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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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景得知侯琴在賀拔家被羞辱,左腳就隱隱作痛,他一言不發地盯著妹妹憔悴的臉、呆滯的眼,幾年前萬俟仵的家奴破門搶人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小妹驚恐的哭聲又紮得耳膜生疼,他用右腳狠命地踩隱隱作痛的左腳,這踩出的劇痛將隱痛完全覆蓋了,侯景在施暴和受虐的混合感覺中,找到了一種用疼痛和暢快揉捏而成的“痛快”感。“小妹,你等著,哥會給你更多更好的玉簪,還有金釵、銀璫、玉環,賈氏有的,你都會有。哥會讓萬俟家、賀拔家都跪拜在我們侯家腳下。”侯景心中發誓,右腳再用力狠踩了一下左腳,疼痛再次麻酥了周身。
    劉貴三天兩頭去侯家看望侯琴,給她帶些小吃的、小裝飾等小禮物,陪她聊天,侯琴的情緒一天天好起來,憔悴的臉也豐潤了。可是好景不長,劉貴一連三天沒過來了,侯琴倚在門框上,左手托著劉貴送的小布貓,右手不停地撫摸著貓身,眼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盼望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然而滑過視線的都是陌生的身影,如同天上的烏雲,它遮蔽了太陽、充塞了視野,可侯琴的心仍能穿透烏雲看到明媚的太陽、晴朗的天空。忽然,侯琴的眼睛一亮,她的眼角餘光抓住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站正身子,停下手,扭臉看去,那熟悉的身影從街的拐角處冒了出來,大步向這邊走來。“唉,是哥哥。”侯琴心裏歎了一聲,身體又向門框倚去,右手剛摸觸到布貓,陡然停住,她猛地轉過身再看,“哥哥身後低頭跟隨的人,不正是劉貴哥嗎!”心中的悸動令侯琴感到臉頰發熱,她急促地捏著布貓,忽又停住,心一緊暗道,“不對,劉貴哥有些不對勁。哥哥也有些不正常,好像是要去和誰打架似的。”
    侯琴看著哥哥與劉貴哥帶著一股陰寒之氣走進家門,跨進家門時,哥哥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你進來。”
    侯琴瞧向劉貴,劉貴哥低頭走進房間,沒有看她,但侯琴分明看見了劉貴哥的傷心難受。
    侯琴忐忑不安地跟進屋內,哥哥的目光似刀子一樣劃在侯琴的臉上,侯琴下意識地捏緊了布貓咪。
    “你明天就回賀拔家。”侯景的話比目光更鋒利,刺得侯琴身體一顫。
    “不,我不想回去。”侯琴用低得似乎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她瞥了一眼劉貴,他仍低垂著頭,仿佛比侯琴的聲音還要低。
    “為你劉貴哥,你必須回去。”侯景的話斬釘截鐵,不留絲毫回旋餘地。
    “為什麽?”侯琴驚訝地問,瞪大眼看向劉貴,劉貴仿佛被侯琴的目光重擊了一下,猛地蹲下身去,雙手抱壓著低垂的頭,發出嗚嗚的哭聲。
    一顆淚珠掛在了侯琴的臉頰上,她轉眼看向哥哥,眼神中滿是疑惑和哀求。
    “好妹妹,你現在還是賀拔家的人,哥哥一定會將你解救出來。你明天回去,既是去幫你劉貴哥,也是去幫你自己。”侯景放緩語氣說,目光卻越過侯琴的頭,望向門外。
    “去幫劉貴哥?幫什麽?”侯琴擦拭掉臉上的淚珠,瞪大雙眼輕聲問哥哥。
    “你劉貴哥家中遇到大麻煩了。”侯景語氣嚴峻地說,“還記得萬俟家嗎?”
    “記得,萬俟家差點讓我們家破人亡。”侯琴低輕的聲音中包裹著尖利的仇恨。
    “現在,萬俟家又要作惡,要讓你劉貴哥家破人亡了。”侯景幾乎是緊咬著牙根說。
    “他們也要打砸劉貴哥的家嗎?”侯琴驚恐地問。
