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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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無間仿佛根本沒聽見刑三的問題,也完全無視了殿內驟然升騰起的驚疑與不滿的暗流。
    那雙蘊藏著風暴的眼睛,如同穿透了宏偉的殿門,直接落在了殿外那巨大無比的廣場之上。
    隻見廣場之上,不知何時已匯聚了黑壓壓一片人影!
    那是接到緊急集結令後,從各峰各殿匆忙趕來的大批弟子,以築基期和煉氣期為主。
    甚至青雲廣場站不下,一直延伸到山下......五十七萬!
    他們臉上大多帶著茫然、困惑與不安,交頭接耳的低語聲如同沉悶的潮水,在空中嗡嗡回蕩。
    許多人甚至還不清楚掌門更迭的驚天變故,隻是本能地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令人心頭發緊的凝重與山雨欲來的氣息。
    陽光灑落在他們年輕的臉龐上,卻驅不散那份籠罩在青雲峰頂的無形陰霾。
    風無間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這片茫然而略顯嘈雜的人海。
    眉宇間那化不開的凝重,似乎又深了一分,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決絕,在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這些人…就是青雲門此刻能動用的、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力量了。他們,即將被推入那未知的、血與火的深淵。
    “爾等,隨我走!”
    風無間的聲音如同九天敕令,帶著不容抗拒的、斬釘截鐵的決絕,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與低語!風無間的話語尚在空曠大殿中帶起冰冷的回音,他寬大的玄色袍袖已驟然鼓蕩!
    轟——!
    並非聲音,而是一種實質的空間塌陷感!以他袖口為中心,方圓百丈內的光線瞬間扭曲彎折,大殿內沉厚的靈壓被蠻橫地撕開、抽空,形成一個短暫的、令人心悸的絕對真空渦旋!沛然莫禦的磅礴法力不再無形,而是化作肉眼可見的、粘稠如液態暗金的能量洪流,自那袖中奔湧而出!
    陳理隻覺得心髒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全身血液仿佛凝固!這……這是掌門真正的力量?!僅僅是釋放法力,就幾乎要抽空這片空間的所有存在!那袖中……連接的難道是某個異度空間的入口?!
    緊接著,那粘稠的暗金洪流猛烈沸騰、分化!
    嗡——鏘!嗡——鏘!嗡——鏘!
    無數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銳鳴與空間撕裂聲如同億萬蝗蟲振翅,瞬間充斥了整個天地!隻見那洪流之中,一點、十點、百點、千點、萬點……最終是無窮無盡、難以計數的幽暗光點噴薄爆發!
    每一個光點都在急速膨脹、塑形、凝固!
    轉瞬之間,遮天蔽日!
    無數艘形態猙獰、線條冷硬、通體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與詭異法則符文的巨型飛舟,如同從深淵巢穴中傾巢而出的鋼鐵巨獸群,憑空擠滿了青雲門上空!
    它們並非靜止,甫一出現便帶著沉悶的引擎低吼,龐大的艦體引動著紊亂的氣流渦旋,將下方連綿的青雲山脈都籠罩在飛速移動的、令人窒息的陰影之中!
    陽光被徹底阻隔,天地驟然昏暗,唯有飛舟引擎噴口處幽藍或暗紅的尾焰,如同地獄睜開的億萬隻眼睛,在低垂的“鋼鐵蒼穹”下明滅閃爍!
    陳理仰望著這末日般的景象,思維一片空白。
    這……這就是承載五十七萬弟子的工具?不,這不是飛舟艦隊!這是一片被強行召喚、懸於頭頂的……金屬死亡大陸!如此規模,如此威勢……風無間,他究竟在域外掌控了何等駭人的力量?!
    那些弟子……五十七萬活生生的人……就要被投入這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鋼鐵巨獸腹中,駛向那未知的“熱境”熔爐?!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靈魂!
