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如何成為金身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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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陳安運鑿入飛,石料飛濺,一筆一筆剛健有力鑿出了嶽新飛的名字,王瀌瀌這才回過神來,就算嶽新飛真的破碎虛空,白日飛升,那也是陳安造成的。
    真正擁有神奇力量的是陳安。
    王瀌瀌瞬時驕傲起來,以後自己在郡沙混,有陳安罩著,那豈不是無敵?以後走路都要向螃蟹學習,不然顯不出自己的背景和威風。
    同時從陳安的同班同學王鴦姳對陳安的態度來看,知道他實力的人並不多,他並不會隨隨便便在別人麵前暴露他的力量。
    也就是說,還是隻有媽媽和自己最得他信任,這讓王瀌瀌心裏甜絲絲的,她踢著裙子,雙臂在身旁張成兩個括號的形狀,走到了陳安身旁看著他忙活。
    陳安已經開始給嶽新飛的名字上漆了,眼角的餘光依然注意到王瀌瀌的裙擺飛揚,顯露出纖細白嫩的小腿,散發著柔潤的光澤,在晨間微涼的空氣中,猶如新鮮出海的魚腹肉一樣清甜美好。
    不過,也就是隨便看一眼罷了,單純地欣賞下美少女毫無死角的美感,真要說好看和動心,那還得是常曦月和宛月媛,就算是馬老師的學習資料,都比小女孩有更多的誘惑。
    怎麽說呢?
    美少女就像寧鄉的黑豬肉,大家都知道是好食材,想想它的肉質都會流口水,但沒有人會直接抓起來就吃。
    做好了的紅燒肉、回鍋肉、甚至是鹵肉之類的,可能看起來沒有那麽鮮嫩多汁,但是香氣四溢,讓人看到了就想抓起來吃,並且滿口爆汁,入口五味分明。
    “陳安,我要拜你為師!”
    說著王瀌瀌就順勢跪在了陳安身旁,雙手合十上下揮舞著。
    陳安瞟了她一眼,繼續把其他名字描上紅漆——王瀌瀌上次來雲麓宮找他,他就花了很多時間在描紅漆,但畢竟這麽多名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完的。
    他也不急,英靈們更不會催促他,這種事情恭敬和一絲不苟的態度,遠比匆匆忙忙完工要重要。
    “你怎麽不理我?”王瀌瀌撅了撅嘴,這種情況下,難道他不應該趕緊攙扶她起來,然後一邊說“使不得使不得”,一邊欣慰地點頭,一副她孺子可教的樣子,並且欣慰自己終於有了能夠繼承衣缽的傳人嗎?
    王瀌瀌是很有自信的,她堅信自己是能夠幫陳安傳承道法,並且作為六神花露門第四代弟子,也能夠把門派發揚光大,例如要是攻打其他門派,也可以讓她先去探探路,談判交流,然後正式大戰的時候,她也可以在後麵搖旗呐喊之類的。
    “你先去買個缸來。”
    “好咧!”王瀌瀌也沒有多問,她也是很有見識的,老派的各種傳統技藝師父,常常就會在收徒時考驗未進門的徒弟,有時候是困難的任務,有時候是奇怪的要求。
    陳安的本體是金身神像,不知道是多麽老派的家夥了,自然也是傳統作風,王瀌瀌能夠理解。
    她馬上就給烏鵲打電話,讓烏鵲準備個缸送到雲麓宮來。
    烏鵲接到這樣的命令,感覺十分奇怪,可既然是大小姐的命令,那麽奇怪也就不奇怪了,想了想她也沒有多問,以免擴展了自己不必要的見識。
    “馬上就送到!”烏鵲十分靠譜,肯定會辦妥的,王瀌瀌又趕緊問陳安還有沒有什麽需要的,“然後呢?”
    “等缸到了以後,你就坐進去,我把缸口封了,過個三五年你要是沒有腐壞,打開缸的時候依然栩栩如生,你就算合格,能夠成為我的徒弟了。”陳安看她這麽熱心和積極,當然會認真考慮收徒之事了,但他總不能隨口就收了吧。
    收徒,當然要看資質的,在這樣的過程中,屍體腐壞就是不合格,沒有緣分啊。
    “啊?那我都死了個球!”王瀌瀌是想和他學習道法,最後也像嶽新飛那樣破碎虛空,自然地飛升,而不是被人工處理上西天!