    “不,他們要強行壓價搶走劉家進的一批茶葉,這批茶葉是劉家用盡家產從南方千辛萬苦購買運回來的,要轉手賣給柔然人的,劉家已收了柔然人的定金。如果被萬俟家強行低價買去,劉家不僅血本無歸,而且還會遭到柔然人的報複。”侯景的話讓侯琴聽得不寒而栗,劉貴嗚嗚的哭聲又讓侯琴戰勝了恐懼。
    “哥,你讓我怎麽做?”侯琴昂起頭問侯景,像一名即將衝鋒陷陣的戰士。
    侯琴回到賀拔將軍府,敬送給賈夫人一隻純白色的小貓,賈氏雖然是貴夫人,但也從未見過這麽喜人的小貓,毛色純淨,手感細膩,雙眸圓亮,撩人心魂,賈氏抱在懷中喜笑顏開,小貓也乖順地蜷縮在賈氏的環抱中,發出幾下迷心攝魂的“喵喵”叫聲。
    “是你那個什麽哥給你的?”賈氏斜著眼對侯琴說。
    “是劉貴哥特意孝敬夫人的。”侯琴低眉順眼地回答。
    “你那個劉貴哥還是個有錢人。”賈氏翻了翻白眼,撇著嘴說。
    “他家是做生意的,跟蠻人做生意。他說蠻人有很多稀罕的東西,這貓叫波斯貓,是柔然商人從很遠的地方帶來的小精靈。”侯琴將哥哥侯景教給自己的話,認認真真地說出來。
    “他家有不少稀罕東西吧?”賈氏眯著眼瞧侯琴仿佛發現了一件稀罕物,輕起朱唇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倒是有福氣,攀上一個有錢人家。”
    “小女隻是夫人的奴婢,怎敢高攀富貴人家。劉貴哥倒是很想高攀夫人。”侯琴仍是陪著小心地說,臉上閃過極細微的一絲詭笑。
    “就送來一隻小貓?”賈氏翹起下顎,揚起眉毛說。
    “劉貴哥說,如果夫人喜歡蠻人的新奇東西,他還會孝敬夫人的。他想仰仗夫人,跟蠻人做大生意,和夫人一起發大財。”侯琴手心生出細汗,極力保持著平靜地說。
    “是嗎?”賈氏挺直身體,揚起嘴角,拖長聲音問。
    侯琴穩了穩神,繼續低垂著眼說:“劉貴哥說,他家與柔然人有一樁大買賣,好幾百兩銀子的大買賣。”
    “好幾百兩銀子?什麽買賣,要好幾百兩銀子?”賈氏雙眼圓睜,身體前傾,懷中的小貓“喵”地一聲竄了出去,賈氏慌忙伸手去抓,小貓已跳進侯琴的懷裏。
    侯琴像撫摸那隻布貓一樣撫摸了幾下小貓,然後輕抱著將小貓重新送入賈氏的懷抱裏。賈氏舉手在小貓頭頂空拍了兩下,嗔罵道:“小畜生,再跑,我撕爛你的臉。”
    侯琴的臉痙攣一跳,雙手不自覺地護向胸口,小布貓的身影在眼前閃過。
    “發什麽呆?還不快講,什麽大買賣要幾百兩銀子?”賈氏瞪了一眼侯琴,沒好氣地說。
    “我,我,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是什麽茶葉生意。”侯琴確實有點緊張,又著實需要緊張,因而結結巴巴地說。
    “嗯。”賈氏從鼻孔裏噴出一個輕蔑的聲音。
    “姐,姐,有一件大好事!”隨著親切的叫喊聲,一位衣著豔麗的年輕武官走了進來。
    “什麽大好事?”賈氏笑臉相迎道。
    “有一樁茶葉生意,一樁大買賣。”來人得意洋洋地說。
    “幾百兩銀子的大買賣?跟柔然人做的大買賣?”賈氏邊問,邊興奮地將小貓捧到臉前嗅了嗅,將小貓柔軟絲滑的毛輕偎在臉頰上。
    “名貴的波斯貓!沒有一根雜毛的潔白高貴的名貓!姐,哪弄來的?”來人伸手去摸小貓,小貓“喵喵”地似要躲閃。
    賈氏的臉笑開了花,將小貓收進懷裏,笑眯眯地說:“還是我的顯智兄弟有見識,有眼光,有人孝敬你姐的。”說話間,賈氏用眼睛的餘光掃了掃侯琴。
    賈顯智這才看見貼靠在牆邊,垂手低頭的侯琴,客氣地說:“侯琴妹子也在。”賈顯智明白了剛才堂姐為何知道是跟柔然人做生意,心中又迅速把侯景的計謀重新盤算了一遍,仍舊確定自己在這樁買賣中隻賺不賠,於是堆起笑臉說:“姐,弟弟要幫姐發一筆橫財。”
    “還不把貓抱去梳理。”賈氏轉臉對侯琴嗬斥道。
    侯琴小心接過小貓,低頭含胸地小步走了出去。賈顯智瞧見侯琴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想起她哥哥侯景來求自己時的卑微相,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滿足感,笑顏綻開地說:“姐,這寶貝叫什麽?”
