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帶來的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在淩寒耳邊炸響，震得他心神搖曳，久久無法平靜。
    驪山異動！黑光衝天！鬼魅軍隊！
    這一切，都與趙宸警告中的“風起驪山，雷動九幽”嚴絲合縫地對應上了！那方前朝秘藏，恐怕真的到了即將現世的邊緣！而引發的天地異象和詭異傳聞，必將像一塊巨石，投入帝都這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死水之中，掀起滔天巨浪！
    “消息可靠嗎？來源是哪裏？”淩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低沉而急促。
    “絕對可靠！”墨塵眼中殘留著驚駭，“是我們早年安插在驪山腳下、以獵戶身份隱居的老兄弟拚死傳出的訊號！他用的是北疆軍中最緊急的狼煙暗碼，絕不會有錯！送出消息後，他便……便失去了聯係，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淩寒的心猛地一沉。連經驗豐富的老暗探都遭遇不測，驪山如今的凶險程度，可見一斑！
    “黑甲軍隊……可有什麽更具體的特征？數量多少？去向何方？”淩寒追問，試圖抓住更多線索。
    墨塵搖頭，臉上皺紋更深：“消息太過倉促，隻提及黑甲覆身，行動如鬼魅，不似活人，數量不明，出現後似乎……又退回了山中裂縫，並未大規模進入村鎮。但附近失蹤的村民，確是事實！”
    退回山中？這更顯得詭異！難道那秘藏之中，還封印著什麽可怕的存在？淩寒腦海中瞬間閃過蘇瑤家族古籍中可能記載的種種光怪陸離的傳說。
    “此事還有誰知道？”淩寒最關心的是消息的擴散程度。
    “我們的渠道是第一時間獲知。但如此天地異象，絕不可能瞞住所有人！”墨塵肯定道，“京畿駐軍、欽天監、乃至周邊州府，此刻定然也已察覺！恐怕……宮中也很快會得到消息！”
    淩寒瞳孔微縮。沒錯，如此驚人的異象，根本掩蓋不住！現在比拚的，就是誰反應更快，誰能更早地解讀出異象背後的真相，並做出應對！
    皇帝、韓相、諸位皇子、勳貴集團、乃至隱藏更深的黑巫教……所有勢力的目光，此刻恐怕都已投向了驪山方向！
    帝都的天，要變了！
    “立刻動用所有能動用的渠道！”淩寒當機立斷，語速飛快，“第一，不惜一切代價，繼續打探驪山最新情況，尤其是關於那‘黑甲軍隊’和山中裂縫的細節！第二，嚴密監控京畿大營、兵部、欽天監的一切異動！第三，重點關注六皇子趙宸、大皇子趙韜以及……相府和鎮國公府的動向！”
    “是！”墨塵領命，身影一晃，便欲離去。
    “等等！”淩寒叫住他，眼神銳利如刀，“讓我們在宮裏的眼線，務必留意陛下的反應！尤其是……那位黑袍人的動靜！”
    “明白！”墨塵重重點頭，身形徹底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書房內隻剩下淩寒一人，窗外不知何時已陰雲密布，沉悶的雷聲自天際滾滾而來，預示著一場暴雨將至。就如同此刻帝都的局勢，壓抑、躁動，一觸即發。
    淩寒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任由帶著濕氣的冷風吹拂在臉上，試圖驅散心頭的震撼與紛亂。驪山秘藏，這個纏繞了他許久的巨大謎團和潛在機遇，如今以這樣一種石破天驚的方式，強行闖入了現實，打亂了他原本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計劃。
    危險與機遇並存！這是巨大的危機，也是破局的唯一機會！在各方勢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注意力時，水渾了，他這條“小魚”才有機會摸到更大的“蝦米”！
    但前提是，他必須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先活下去，並且準確地判斷出風向！
    接下來的兩日，帝都表麵依舊維持著慣常的繁華與秩序，但敏感的人已然能察覺到水麵之下那不同尋常的暗流。
    市井之間，關於驪山“山神發怒”、“地龍翻身”、“有寶物出世”的各種離奇傳聞開始悄悄流傳，版本各異，越傳越神。京畿駐軍的調動似乎比平日頻繁了一些，雖然隻是小股部隊的換防演練，但透出的肅殺之氣卻讓有心人側目。欽天監的官員們進出宮禁的次數明顯增多，個個麵色凝重。
    而真正的高層，則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默之中。沒有公開的討論，沒有緊急的朝會，仿佛驪山那驚天動地的異象從未發生過。但越是這種靜默，越讓人感到不安。
    淩寒通過墨塵的情報網絡，如同最耐心的蜘蛛，感知著這張無形大網上每一根絲線的顫動。
    皇帝依舊深居簡出，但養心殿的燈火時常徹夜不熄。黑袍人再未公開出現，但墨塵安排在宮中的眼線回報，陛下近日脾氣似乎有些難以捉摸，處置了幾名無關緊要的官員，理由牽強。
    韓相府邸看似平靜，但門下官員和幕僚往來穿梭的頻率大增，尤其是兵部和工部的官員。有跡象表明，相府正在暗中調集一批精通堪輿、礦脈甚至是……陵寢構造的奇人異士。
