乎狂暴的姿態,衝出了那條混沌的隧道!
    劇烈的顛簸和旋轉驟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重般的漂浮感。
    不是下墜,就是漂浮。輕飄飄的,無處著力,像飄在深不見底的水裏。
    艙內刺耳的警報聲停了,瘋狂閃爍的紅光也熄了。控製台麵板上的數據流漸漸平緩下來,隻有核心陣圖還在緩緩旋轉,但光芒黯淡了許多。
    死寂。
    比通道裏更徹底的死寂。
    通道裏至少還有方舟自身的嗡鳴和能量流動的聲音。而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聲音,沒有風,連能量流動的細微波動都感知不到。是一種真空般的、吞噬一切的寂靜。
    星瀾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清晰。
    她首先看到的,是艙內眾人的臉。
    鳳臨已經睜開了眼,正看著前方某塊水晶麵板,金眸裏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下頜骨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赤炎和鳳翎衛們一個個臉色慘白如紙,那個吐過的士兵此刻癱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眼神都有些渙散。但沒有人發出聲音,連呻吟都沒有,隻是死死抓著扶手,指關節捏得咯吱響。
    赤璃那邊,幾個妖族手下也東倒西歪,赤璃自己捂著嘴,小臉煞白,但眼睛瞪得大大的,正驚恐地看著外麵。
    墨淵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他沒有看麵板,而是直接望向前方——那裏是艙壁,但他仿佛能穿透金屬和防護陣,看到外麵的景象。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冷,握劍的手,指節也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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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瀾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身邊那塊顯示外部景象的水晶麵板。
    然後,她愣住了。
    麵板裏顯示的,不是星空,不是大地,不是任何她認知中的景象。
    那是一片……廢墟。
    不,連廢墟都算不上。廢墟至少還有殘垣斷壁,有形狀,有實體。
    而這裏,隻有“破碎”。
    破碎的星辰。
    真的是“破碎”的——巨大的、曾經可能輝煌無比的星球,此刻像被頑童摔碎的琉璃球,裂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靜靜地懸浮在虛無裏。碎片邊緣還在極其緩慢地剝落著更細小的碎屑,那些碎屑飄散開來,化作點點微塵,然後消失不見。有些碎片上還能看到凍結的海洋、撕裂的山脈、甚至城市廢墟的輪廓,但所有一切都蒙著一層死灰,沒有任何光澤,沒有任何生機。
    破碎的……光?
    是光帶。像凝固的、半透明的河流,蜿蜒扭曲地橫亙在視野裏。但那“河水”是靜止的,不流動,隻是存在著,散發著一種冰冷、僵死的微光。光帶裏偶爾會閃過一些模糊的、快得看不清的影像碎片——奔逃的身影,崩塌的建築,湮滅的火焰……像一段段被掐斷、又被隨意丟棄的記憶。
    破碎的空間。
    那裏的空間像被打碎的鏡子,呈現出不自然的折疊和斷層。你能看到一塊碎片裏的景象,穿過一道看不見的“棱”,突然就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塊碎片。那些景象之間毫無邏輯關聯,上一秒可能是燃燒的宮殿,下一秒就是冰封的荒原,再下一秒又是空無一物的純黑。
    所有的一切——星辰碎片,凝固的光河,折疊的空間——都在一種難以察覺的、極其緩慢的速度下,崩解,消散,化為更細微的虛無。
    就像一幅用沙子堆成的巨畫,正在被無形的風吹散。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前後之分。方舟就漂浮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正在緩慢死去的景象中央,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這就是歸墟祖地的邊緣。
    是世界的墳場,是萬物的終點。
    星瀾呆呆地看著麵板裏的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她想象過歸墟的樣子,想象過危險,想象過恐怖。但沒有任何想象,能抵得上親眼目睹這景象的萬分之一。
    這不是恐怖。
    這是……絕望。
    一種冰冷的、徹骨的、連掙紮念頭都生不出來的絕望。在這片連時間和空間都在死去的地方,個體生命的存在,渺小得可笑,短暫得可憐。
    艙內依舊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末日般的景象震住了,說不出話,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
    一塊巨大的、半透明的“東西”,從方舟右側緩緩飄過。
    那東西有幾十丈長,形狀不規則,邊緣模糊,像一塊巨大的、正在融化的冰。但它不是冰,裏麵封存著景象。
    星瀾能看到,那裏麵是一個廣場。廣場上擠滿了“人”——或者說,是人的影子。那些影子保持著最後的姿勢,有的在奔跑,有的在擁抱,有的跪在地上祈禱,有的仰頭望天,張著嘴,像是在呐喊。所有的影子都是凝固的,靜止的,臉上帶著最後瞬間的驚恐、絕望、或者茫然。
    廣場周圍,是燃燒的、正在崩塌的建築。火焰也是凝固的,像紅色的水晶雕塑。天空是一種不祥的暗紅色,裂開一道道黑色的縫隙。
    這是一個世界,一個文明,最後瞬間的定格。
    然後,這塊封存著末日影像的“冰塊”,從方舟旁緩緩飄過,向著更深的黑暗飄去。在它飄過的軌跡上,留下一點點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碎屑,那些碎屑很快也消散在虛無裏。
    它也在死去。
    隻是慢一點。
    星瀾感覺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聲音。她轉過頭,看向鳳臨。
    鳳臨也正看著那塊飄過的世界碎片。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那雙金眸深處,擁有著星瀾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悲憫,有凝重,還有一種……近乎肅穆的平靜。
    他察覺到了星瀾的目光,轉過頭,對上她的眼睛。
    然後,他伸出手,握住了星瀾緊緊抓著扶手、已經冰涼的手。
    他的手很暖,掌心幹燥,握得很用力。
    “我們到了。”他說,聲音在死寂的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星瀾反手握緊他的手,像抓住唯一一根浮木。
    是的,他們到了。
    歸墟祖地。
    他們來找混沌青蓮,來搏那一線生機。
    在這片連世界都會死去的墳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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