    賈氏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侯琴走出門,好似生怕侯琴弄傷了她的寶貝貓,聽弟弟問,才收回目光說:“還沒起呢。”
    “叫賀拔貓吧。”賈顯智脫口而出,隨即瀟灑地揚了揚眉。
    “拔毛?”賈氏擰著眉毛問。
    “呸、呸、呸,”賈顯智連啐了幾口唾沫,一臉尷尬地笑著說,“怎麽能叫這麽倒黴的名字,姐的寶貝應該叫,賀拔寶貝,不,賀寶貝,對,叫賀寶貓。”
    “賀寶貓?”賈氏擰著的眉毛頓時舒展開了,歡喜地說,“這個名字好,賀拔家的招寶貓。”
    “對,對,對,賀拔家的招寶貓。”賈顯智也得意地笑了,隨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支銀簪子,雙手遞給堂姐說,“這是招寶貓招的第一件寶。”
    賈氏笑盈盈地伸出纖手夾住銀簪子,雙眸被簪頭精巧的小銀貓完全霸占了,她將銀簪插上發髻,又拔下端詳,再插上,再拔下,不知如何是好。
    “這枚純銀簪子足有半兩重,關鍵還不在於它的份量,它的精美製作才顯其高貴,隻有姐這樣的高貴夫人才配得上它。”賈顯智不失時機地奉承說。
    “你孝敬姐的?”賈氏嬌聲嬌氣地問。
    “是我的兄弟劉貴孝敬姐的。”賈顯智欠身含笑地說。
    “就孝敬半兩銀子?”賈氏十分不屑地說,攤開手中的銀簪。
    “哪能呀!他要孝敬給姐的不是幾兩銀子、十幾兩銀子,而是幾十兩銀子,甚至是上百兩銀子。”賈顯智故意用前低後高的語調說,眼睛還不停地掃視堂姐的麵部表情,他感覺到堂姐的臉隨著他的聲音提高,也在不斷地上揚,目光也越來越灼熱。
    “他真會孝敬那麽多嗎?”賈氏終於忍不住問。
    “當然,隻要姐能幫他渡過難關,他一定會孝敬那麽多的。”此時,賈顯智變得十分嚴肅地說。
    “什麽難關?我能幫他嗎?幫不了,就拿不到銀子了?”賈氏見堂弟的臉陰沉下來,不由得心裏一顫,攥緊了手中的銀簪,焦急地問。
    “隻有姐能幫他。”賈顯智非常莊重地盯著堂姐緊張的眼睛說,“劉貴兄弟渡不過難關,也沒銀子孝敬姐了。”
    “姐如何幫他?”賈氏的聲音有點顫抖地說。
    賈顯智見火候已到,於是不緊不慢地將侯景講給自己的話,學給堂姐聽:“劉貴家收了柔然人的定金,從南方千辛萬苦地購回來了一大批茶葉,準備六百兩銀子賣給柔然人。然而萬俟家仗勢欺人,硬要用二百兩銀子強買這批茶葉,劉家花費了近四百兩銀子才把茶葉運回來,他萬俟家竟要用區區二百兩銀子占為已有,這不是明搶嗎?”
    賈氏聽得入神,心說:“萬俟家將這批茶葉轉手賣給柔然人,就能白得四百兩銀子,發一筆橫財。”但嘴上卻憤恨地說:“萬俟家憑什麽霸占這批茶葉,難道他家比我賀拔家還強?”
    “在懷朔鎮,誰家還能強過賀拔家?”賈顯智語氣激昂地說,“賀拔將軍府都不會明搶豪奪,他萬俟家竟敢如此猖狂霸道!”
    “他家敢!有我們賀拔將軍府在,誰家也別想在懷朔地界上猖狂。”賈氏柳眉倒豎,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對,有賀拔將軍府在,誰家也別想豪橫。”賈顯智說得也好像正氣凜然,接著放緩語氣說,“隻要姐夫願出五百兩銀子買這批茶葉,劉家就能順利地讓柔然人用六百兩銀子買走茶葉,劉家說,事成之後,拿一百兩銀子孝敬姐和姐夫。”
    “你姐夫哪有五百兩銀子!”賈氏臉露不悅地說,心中卻尋思,“我們五百兩銀子買下了,再六百兩銀子賣給柔然人,本來就能賺一百兩銀子,哪裏是劉家孝敬的。”
    賈顯智幹笑兩聲說:“姐誤會我了,姐夫一兩銀子也不用出,隻要聲稱願出五百兩銀子就行,這樣萬俟家就不敢用二百兩銀子強買茶葉,劉家就能將茶葉賣給柔然人了。”
    賈氏轉怨為喜,將銀簪插進發髻,嬌笑地說:“得了一百兩銀子,姐和姐夫少不了你的好處。”
    “不敢、不敢,小弟願為姐和姐夫效勞,不敢圖回報。”賈顯智裝出卑恭的樣子說,心中卻暗自好笑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德性,得一百兩銀子,你能施舍給我的最多也就二三兩,還不如這枚銀簪值錢。我自有銀子得,誰稀罕你這點施舍!”
    走出賀拔將軍府,賈顯智直奔另一處私宅,他的大把銀子要從那家主人處拿。賈顯智熟悉地從側門進入私宅,尖嘴猴腮的宅主人將他讓進後院的秘室。
    “賈大人,談妥了嗎?”宅主人的聲音比秘室還陰暗,習慣性低頭哈腰地遞上一杯茶。
    賈顯智翹起二郎腿,仰靠在椅背上,慵懶地伸手接過茶杯,不緊不慢地說:“賀老爺放心,全妥了,賀拔家出價五百兩銀子,劉家答應四百兩就可以出貨,中間有一百兩的差額,能拿多少就看你這個大管家了。”
    “嘿嘿,”萬俟家的大管家賀保山發出兩聲貓頭鷹叫似的幹笑,坐回自己的椅子,也翹起二郎腿,仰著頭說,“拿多少也少不了你賈大人的一半。”
    “好茶!”賈顯智放下二郎腿,坐起身,抿了一口茶,壓抑住興奮的心情輕讚道,暗說,“劉家還答應給一份,我何止拿一半喲!”
    “茶好!”賀保山也咧開嘴角陰笑,他心中想的也是劉家承諾給的一份回報。
    夜裏,賈氏在床上使出渾身解數伺候丈夫,完事後,賀拔允四仰八叉地步入夢鄉。賈氏撒嬌地趴在丈夫的胸口,輕推丈夫,嬌嗔道:“享受完了就睡!我還有大事跟你說呢。”
    “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會有什麽大事?”賀拔允一翻身,將賈氏趴在自己胸口上的頭,甩到了背後。
    賈氏用力推搡丈夫,生氣地說:“一百兩銀子不是大事嗎?”
    “你又惦記父親的銀子了,不是告訴你了嗎,府裏拿不出一百兩現銀。”賀拔允用背拱開賈氏,沒好氣地說。
    賈氏索性坐了起來,噘嘴說:“誰惦記他的銀子了,我自己賺一百兩銀子不行嗎?”