    “嗯?你懂什麽?”陳安解釋道,“古往今來,金身神像都是這麽形成的。高僧臨近圓寂的時候,就會辟穀,清除體內的毒素和殘渣,坐入缸中由門人弟子封缸。開缸之後若沒有腐壞還渾身散發著一種淡金色的光芒,就說明高僧已經修得金身,這時候就會把他取出來全身塗上金漆再用秘製配方的泥土封存製作成了金身。”
    陳安雖是道門,但獲得神魂開啟靈智許久,對佛家的許多事情還是知道的,更何況不遠處就是麓山寺……有一段時間麓山寺的和尚也常常來雲麓宮交流,佛道之間並沒有什麽怨懟仇恨,在中國的宗教曆朝曆代都得聽朝廷的,很少彼此之間無故廝殺。
    一般也就是“禿驢”、“牛鼻子”這樣,互相罵對方是肉很好吃的牲畜罷了。
    “我是要學道法!不是要找地方埋了自己!”王瀌瀌氣鼓鼓地說道,看來自己誤解了,陳安根本沒有意識到王瀌瀌是個修行天才,在逗她玩呢。
    “你不是說我是金身神像嗎?那要跟金身神像學道法,自己也要先成為金身才行?就像你要接受九年義務製教育,你首先得是個人,對不對?你要是隻貓貓狗狗,怎麽學得會?”
    陳安耐心地向她解釋,然後期待地看著她,看她願不願意為了學習道法先去當金身。
    王瀌瀌瞪大了眼睛,哼了一聲後打算以後再和他說這個事情,反正她以後都在郡沙,有的是時間和他磨。
    她便不再提拜師的事情,蹭到他身後,趴在他後背上繼續看他一筆一劃地忙活。
    隻是跟王瀌瀌閑扯著,陳安倒是生出了一些想法。
    他該不會就是這樣成為金身神像的吧?
    不對,一般這麽成為金身的,都是佛門的人,自己可一直都呆在雲麓宮,是由六神花露門侍奉的。
    也不能因此完全排除掉那種可能啊……萬一自己以前真的就是一個修煉得道的人,隻是死後被製作成了金身神像,然後通過這種方法重新複活了。
    會不會就是這樣?
    難說。
    陳安琢磨著,要是這樣成為了金身,那他恢複金身神像時,體內應該還是有一具完整的人體屍骸。
    可是他作為金身神像的時候,他也是可以內視的,那時候發現體內隻有空蕩蕩的、黑沉沉的情景,隱約可見星光點點,仿佛蘊藏著一個原始的黑暗宇宙。
    噯,要是能遇到個善良的同類,幫自己解答疑惑就好了,自己慢慢探索,也許永遠得不到答案,就像人類至今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誕生的。
    ……
    ……
    烏鵲接到王瀌瀌的命令後,並沒有親自去市場上搜索“缸”這種東西,而是派在郡沙本地招聘的工作人員去尋找。
    李淑珍的情況充分說明烏鵲製定的安全審核製度並非完美無缺,存在著重大的紕漏——過於信任來自宛公館的人。
    烏鵲也反思了自己,她隱隱約約覺得,宛月媛有些話沒有說得太直白,但是烏鵲也應該意識到,有時候宛公明的人不一定就是宛月媛的人。
    就像她自己就隻是宛月媛的人,平常也會非常尊重宛公明,來自宛公明的一些要求和命令,她也會執行不誤,但她真的不是宛公明的人。
    宛公明若是和宛月媛有了衝突,她隻會站在宛月媛這邊。
    烏鵲開始把來自宛公館的人安排到外圍和難以對宛月媛母女造成威脅的位置上,準備逐步用在郡沙本地招聘的人手取代他們。
    這方麵的事情就夠她忙的了,真沒時間親自去給王瀌瀌買缸。
    至於宛公明的私生子,烏鵲倒是調查到了很多資料。
    以前是燈下黑,宛月媛從來沒有讓烏鵲把注意力放在宛公明身上,烏鵲即便知道宛公明某些事情、某些情況有些不對勁,也不會去調查什麽。
    現在當然不一樣了,宛月媛即便沒有明說,烏鵲也能夠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察覺出一些東西來。
    有了更明確的方向,烏鵲動用宛月媛的資源和自己以前在軍警方麵、道上的朋友,很快就查到了蛛絲馬跡,在順藤摸瓜搞到了大量資料。
    作為從核島學習到詐騙套路,再發揚光大傳播到內地的地方,個人資料的查詢、泄露、販賣再到現實打探,都有可操作的方法和價格,烏鵲也是花了重金,才把宛月媛以前有意無意遺漏了的消息重新匯總起來,以供宛月媛做出最後的決策。
    烏鵲也不會自作主張,她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搜集資料,宛月媛叫她幹什麽就幹什麽,否則她絕不會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情,她對宛月媛忠心耿耿是沒錯,但即便是朋友也不會隨意介入家事,更遑論下屬。
    曆史上有太多類似的例子了,一個外人在家人之間上躥下跳,最後人家家人終究血濃於水,外人被掃地出門。
    “對了,常道長昨晚醉了,應該起得也晚,你讓廚房送適合宿醉後食用的早點湯食過去,給陳安和鹿鹿也準備著。”昨晚王瀌瀌請纓送常曦月回去,已經和宛月媛說過了。
    盡管王瀌瀌上一次在常曦月和陳安家中過夜,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現在宛月媛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或者說那裏比自己家裏,比明月宮闕都要安全得多。
    “已經吩咐了。”烏鵲貼心地說道,並且肯定地說道,“隻需要給道長準備就行。一大早的,陳安已經帶著小姐出去玩了,現在兩個人正在雲麓宮……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小姐忽然打電話讓我給她準備一個大缸。”
    “大缸?”宛月媛眉頭輕蹙,露出一點疑惑來,成熟婦人美麗的臉龐頓時因為無法理解的情緒而生出一絲嬌憨,卻是美豔不可方物。
    她隨即笑了起來,身子輕晃,猶如被沉甸甸的雪壓彎的紅梅,忽然顫了顫,便抖得一片雪白簌簌,紅梅花俏麗枝頭。
    “她就應該和陳安一起玩……”宛月媛嘴角微翹,不知道兩個人在幹什麽,但就是小時候的那種感覺,一起調皮搗蛋得很,但也是幸福和溫馨的場麵。
    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年做了乖乖女,太聽父親的話,聽父親的帶著王瀌瀌回台島,聽父親的話沒有在瀌瀌生病的時候向雲麓宮求助。
    現在宛月媛十分懷疑,父親就是怕雲麓宮能夠解除王瀌瀌身上的問題,到時候詛咒自然就又回到了他那個私生子身上了。
    這麽想著,宛月媛用力握住了浴池中的扶手,她收斂笑意,沒有一絲憤怒聲音平和地問道,“特裏斯坦·達庫尼亞群島的老年人關懷合作項目,推進得怎麽樣了?”
