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拿著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宣紙，感覺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貼到王府大門的告示牆上？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
    這……這已經不是打柳氏的臉了，這是要把鎮國王府的臉皮都扒下來，放在地上踩啊！
    她的小臉煞白，嘴唇哆嗦著：“大小姐……這……這萬萬不可啊！這要是貼出去，王府的聲譽就全毀了！王爺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會……會打死我們的！”
    “聲譽？”鳳千羽緩緩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她身上的嫁衣還沒換下，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但那雙眼睛裏的寒意，卻能把人凍成冰雕。
    “一個連主母都敢肆意克扣虐待嫡女的王府，有什麽聲譽可言？是靠柳氏那張偽善的臉，還是靠鳳若雪那‘京城第一才女’的虛名？”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小翠的肩膀，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小翠，你要記住。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們越是退縮，他們就越是得寸進尺。柳氏最在乎的是什麽？就是她那個‘賢良淑德’的牌坊！今天，我就要親手把它砸個稀巴爛！”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柳氏是怎麽對待我這個嫡女的。我把事情鬧大，鬧得人盡皆知，她才不敢再對我下黑手。因為那時候，無數雙眼睛都會盯著清風苑，看我鳳千羽是死是活。”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鳳千羽的話，像一把重錘，敲在小翠的心上。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但她聽懂了最後一句話。
    大小姐這是在用自己的命做賭注，逼柳氏投鼠忌器！
    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小翠猛地抬起頭，眼中的恐懼被一種決絕所取代。
    “奴婢明白了！”她重重地點頭，將那張“討債檄文”小心翼翼地疊好，揣進懷裏，如同揣著一枚足以引爆整個京城的炸彈，“大小姐放心，奴婢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一定把這張紙，貼到王府大門口！”
    說完，她轉身，毅然決然地拉開了那扇破門。
    陽光刺眼，小翠卻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這一次，她的背影，不再是悲壯，而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鎮國王府，朱漆大門，威嚴氣派。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這座府邸主人尊貴的身份。
    守門的護衛都是柳氏安排的心腹，平日裏最是狗仗人勢。
    當他們看到小翠這個清風苑的小丫頭，居然敢徑直朝著大門走來時，臉上都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站住！瞎了你的狗眼，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一個刀疤臉護衛上前一步，手中的長槍“當”的一聲拄在地上，攔住了小翠的去路。
    小翠站定，抬起頭，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
    “奉大小姐之命，張貼告示。讓開！”
    “大小姐？”刀疤臉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和同伴們對視一眼，哄堂大笑，“哪個大小姐？是那個被太子殿下當街退婚，瘋瘋癲癲的鳳千羽嗎？她還敢下命令？我看她是想被浸豬籠了吧！”
    “就是！一個失了清白的廢物，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小丫頭，趕緊滾回你那鬼地方去，不然，別怪哥幾個的槍不長眼！”
    麵對這群人的汙言穢語，小翠氣得渾身發抖。但她牢牢記著鳳千羽的話，沒有跟他們廢話。
    她緩緩從懷裏掏出那張紙，展開。
    “我家大小姐說了，這張單子，今天必須貼在這裏。誰敢攔，她就親自來跟誰聊聊。”小翠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哦，對了，大小姐還讓我給各位帶句話——清風苑的門板很硬，但她的手，更硬。各位要不要……親身體驗一下？”
    此話一出，護衛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清風苑早上發生的事情，早已在府裏傳遍了。一巴掌抽飛一個壯碩的婆子，連夫人都被頂撞得下不來台……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雖然還是那副瘦弱的樣子，但那眼神，那語氣，分明和傳說中那個脫胎換骨的大小姐如出一轍！
    刀疤臉的臉色變了又變。
    攔，還是不攔？
    攔了，得罪了那個不知深淺的瘋子大小姐，自己的臉可能不保。
    不攔，回頭夫人怪罪下來，飯碗可能不保。
    就在他天人交戰之際，小翠已經邁開步子，繞過他，徑直走到了大門旁的告示牆下。
    告示牆是王府用來張貼一些官方文書或者尋人啟事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小翠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也不用漿糊，直接將那張寫滿了罪狀的宣紙，“啪”的一聲，用石頭死死地釘在了牆上！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在所有護衛驚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原路返回。
    從頭到尾，竟沒有一個人敢再上前阻攔。
    王府門前，人來人往。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張突兀的“告示”。
    一個路過的白麵書生好奇地湊上前去，隻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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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快來看！鎮國王府有驚天大瓜！”
    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麽瓜？什麽瓜？”
    “讓我看看！”
    “別擠別擠！”
    人群迅速聚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將告示牆圍得水泄不通。
    “【鎮國王府嫡女鳳千羽，討柳氏賬目清單】……乖乖！這是嫡女在跟繼母討債啊！”
    “月例銀子，六年，共計壹仟肆佰肆拾兩？我的老天爺，這柳氏的心也太黑了吧！連親生女兒的錢都貪？”
    “不止！你們看下麵！還有衣服、補品，加起來好幾千兩！最離譜的是這個，精神損失費？肉體折磨費？這是什麽說法？聞所未聞！”
    “嘶……你們說，前兩天大婚之日，大小姐當街受辱，是不是就跟這個有關？細思極恐啊！”
    “早就聽說鎮國王府的柳夫人賢良淑德，堪稱京城貴婦典範，鬧了半天，是個披著人皮的母老虎啊！”
    議論聲，驚歎聲，鄙夷聲，此起彼伏，如同燒開的水，徹底沸騰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向整個京城擴散開來。
    ……
    柳氏的錦繡閣內。
    “啪！”
    一隻上好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柳氏氣得渾身發抖，一張保養得宜的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顯得格外猙獰。
    “鳳！千！羽！”
    她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眼神怨毒得仿佛要吃人。
    “母親，您息怒……”鳳若雪在一旁輕聲勸慰，可她自己，也氣得臉色發白，捏著手帕的指節都泛起了青色。
    “息怒？我怎麽息怒！”柳氏指著外麵，尖聲叫道，“那個小賤人！她把我們王府的臉，把我的臉，都丟到大街上任人踩踏！我現在出門，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她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賢良名聲，就因為這一張紙，毀於一旦！
    “來人！給我去！馬上去把那張破紙給老娘撕了！燒了！”柳氏瘋狂地咆哮著，“還有那個叫小翠的賤婢，給我抓過來！我要扒了她的皮！”
    一個管事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哭喪著臉。
    “夫……夫人，不好了！”
    “外麵……外麵已經圍了上百號人了！把咱們家大門堵得死死的，咱們的人……根本擠不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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