    “你賺一百兩銀子?”賀拔允扭過頭嬉笑地對賈氏說,“把你全身的肉賣了也不值五兩銀子。”
    “你才賣肉呢!”賈氏死命地揪丈夫胳膊上的肉,但像揪一塊榆木疙瘩一樣,一點也揪不動,她又氣急敗壞地拍打了兩下“榆木疙瘩”,丈夫沒有一點反應,賈氏卻打得手生疼,捏著手流下了眼淚。
    賀拔允趕緊也坐起來,將妻子摟進懷裏,愛憐地說:“好、好、好,不賣肉,我怎麽舍得賣嬌妻的肉呢?”
    賈氏破涕為笑,在丈夫胸上輕捶了兩下說:“我說的是真事,下午我堂弟賈顯智來過,他帶給我們一個發財的機會。”於是,賈氏將堂弟帶來的發財機會,繪聲繪色地講給丈夫聽,而且反複強調不用出半兩銀子,就能賺到一百兩銀子。
    賀拔允聽後,將信將疑地問:“能行嗎?”
    “怎麽不行?你忘了,當年我們沒出一文錢,就白得了侯琴這個丫鬟。”賈氏提醒丈夫說。
    “是呀!如今侯琴已長成楚楚可人的大姑娘了。”賀拔允下意識地摟緊賈氏的玉體,眼望門外說。
    賈氏猛地推開丈夫,拉下臉說:“又動壞心事了。”
    賀拔允咯咯笑著重將賈氏摟進懷裏說:“我是說,上次隻是一個小丫頭,萬俟家可以不與我們計較,這次有上百兩銀子的利益,萬俟家怎肯善罷甘休,說不定會和我們家翻臉。”
    “我們賀拔家還怕他們萬俟家不成?你做你的生意,我做我的買賣,誰出價高,誰買下這批茶葉,他們萬俟家還敢動武,硬搶我們賀拔家的買賣不成?”賈氏撫摸著丈夫堅硬厚實的胸肌,底氣十足地說。
    “不是怕他們,隻是…”賀拔允還要解釋,已被妻子蹬了兩腳。
    “不怕他們,為什麽不賺這筆錢?一百兩銀子呀,你去哪裏賺這麽多錢?”賈氏從賀拔允的懷中掙脫出來,瞪著他的眼睛說。
    “行,好吧。”畢竟是一百兩銀子,賀拔允豈能不動心,他先挺胸後又含胸說,“你告訴顯智不要太招惹他們。”
    “知道了。”賈氏高興地將賀拔允撲倒在身下。
    萬俟家很快就知道賀拔家強行插手劉家的茶葉生意,當家的萬俟仵非常憤怒,他讓管家賀保山暗中湊足五百兩銀子,決意與賀拔家爭個高下。萬俟、賀拔兩家為爭奪茶葉生意而私下較勁的事,在懷朔鎮不脛而走。賀拔度拔將軍不願和地方豪強萬俟仵酋長發生正麵衝突,把兒子賀拔允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令他立即收手,賀拔允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但為了顏麵,又不能公開認輸,隻好外出暫時躲避,聽任事態自行發展。
    賀保山抓住時機對家主萬俟仵說,他能用四百五十兩銀子拿下劉家的茶葉,再以六百兩銀子的價格賣給柔然人,既能狠狠地羞辱賀拔家,又能穩賺一百五十兩銀子。萬俟仵聽了非常高興,讓他抓緊去辦。賀保山用四百兩銀子買下茶葉,其中扣下二十五兩銀子作為劉家答應的回報,未付出的五十兩銀子,他分一半給賈顯智,自己私吞下另一半,然後令劉家抓緊聯係柔然人來取貨。
    高歡從劉貴口中,得知侯景借茶葉生意挑起萬俟、賀拔兩家的衝突,大吃一驚,擔心萬俟家發現內幕後,會對侯景、劉貴下毒手,強迫兩人去戍城投靠段長常大哥,侯景說還有些事要處理,過幾天就去。賈顯智得了賀保山分的二十五兩銀子和劉家給的二十兩報酬銀,心裏有些發虛,躲在軍營裏不敢出來。賈氏空忙了一陣,最後一分錢也沒撈到,氣得在家中摔東西、打奴婢,她恨劉家不守信用,她怨堂弟辦事不力,她罵丈夫骨頭軟,不敢違抗父命,不敢與萬俟家對抗到底。
    幾天後,柔然人通知送貨,萬俟仵派家丁將茶葉護送到柔然人指定的地點,然而交接時,柔然人隻給了四百兩銀子,說他們已為這批茶葉支付了二百兩銀子的定金。萬俟家的人無奈,隻好先拿回四百兩銀子。
    萬俟仵對此暴跳如雷,令賀保山去劉家索要二百兩銀子,賀保山怒氣衝衝地帶著家丁直奔劉家,半路上正巧碰見劉貴,賀保山二話不說,令家丁去捆綁劉貴。一個瘸子衝上來阻攔,賀保山一眼認出這個瘸子,十幾天前,就是這個瘸子找上門為劉家求情,後來,也是這個瘸子牽線,將賀拔家大公子夫人的堂弟賈顯智介紹給自己的。
    那天,一個年輕人一瘸一拐地上門求見,瘸子先送上三樣禮物,一個布貓咪,一枚銀製貓簪子,一隻銀白色小貓。瘸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謙卑地說:“我家公子劉貴,早就聽說賀老爺能左右萬俟家的事,特讓小的來府上求情。”
    賀保山見瘸子有點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瞥了瞥禮物,撇著嘴說:“你家公子就拿這些破玩意兒求人?”