    大皇子趙韜近日頻頻出入京畿大營，與其麾下的心腹將領密談，其控製的幾家車馬行也在大量采購物資，目的地隱隱指向驪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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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讓淩寒在意的，是六皇子趙宸。他依舊是一副閑散模樣，整日流連於書畫古玩，但墨塵的人卻發現，他府中一位常年雲遊在外的首席供奉客卿，已於昨日深夜悄然回府。那位客卿，據說精通機關陣法、奇門遁甲！
    所有跡象都表明，各方勢力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目標直指驪山！
    風暴來臨前的壓抑，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這日傍晚，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世子府的屋瓦上，劈啪作響，天地間一片混沌。
    書房內，淩寒正對著帝都及周邊地區的詳細地圖，目光死死鎖定在驪山區域，試圖從有限的信息中分析出秘藏可能的人口位置，以及各方勢力可能的進軍路線。
    忽然，書房那扇隱蔽的側門被輕輕推開，蘇瑤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她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更加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世子，該用藥了。”她將藥碗放在書桌上，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地圖上驪山的位置，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淩寒抬起頭，看到是她，微微頷首：“有勞蘇先生。”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藥汁苦澀，卻帶著一股奇異的暖流，滋養著他因殫精竭慮而損耗的心神。
    “外麵風雨很大。”蘇瑤輕聲說道，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暗示什麽。
    淩寒放下藥碗，看著她：“是啊，風雨很大。但有些事，躲是躲不過的。”
    蘇瑤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道：“顧掌櫃……今日冒險傳遞了消息出來。”
    淩寒精神一振：“怎麽說？”
    “他們確認，驪山異動確與秘藏有關。”蘇瑤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激動也有恐懼，“根據家族殘籍記載和近日觀察，那衝霄黑光，應是地宮外圍‘九幽玄煞陣’被某種力量強行衝擊所致。此陣一破，地宮入口方有可能顯現。但陣法反噬極其可怕，那黑光蘊含劇毒煞氣，觸之即死！至於傳聞中的黑甲軍隊……殘籍中未有明確記載，隻模糊提及地宮深處或有‘護陵陰兵’……”
    九幽玄煞陣！護陵陰兵！這些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詞匯，此刻從蘇瑤口中說出，帶著令人心悸的真實感。
    “顧掌櫃他們……有何打算？”淩寒沉聲問道。
    蘇瑤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家族血仇，世代守護之秘，不容有失。他們已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前往驪山！至少要趕在其他人之前，確認入口位置，並……嚐試能否關閉大陣，阻止煞氣蔓延害人。”
    淩寒心中一震！蘇家舊部這是要拚死一搏了！他立刻意識到，這既是危機，也是契機！如果能與蘇家舊部聯手，獲得第一手信息，甚至掌控入口，將在接下來的博弈中占據極大主動！
    “告訴他們，暫且按兵不動！”淩寒當機立斷，“驪山如今已成焦點，各方勢力虎視眈眈，貿然前往無異送死！等我消息！”
    蘇瑤怔怔地看著他：“世子……您……”
    “此事已非你蘇家一己之仇，更關乎天下局勢。”淩寒目光灼灼，“我需要更準確的時機，也需要……一個能讓我們名正言順介入的理由！”
    就在此時，書房外傳來秦湘急促的聲音：“世子！宮中來人了！是張總管！帶著陛下口諭！”
    又來了！淩寒與蘇瑤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帝的口諭，必然與驪山之事有關！
    淩寒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對蘇瑤低聲道：“你先回去，一切照舊。”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回那副驚疑不定、略帶惶恐的表情，快步走出書房，前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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