    飛舟引擎的低吼逐漸匯聚成撼動山嶽的轟鳴,卷起的狂風將青雲廣場上殘留的落葉碎石盡數掃飛。
    這片由鋼鐵與異界法則構成的“天穹”,正以無可阻擋之勢,準備吞噬青雲門最後的元氣與希望。
    風無間立於這鋼鐵洪流之下,玄袍獵獵,身影在龐大的飛舟陰影中顯得愈發渺小,卻又散發著掌控一切的、令人絕望的恐怖威壓。
    真正的、如同萬古寒冰凍結一切的死寂,瞬間吞噬了整個青雲峰頂。
    殿內,先前因任命和質問而湧動的暗流、驚疑、不滿,此刻全都被這雷霆萬鈞、近乎蠻橫的強行帶走之舉碾得粉碎。
    刑三首座踏前的那一步僵在原地,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鐵鑄般的臉上隻剩下無法宣泄的震怒與一種深切的無力感。
    陳理閣主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一枚玉簡“啪嗒”一聲滑落在地,碎裂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幾位殿主堂主更是瞠目結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停滯了。
    青雲廣場,這塊曾經見證數千築基修士聚集、靈壓如山的聖地,此刻卻在遮天蔽日的鋼鐵蒼穹下顯得異常渺小與壓抑。
    巨大的飛舟投下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幕布,將整個廣場乃至周圍的山峰都籠罩其中。
    唯有飛舟引擎噴口處明滅不定的幽藍與暗紅尾焰,如同深淵巨獸的呼吸,為這片昏暗的空間提供了唯一的光源,也將下方攢動的人影拉得扭曲而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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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龐大到令人絕望的飛舟集群下方,那五十七萬煉氣中期以上的弟子,此刻匯聚在廣場上,竟也顯得如同匯聚於巨獸腳下的蟻群。
    維持秩序的並非尋常執事,而是留守的二十位築基結丹修士!他們分散在廣場邊緣的關鍵節點,周身靈光吞吐,強橫的靈壓如同無形的堤壩,將洶湧的人潮分割、疏導成數十股相對平緩的人流。
    陳理站在大殿高階的陰影中,俯瞰著下方。
    他注意到刑三立於廣場中央一處升起的古舊石台上,麵沉如水,每一次揮袖,都帶起一片凝練如實質的土黃色靈光,精準地嵌入人流中略顯擁堵或偏離的節點,如同最精密的舵手,無聲地矯正著航向。
    而林清霜的身影則懸浮在通往一艘巨艦舷梯的上方,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刻錄名冊時的寒氣,而是化作千百條冰冷、堅韌且近乎透明的秩序之線,如同無形的導流渠,確保著每一隊弟子都按預定路線,沉默而高效地匯入那鋼鐵巨獸敞開的、如同深淵巨口般的艙門。
    整個登舟過程,竟真的在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默與秩序中進行。
    沒有喧嘩,沒有推搡,隻有無數雙沉默的眼眸反射著上方幽暗的引擎光,以及無數雙腳步踩踏在冰冷青石板上匯成的、沉悶如遙遠海潮般的腳步聲洪流。
    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的冰冷鏽蝕味、靈能引擎過載的焦糊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巨大希望與深重絕望被強行壓碎混合的壓抑氛圍。
    這就是“有序”嗎?陳理的心卻一點點沉入穀底。
    六十萬生靈啊!縱使是螻蟻,麵臨遷徙也會本能地騷動。而眼前這近乎死寂的“秩序”,更像是一種被絕對力量和精神重壓共同凍結的麻木!
    每一個登上舷梯的背影,都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走向那散發著不祥光芒的巨口。他們的沉默,不是因為紀律,而是因為恐懼?因為茫然?還是因為……那“熱境”的召喚,本身就帶著某種抹殺個體意誌的詭異力量?
    風無間,你帶走的不僅是弟子,更是青雲門殘存的最後一絲生氣與魂魄!這艘艘飛舟,載走的哪裏是希望的火種,分明是……一座座漂浮的墳墓!
    他抬頭,視線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鋼鐵巨艦,望向那被遮蔽得隻剩下一線慘白的天光。那線天光,微弱得如同這龐大遷徙行動中,唯一殘存的、卻又遙不可及的歎息。
    最後一艘飛舟,終於消失在天際那片被撕裂、尚未完全彌合的暗紅色雲渦之中。
    轟隆隆——
    那持續了數個時辰、撼動山嶽骨骼的龐然轟鳴,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驟然掐斷,隻留下令人耳鳴的絕對死寂。這死寂是如此沉重,甚至壓過了山風拂過殘破殿宇的嗚咽。
    嗡……
    被飛舟集群蠻橫排開、壓縮到極致的天地靈壓,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流,從四麵八方瘋狂倒灌回青雲山脈!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尖銳嘶鳴,無數未被陣法保護的殘破窗欞、瓦片在劇烈的氣壓變化中紛紛爆裂,細碎的殘渣如同灰色的雪,簌簌落下。
    光!
    久違的、慘白而冰冷的天光,終於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瞬間照亮了下方空曠得令人心慌的青雲廣場。
    曾經密密麻麻站滿弟子的青黑色石板,此刻清晰地裸露出來,上麵隻殘留著無數淩亂、被狂風卷掃後依舊模糊的腳印痕跡,如同大地無聲的瘡疤。
    陽光刺眼,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反而將廣場映照得一片觸目驚心的荒涼。
    陳理依舊佇立在原地,仿佛被那遠去的轟鳴釘在了石階上。
    耳中殘留的幻聽還在嗡鳴,視野裏仿佛還烙印著那片遮蔽天日的鋼鐵蒼穹。
    走了……真的走了。五十七萬!整整五十七萬活生生的同門,就在這短短幾個時辰內,投向那名為“熱境”的未知深淵!