    “賀老爺也知道,劉家幾乎用盡家產才運回來一批茶葉,本想賣給柔然人賺一大筆錢,這不,被你家主人逼得喘不過氣來。這三樣玩意兒也算不上禮物,隻是三件信物而已。”瘸子仍是畢恭畢敬地說,但並沒有怯弱的表情。
    “信物?如何講?”賀保山眯眼審視著瘸子問。
    “你家主人要用二百兩銀子買下這批茶葉,而劉家已為這批茶葉花費了四百兩銀子,劉家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賠進二百兩銀子賣出這批茶葉。劉家雖是布衣之家,就如同這隻布貓,然而布貓也是貓,是貓就有九條命,被逼急了,劉家寧舍八條命也要拚一拚。”瘸子的態度仍然謙恭,但話中不可欺辱的氣勢已逼得賀保山睜開了眼睛,賀保山發現瘸子的站姿有點奇怪,原來他兩腳並在一起,右腳踩在左腳上。
    “小小劉家還敢和我萬俟家拚命?”賀保山瞪大眼睛,端住架子說。
    “劉家不願跟萬俟家玩命,不被逼上絕路,誰還不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瘸子滿臉堆笑地說,“這不來求賀老爺高抬貴手了嗎!逼急了劉家,萬俟家可能一點好處也撈不到,你說是嗎,賀老爺?”
    “哼!我不相信劉家還有法子對抗萬俟家?”賀保山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也犯嘀咕,“劉家果真狗急跳牆,可能就會是雞飛蛋打,萬俟家真的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家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已聯係賀拔家,打算以保本價把茶葉賣給他們。”瘸子雖然仍是輕聲輕氣地說話,但已是不卑不亢了。
    賀保山瞧見瘸子的雙腳已分開,知道他留有活口,於是故意陰沉下臉說:“既然已聯係賀拔家,還來我這幹嗎?”
    瘸子一提到賀拔家,賀保山就想起幾年前的事,賀拔家曾從萬俟家手中搶走了一個小女孩,當時劉家的公子劉貴就來送禮求情,但陪他來的青年人高大英俊,和眼前這個瘸子一點也不像。後來,雖然得知賀拔家買小女孩的契約是假的,但自己收了劉貴的錢,沒敢讓主人知道這事。沒想到,今天劉貴又搬來賀拔家與萬俟家作對。
    “當然要來找您了!隻有您才能避免兩敗俱傷的悲劇。”瘸子又是一副討好的神態,笑嘻嘻地說,“這銀簪和銀貓,就是劉家的誠意。如果賀老爺能讓劉家保住本錢,劉家願意讓萬俟家賺一大筆銀子,也會報答您賀老爺的。就像銀簪和銀貓,銀貓雖大,但它是萬俟家掙的大把銀子,對您來說隻是一堆銀白色的東西;這銀簪雖小,卻是實實在在的銀子,劉家願意用和白貓同等重量的銀子,來報答您。”
    “這瘸子一定是設計坑害萬俟家的主謀。”今天再次見到瘸子,賀保山心裏嘀咕道,因而大喝一聲,“把這個瘸子也綁了。”
    賀保山將兩人捆回萬俟家,分別綁在後院的兩個柱子上。劉貴不斷用眼神去探尋另一個柱子上綁縛的人,劉貴想用他的鎮定來平複自己緊張的情緒。那個被綁的瘸子,仿佛無事一般,兩**替地相互踩壓。瘸子不瘸,隻是左腳有點殘疾,他完全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劉貴也弄不明白他的侯景兄弟,左腳到底有沒有毛病,因為他時而走得非常平穩,時而又一瘸一拐。
    砰的一聲,院門被人撞開,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壯漢挾著一股陰風跨入院中,他身後是佝僂著腰、小步跟跑著的賀保山。啪,啪,那壯漢走到侯景身邊,揮鞭就狠抽了侯景兩下。
    “就是這個死瘸子,幫劉家勾結柔然人,坑走了老爺的四百多兩銀子。”賀保山惡狠狠地指著侯景罵道,雙眼射出的凶光將他尖斜的臉翹起,活像剛揚到一半的糞鏟,但腰身卻硬邦邦地勾曲著,又好像一個糞耙。
    侯景感到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心中罵道:“好你個狗奴才,你家主子萬俟仵來了,你的下場也到了,你家主子越狠越好,小爺非弄死你不可!”火辣的疼痛順著熱血傳遍周身,侯景的肌肉微微顫栗,令他有一種難言的快感。
    “不能打人!”劉貴大叫,憤怒中帶著哀求,“我們沒有坑萬俟家的銀子,你們三百多兩銀子買進茶葉,我們劉家又幫你們四百兩賣出,怎麽就坑你們的銀子了?”