    烏鵲愕然,連忙翻找相關信息,簡單搜索一下浮現出了項目資料。
    特裏斯坦·達庫尼亞群島位於南大西洋,這裏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偏僻的人類定居點,那裏甚至沒有中國人生活。
    島上隻有兩三百人,每年隻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通航,前往最近的非洲都要坐船半個月。
    長期以來這個島上存在諸多與世隔絕必然會帶來的問題,例如生育和養老。
    早幾年前宛月媛就親自推動了這麽一個項目,在那裏興建關懷老年人的基礎設施,運送了一些相關醫療和養護設備過去,大大改善了當地老人的生活質量。
    現在她突然關心這個事情……烏鵲心中一跳,更讓她有些心悸的是,早幾年前老板就在做這個項目,難道真的隻是突然對那個偏僻小島上的老年人關懷?
    “有錢能使鬼推磨,交通雖然不方便,生活也非常枯燥,但我們不遺餘力的推進,還是進展十分順利。就是大部分人做不到半年就會離開,每年三十萬也隻有不到百分之十的員工能按照合約完成工作。”
    宛月媛輕輕點頭,沒有說什麽,她按了按額頭,似乎隻是因為昨晚和常曦月一起喝了太多酒,好在晨起泡一泡能夠驅散身體的乏勁,卻依然感覺到心髒仿佛浸泡在酒精中,縮緊、麻木。
    “那邊的情況,說一下吧。”
    “好。”
    烏鵲知道“那邊”指的是宛公館,宛月媛的聲音中已經有了明顯的疏離淡漠,似乎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地方,而不是她在那裏成長,並且和王瀌瀌一起生活過的“家”。
    “那位私生子的名字叫龍天傲。”
    饒是無比厭惡此人,屬於聽到他的相關信息就會生理不適的程度,但這個名字還是讓宛月媛在一瞬間有那麽點想笑。
    “他怎麽不叫龍傲天?”
    “據說是因為不能姓宛,必須盡量切割和宛家這邊的關聯。”烏鵲解釋道。
    宛月媛冷冷地說道:“既然如何,何不把繼承權和宛家的財產也切割了?”
    那當然是不能的,烏鵲接著說道,“為龍天傲出謀劃策的,就是指南宮的玉虛道人,玉虛道人實際上是龍天傲的舅舅,這些年來宛公館有大筆資料流入指南宮,大概就是因為這層關係,而之前我們都隻知道老爺喜歡到指南宮聽玉虛道人講經,以為那些捐贈隻是純粹的香火供奉。”
    “指南宮也因此成為台島,乃至整個東南亞首屈一指的道觀,富甲四方也是如此。莫非就是借這個渠道,把部分財產提前轉移到龍天傲控製中?倒是煞費苦心,就是太慢了一點。”宛月媛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既然沒有關注到宛家名下的財產大幅度縮水,那就說明這個渠道流出去的財富,其實相對來說微不足道。
    當然,這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現在玉虛道人死了。”烏鵲說著,情緒複雜地看了一眼宛月媛的側臉。
    她很確定,玉虛道人的死,一定和這位總是溫柔的笑和說話,喜歡顯得楚楚可憐,溫婉動人的夫人有關。
    可是夫人是怎麽做到的?烏鵲卻完全不知道,夫人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竟然可以讓她完全不知情。
    難道說夫人手底下,還隱藏著完全沒有暴露過的力量,或者說底牌?
    烏鵲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讓這樣的憂慮影響到自己,她接著說道,“玉虛道人死後,他體內藏著的邪神雕像,居然在一段時間後活了過來,留下了一句她定然要找人算賬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以訛傳訛,荒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