    廣場上那殘留的腳印,在他眼中不斷放大、扭曲,最後竟仿佛化作了無數隻伸向虛空、徒勞抓撓的手印!
    那不僅僅是離去的痕跡,那是被強行從青雲門肌體上撕扯下來的、鮮血淋漓的巨大傷口!
    宗門的氣運、未來的希望、乃至最基本的生氣……都隨著那片鋼鐵陰影的遠去,被徹底抽空了。
    風無間……這分明是敲骨吸髓,是徹底斷絕青雲門最後一絲複蘇的可能!留下的這三萬煉氣初期、一百煉氣巔峰、二十個築基結丹……在這片驟然空曠、死寂、靈壓都帶著哀鳴的山門裏,又能支撐多久?我們守著的,不過是一座被搬空了棺槨的……巨大墳墓罷了!
    一股混合著鐵鏽、焦糊、塵土和某種冰冷絕望的複雜氣息,隨著倒灌的山風,彌漫在青雲門每一個角落。
    那南方天際,飛舟消失的方向,隻留下一道橫貫長空、如同泣血般的暗紅色空間褶皺,在慘白的陽光下,久久不肯散去。
    它像一道醜陋的傷疤,刻在天穹之上,也刻在每一個留守者的心頭。飛舟已遠,而留下的,隻有一片被掏空靈魂的死寂廢墟,和一個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名為“等待”的冰冷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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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疑雲與深重的不安,如同實質的瘴氣,迅速彌漫、籠罩了整個青雲山脈。
    護山大陣流轉的靈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透著一股遲滯與壓抑。山間繚繞的雲霧不再飄逸,而是沉甸甸地壓在各峰山頭,仿佛隨時會化作傾盆暴雨。往日裏晨鍾暮鼓、弟子演武的喧囂,被一種令人心悸的低氣壓所取代。
    整個青雲門,仿佛被強行拖入了一種低功耗、高警戒的“戰時”狀態。
    效率低下,人心惶惶,資源運轉近乎癱瘓,每一個還在運轉的環節,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支撐著這一切的幾位金丹修士,如同幾根被繃緊到極限的弦,眼神中充滿了憂慮、疲憊,以及對那位將他們置於此境、又帶走了宗門未來的前任掌門的複雜情緒。
    而林清霜,立於青雲峰頂,手握那枚象征著至高權柄卻也重如山嶽的天憲金印,清冷的目光掃過這陷入巨大困境與不安的宗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印中傳來的、宗門萬載氣運的沉重脈動,也能感受到腳下這片土地彌漫的迷茫與恐懼。
    風無間留下的,不僅是一個空殼,更是一個隨時可能崩塌的危局。她接下的,不是榮光萬丈的權位,而是帶領這個傷痕累累的巨人,在無邊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沉重火把。
    掌門林清霜 迅速展現出過人的決斷與領導力,她以冰霜般的冷靜穩定人心,梳理宗門事務,調整防禦陣法,麵對因弟子被帶走而無法獲取資源導致銳減的局麵,她力主開源節流,並加強與友好宗門的貿易。
    大長老莫無坐鎮秘法閣,防備可能的滲透,保護著青雲門靈能派最後的底牌。
    大執事陸九淵一改上任劍三雷厲風行的風格,這位“宗門大管家”用圓滑手腕在與其他宗門周旋、爭取利益時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陸九淵精打細算,將有限的資源調度得井井有條,確保核心戰力金丹修士的供給,同時鼓勵各堂口自力更生如煉藥堂加大煉丹外售,煉器堂接洽定製法寶等。
    失去大量低階弟子的陣痛是巨大的,留下的普通築基弟子在壓力和責任下迸發出潛力。
    得益於陸九淵的資源傾斜和林清霜開放的更高級別修煉區域,如趙鐵山執掌的練功閣開放部分高級重力室,一年間,二十名留守築基弟子陸續成功結丹!極大地緩解了宗門中堅力量嚴重不足的窘境。
    他們的突破,往往伴隨著小範圍的靈氣漩渦和同門的歡呼,成為這艱難歲月裏鼓舞人心的星火。
    剩下的百名煉氣期巔峰弟子也深知機會難得。
    在蘇半夏煉藥堂提供的優質丹藥、楚藥靈獸殿提供的溫和靈藥輔助修煉、以及藏經閣陳理開放的部分基礎靈能理論指導下,陸續有人突破至築基期,雖然速度不快,但總算為宗門注入了新鮮血液,看到了希望。
    風無間帶走的不僅是弟子,更是將知道關於“熱境”和異界威脅的關鍵信息人員都帶走大部分,青雲門僅僅現存的弟子知道界域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