    “你說什麽?”萬俟仵瞪了一眼劉貴,又轉臉瞪向賀保山。
    賀保山被瞪得一激靈,但隨即故作鎮定地指著劉貴說:“他胡說八道,他們劉家一開始他就想收買我,被我拒絕了,今天他就反咬一口。”
    “萬俟酋長,我沒有胡說。講好的四百兩銀子,賀管家隻給了三百七十五兩銀子,說要扣下二十五兩的辛苦錢。”劉貴雖然驚悸未消,但也勇敢地用事實反擊,臉上的誠實完全掩蓋了恐懼。
    萬俟仵瞪賀保山的目光更加凶狠,賀保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來了,他慌忙扯起嗓子對劉貴吼道:“你血口噴人!我沒拿一兩銀子。說我扣下二十五兩銀子,你拿得出證據嗎?”
    “那你怎麽證明四百兩銀子都給了劉家,一文錢也沒有扣下?”侯景此時冷不防地從賀保山的身後厲聲問道。
    賀保山扭過頭怒視侯景尖聲叫道:“我當然一文錢也沒扣,全都給他們了。”
    “哼哼,”侯景冷笑道,“賀老爺,你聽清楚了,我可說的是四百兩銀子。”
    侯景的話音剛落,賀保山的糞鏟臉已嚇得慘白,萬俟仵吃人的目光一口咬住了賀保山的魂魄,賀保山撲通跪下,拚命磕頭,嘴中哀號著:“老爺,我被他誆了!我給劉家的不是四百兩,是四百五十兩,他設圈套害我!”
    “你分給賈顯智的二十五兩銀子,也是我設下的圈套嗎?”侯景像似又擲出一枚堅硬的石頭直擊賀保山的麵門,賀保山抬起磕得血流滿麵的臉,驚恐地看向侯景,侯景帶著冷笑的目光又如利劍般刺向賀保山,侯景用右腳狠踩左腳,用踩出的劇痛驅趕鞭子抽出的火辣痛。賀保山的眼神由驚懼慌亂到掙紮,再變為狡詐凶殘,他挺直上半個身體,用陰森的聲音說:“老爺,我全明白了。這個瘸子勾結賀拔家出高價買劉家的茶葉,迫使我們不得不花大價錢買茶,然後從中撈好處。對,那個賈顯智就是這個瘸子介紹給我的,說他是賀拔家大公子夫人的堂弟,明麵上說是幫我探聽賀拔家的消息,暗下裏卻是給我們施加壓力,將我們一步步帶進溝裏。我明明給了他們四百五十兩銀子,劉家公子卻說隻收到三百七十五兩銀子,差額全被這個瘸子和那個賈顯智私吞了,不,賀拔大公子和夫人應該拿了大頭。”賀保山為自己抓住了絕地反擊的機會而暗暗得意,但他得意的目光碰到萬俟仵的目光,霎時又灰暗了,萬俟仵的眼睛仍如血盆大口一樣對著他。
    “不錯,賀拔大公子和夫人拿了大頭,但給他們的正是你賀老爺,是你和他們合謀從茶葉生意中盤剝了一百多兩銀子,你讓他們拿了大頭,也就是一百兩銀子。”侯景雖然被綁在柱子上,但仿佛是端坐在公堂上的判官,正義正辭嚴地審訊著跪在跟前的賀保山。
    “哈哈哈,無稽之談!老爺,我從來就沒有踏進過賀拔家的大門,他純粹是栽贓陷害。”賀保山聽侯景無中生有的說詞,心中的勇氣又重新升起,他揚起臉幹笑說。
    萬俟仵吃人的目光射向侯景,劉貴好奇地聽侯景與賀保山的爭辯,似乎在看戲,竟然忘記了自己是被人劫持的人質。
    “你沒有進過賀拔家?那三隻貓是誰送進去的?”侯景再次嚴厲質問。
    “哪三隻貓?”賀保山不明所以地問,目光呆滯。
    “一隻布貓,一隻銀簪貓,一隻波斯貓。”侯景眨著眼,語氣詭異地說。
    劉貴驚恐地看向侯景,他想到侯琴,想到自己送給侯琴的布貓。賀保山也驚恐地看向侯景,他想到這個瘸子送給自己的三隻貓,他想到喜歡布貓的兒子,戴著銀簪貓的妻子,逗弄銀白貓的妻兒,但他的目光旋即又迷茫了,三隻貓分明在自己家,瘸子提三隻貓是什麽意思?又挖了什麽坑?萬俟仵疑惑地看向侯景,疑惑的神情竟然衝淡了他臉上的凶殘相。
    “三隻貓是賀老爺送給賀拔夫人的信物,布貓代表事情未辦成,一文銀子都沒撈到,銀簪貓代表小掙了一點銀子,波斯貓代表事情辦活了,能大發橫財。”侯景一臉得意地向三個驚疑的聽眾娓娓道來。
    “荒唐!我沒有送給賀拔夫人三隻貓,三隻貓也不可能在賀拔家。”賀保山發現了侯景的破綻,像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尖叫道。
    “賀老爺是不是想說,我在編故事誣陷你?”侯景用蔑視的眼光看了賀保山一眼,然後一臉嚴肅地對萬俟仵說,“酋長老爺,三隻貓其實是三對貓,賀老爺送給賀拔夫人三隻,自己留下三隻。”
    “你怎麽知道?”一直未開口的萬俟仵語氣平和地問,忘記了侯景是他萬俟家的囚徒。
    “我妹妹是賀拔夫人的貼身丫鬟,這一切她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不信,酋長老爺可以派人分別去賀老爺家找貓、去賀拔家打探貓。”侯景底氣十足地說。
    劉貴眯著眼瞧侯景,他不明白為什麽要把侯琴扯進來。萬俟仵叫人分別去抓貓、探貓。賀保山身體顫抖著,用恐懼哀求的眼神看著主子,祈求主子能可憐自己,放過自己,然而主子的臉仍舊冷若冰霜。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射出一道凶光,歇斯底裏地指著侯景尖叫:“他是侯家那個小子,他妹妹就是被賀拔家用假契約騙走的小丫頭。”
    “嗯。”萬俟仵的雙眼重又射出凶光。
    “不,不,不,老爺,我不知道,不,我才、才、才知道,契約是假的,還,還,還來不及稟報老爺。”賀保山一觸到主子的凶狠眼光,就驚恐萬分,語無倫次地說。
    “是賀拔夫人剛告訴你的吧?”侯景不冷不熱地問。
    “不是的,我早就知道了!”賀保山拚死反駁說,又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頓時現出絕望的眼神,他突然站起身撲向侯景,被眼疾手快的家丁抱住。
    賀保山在家丁的抱阻下瘋狂地掙紮,嘴裏狂嚎著:“我要殺了死瘸子!我要活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突然看見臉色驚愕的劉貴,驟然停止掙紮,口中含混地說:“是他求我放過那個小丫頭的,他能為我作證,當時我不知道契約是假的,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知道是假的又怎麽樣!我妹妹照樣被賀拔家霸占為奴婢。你知道是假的也不會戳穿,因為你早就與賀拔家勾搭上了。”侯景義憤填膺地怒吼道,前半句是發自內心的怒吼,後半句是假扮憤怒的複仇。
    “你、你、你…”賀保山張口結舌,他猛低頭咬向抱住他的胳臂。家丁啊地一聲鬆開了手。賀保山撲到侯景身上就撕咬。
    “啊!”侯景發出慘叫。
    “啊!”劉貴發出驚呼。
    “把他綁起來!”萬俟仵發出怒吼。
    家丁們衝上去,將賀保山從侯景身上拉開,拖到一根柱子上綁好。侯景感到臉上有鑽心的疼痛,他用右腳死命地踩左腳也壓不住這鑽心的劇痛,汗水從額頭滲了出來。劉貴的腿止不住地顫抖著。
    家丁將賀保山的妻子、兒子押進了後院,小孩抱著一隻布貓,女人頭發上插著一枚貓形銀簪,懷中抱著一隻銀白色的小貓。
    “貓不是賀拔家的,是侯瘸子給我的,是他陷害我的。”賀保山見到妻兒,恐懼絕望地哀嚎著,聲音沙啞而淒慘,麵目扭曲而猙獰。
    小孩抱住媽媽的腿哇哇地哭,女人摟住兒子也不停地抽泣。
    萬俟仵一步跨到女人身邊,薅下她發髻上的銀簪,奪走她懷中的白貓,喝問:“哪來的貓?”
    女人哆哆嗦嗦地說:“別人送給我家男人的。”
    萬俟仵虎著臉再問:“還送了什麽東西?”
    “沒有,沒有了。”女人驚恐地回答。
    “撒謊!”萬俟仵的吼聲如炸雷。
    女人被嚇得哇地哭出聲來,小孩更嚇得哇哇大哭。萬俟仵一把拎起小孩,女人去搶,被萬俟仵一巴掌扇翻倒地,小孩哭得更凶了,萬俟仵厭煩地一揮手,將小孩甩飛了出去。“啊!”趴在地上的女人和綁在柱子上的賀保山同時發出慘叫,小孩撲通摔在地上,再無哭聲,手中的布貓也被摔在地上,無聲地躺著,如死去一般。
    “我的孩子!”女人悲號地爬起來,要去救兒子,被萬俟仵一掌又推倒。
    “快說,還給了什麽?”萬俟仵一腳踏在女人身上,惡狠狠地問。
    “住手!我說,我還拿了五十兩銀子。”說完,賀保山嚎啕大哭。
    見此情境,劉貴的腹中已翻江倒海,難過無比。侯景卻感到不痛快,他認為萬俟仵的憤怒應該全撒在賀保山身上才解恨。
    此時,一個家丁匆匆跑來稟報說:“賀拔夫人那裏確實有三隻貓,一隻布貓、一隻銀簪貓、一隻波斯貓。”
    “嘿嘿,”萬俟仵陰森地冷笑了兩聲,然後厲聲下令,“架滾鍋,讓這個狗雜種嚐嚐背叛主人的下場!”
    “不!老爺,你不能呀!”賀保山淒厲地喊叫,萬俟仵無動於衷。
    “萬俟仵,你這個惡魔!我跟你拚了!”賀保山死命地掙紮,眼裏要噴出血來了。
    劉貴閉上了眼睛,拚命壓住胸中向上的翻湧。侯景的肌肉緊繃,抬頭向天空望去。
    不一會,一口大鍋的水燒得滾熱,一個家丁抓起失去知覺的孩子扔進沸水,兩個家丁抬起昏迷的女人丟進大鍋,女人在沸水中撲通撲通地掙紮了幾下,就沒有了動靜。
    劉貴哇地吐出一口髒物,就暈厥了過去。
    “侯瘸子,我變成鬼也不放過你!一定讓你品嚐妻兒被煮死的下場!”賀保山的咒罵陰森恐怖,像來自地獄。
    “不用你來報複,你的賀拔夫人和她懷中叫‘賀寶’的波斯貓會替你報仇的。”侯景咬緊牙關,將內心的驚悸壓了下去,向賀保山射出最後一支毒箭,他相信賀保山身上的毒瘡一定會爛到另一個人身上。
    “賀寶?叫賀保山豈不更爽!”萬俟仵邪惡地說,臉上露出滲人的獰笑,“今天,我要讓那個臭**的‘賀寶’爽個夠。”
    “老爺,不好了!”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來報告。
    “什麽不好了?混蛋,快說!”萬俟仵一聲嗬斥,將那個家丁釘在了地上。
    “老、老爺,官、官兵將宅子,團、團團圍了。”家丁身子不敢動彈,嘴巴卻結結巴巴地說。
    “什麽?”萬俟仵吃驚不小,趕緊爬上碉樓察看,自家的大宅子果然被官兵包圍,官兵少說也有三、四百人。
    今天上午,賀保山將侯景、劉貴綁回萬俟家,向主子萬俟仵匯報,萬俟仵派人去劉家通知贖人,賀保山建議要求劉家拿柔然人給的定金二百兩銀子來贖人,但被人戲耍而惱怒的萬俟仵聽不進去,強硬提出讓劉家退回四百五十兩的全部購茶款,下通知的人剛走,賀保山又偷偷派了一名心腹去劉家,讓劉家拿二百五十兩銀子來贖人即可。然後,賀保山拐著彎子勸說主子,能拿回二百五十兩銀子,就實現了起初要用二百兩銀子奪下這批茶葉生意的目的。萬俟仵對此沒有表態。
    劉家接到贖人通知後,急得團團轉,不論是拿四百五十兩銀子贖人,還是拿二百五十兩銀子贖人,劉家都難以接受。高歡得知消息後,與劉貴的父親商量救人,高歡認為直接拿銀子贖人,不論出多少贖金,都將會後患無窮,他提出用武力解救人質。高歡請劉父拿出一百兩銀子,由他拿去搬救兵。高歡帶著劉家的一百兩銀子來到戍城,請段長常大哥出兵解救侯景、劉貴。段戍主詳細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認真地思考了一番說:“萬俟家太霸道,不能讓他們如此欺行霸市。之前,我既然已同意收下侯景、劉貴,他倆就已是我段某的兵,萬俟家綁架他倆,就是欺辱我戍城,我絕不會袖手旁觀。這事你不用再管了,我會處理好的。賀六渾,叫你來我這裏當隊主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
    “段大哥,我考慮好了,救出侯景、劉貴之後,我和他倆一起來戍城。”高歡帶著十分感激的心情說。
    “好!你們能來,可助我一臂之力。”段長常笑容滿臉地說。
    段長常吩咐手下得力的幹將慕容紹宗軍主領五百人馬去解救侯景、劉貴。慕容紹宗先派幾個人以劉家送贖金的名譽混進萬俟家。
    威風凜凜騎在馬上的慕容紹宗,見萬俟仵站在碉樓上張望,彎弓搭箭,嗖,一箭擦過萬俟仵的耳邊,射到他身後的柱子上。萬俟仵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去,原來是一支送信箭,他令人取下信箭,展開信紙,見信中寫道:“萬俟酋長,侯景、劉貴乃戍城小校,尊下無故扣壓,實冒犯我軍威,敬請釋放二人。貴酋長與劉家的生意糾紛,請尊下另行解決。”
    宅院被圍,冷箭過頂,令萬俟仵老羞成怒,他遷怒賀保山,是這個背叛主子的下賤坯子給他惹的禍,下賤坯子肯定早就知道抓來的兩人是戍城小校,下賤坯子一次次隱瞞主子、背叛主子,怒火衝上頭頂,他對端坐在馬上的慕容紹宗厲聲吼道:“我不放他們,你奈我何?”
    慕容紹宗微微一笑,大喊一聲:“出來吧!”
    隻聽得大門內一陣打鬥聲過後,門被人從內打開,幾個持刀漢子押著一隊人走出來,隊伍中幾個男奴抬著兩個大箱子,三名女眷低頭跟在其後。
    “萬俟酋長,這兩個大箱子,一箱裝著貴府的細軟,一箱裝著貴府的箭鏃,三位女眷就不用我介紹了吧!”慕容紹宗滿麵笑容,和和氣氣地對萬俟仵大聲說。
    萬俟仵見此情景,不由得泄了氣,但仍然嘴硬地喊道:“你想幹什麽?”
    慕容紹宗仍笑容可掬地說:“萬俟酋長,我不想幹什麽。請您放我兩位兄弟出來,東西和人,我保證完璧歸趙。對了,這有一袋銀子,五十兩,是劉家托我帶給萬俟酋長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嗎,我說個閑話,這件事就此過去了對兩家都好。”
    氣急敗壞的萬俟仵瞪著暴突的眼,胸脯劇烈起伏,臉脹得紫青,好一會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放人。”
    看著家丁們將侯景、劉貴解開,侯景攙著劉貴往外走,萬俟仵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怒火,如火山爆發般咆哮:“把那個叛主的賤人,扒皮抽筋、碎屍萬段!”
    賀保山被嚇得魂飛魄散、屎尿失禁。
    剛走出幾十步的侯景,聽到了慘烈的尖叫,劉貴身體的劇烈顫抖傳導給了侯景,他的身體也禁不住抖動起來,被賀保山咬下一塊肉的臉重又劇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