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章 夫子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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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兒說得好!”
宋景元一邊拍著手,一邊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俊朗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和與有榮焉的笑容。
他剛才去甲班轉了一圈,回來就聽見薑玥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隻覺得這平日裏溫溫柔柔的薑家妹妹,此刻簡直在發光。
他徑直走到薑玥和宋依白身邊,先是給了自己妹妹和薑玥一個“放心有哥在”的眼神,然後便轉向李銘,下巴微揚,語氣帶著慣有的囂張,卻又比平時多了幾分認真:
“李銘,聽見沒?我薑妹妹這話在理!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讀書的,以前不愛讀,現在想讀了,怎麽就不行了?
礙著你什麽事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而不是盯著別人課業!”
“你要不服氣你也定個目標,比如……下次月試進前三名?你敢嗎?”
李銘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前三名?他現在在乙班倒數第四,隻比宋家兄妹和薑玥強點。
前三名?他哪有那個把握?
“切!我是做不到,但你也做不到!”
李銘不服氣……
“我沒說我做得到啊!”
宋景元理直氣壯地打斷他,雙手一攤,一副“我就是不行你能拿我怎樣”的無賴模樣,
“隻不過,我可不像你,閑著沒事兒,和姑娘家過不去!”
“讀書不行!人品也不行!”
李銘被他這話堵得一口氣上不來,臉憋得通紅。
宋景元見此,勾著唇角湊近李銘一步,那笑容帶著幾絲邪肆,卻該死的好看。
引得學堂中的幾個女學子小鹿亂撞……
“李銘,小爺我把話放這兒,我妹妹和薑妹妹以後在族學裏讀書,你,還有你們——”
他目光掃過李銘那幾個跟班,
“都把招子放亮點兒!誰再敢找她們不痛快,那就是找我宋景元不痛快!
到時候,別怪我不講同窗情麵,讓你們真爬著出族學的大門!”
他這話威脅意味十足,卻沒人敢反駁。
宋二哥善武,宋三哥比宋二哥小兩歲,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是被宋二哥打大的,所以身手也相當不錯。
族學裏不少人都曾親眼見過宋景元一人撂倒三四個鬧事的混混,那身手,絕不是他們這些文弱書生能比的。
再加上宋三哥狐朋狗友眾多,雖都不是啥好人,但是講義氣。
可以說宋三哥隻要招呼一聲,那些平日裏鬥雞走狗、惹是生非的紈絝們,絕對會一擁而上。
李銘家裏雖有些錢財,但也隻是個商賈,哪裏敢真跟宋家這樣的地頭蛇硬碰硬?
李銘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宋景元:
“你、你除了會耍橫威脅人,你還會什麽?”
“我會護著我妹妹和我未來……”
宋景元差點順嘴禿嚕出“未來媳婦兒”,幸好及時刹住車,輕咳一聲,改口道,
“……和我妹妹的好姐妹!這就夠了!怎麽,不服?不服憋著!”
“或者!咱倆打一頓?”
宋景元下巴微揚,眼神挑釁地看著李銘,手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那架勢,分明是巴不得李銘點頭應戰。
李銘被他這毫不掩飾的武力威脅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他跟宋景元動手?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他可打不過!
“你……你簡直有辱斯文!”李銘憋了半天,隻能擠出這麽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
而後恨恨地瞪了宋景元一眼,又怨毒地掃過宋依白和薑玥,這才鐵青著臉,重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書本用力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引得周圍學子紛紛側目。
宋景元卻渾不在意,見他服軟,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轉身對著宋依白和薑玥,瞬間又換上了那副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臉,變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沒事了,沒事了,”
他壓低聲音,語氣輕鬆,“你們看你們的書,我看……”
他目光在薑玥臉上轉了一圈,沒好意思一直盯著,又瞟向窗外,
“我看外麵的麻雀打架去!”
他說著,還真就搬了個凳子坐到窗邊,支著下巴,一副百無聊賴開始找樂子的模樣。
薑玥看著宋景元吊兒郎當的模樣笑了笑,轉頭看著宋依白道:“你哥真好!如此護著你!”
“是護著我們!”
宋依白視線已經回到了書本上,漫不經心地提醒了一句。
“就算是護著我,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哎!我大哥要是有你三哥一半兒好就好了……”
薑玥說完這句話,也轉頭看向書本。
宋依白看了薑玥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傻丫頭是一點也看不出自家三哥對她的心意啊!
不過,她也隻能點到為止……
薑玥現在喜歡的是林嶼白,要是她說了三哥的心思,恐怕會讓小丫頭躲自家三哥遠遠的!
她還是不要過多幹預三人之間的感情發展了!
宋依白想到這裏,開始認真地看書……
宋依白自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兒,旁人背幾天才能背下來的晦澀篇章,她往往隻需誦讀幾遍便能爛熟於心。
隻是前世她心思從未放在這上麵,白白浪費了這天賜的稟賦。
此刻,她凝神靜氣,將全部心神都沉入手中這本《大學》。
書上沒有注解,但是宋依白卻可以死記硬背,將大學上的內容全都背誦下來。
不懂的地方再找秦夫子或者林嶼白講解……
因為超強記憶力,宋依白在短短的一炷香時間,就已經背下了《大學》中一大半的內容。
當她想繼續背誦時,周夫子卻從外麵走了進來。
秦夫子是宋家族學中最負盛名的夫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帶舉業班的……
當然每天也會抽出一點時間來帶一帶他們這些宋氏族學中的渣滓,目的當然是拿人手短。
乙班絕大多數都是宋氏子弟,宋家到底是花了銀子的,秦夫子也不好意思全然不管。
而平日裏負責教導乙班經義的,便是這位周夫子。
周夫子年紀比秦夫子小些,約莫四十上下,麵容清臒,性情溫和。
他學問尚可,為人處世更講究個“和氣生財”,對於族學裏這些背景各異的學子,尤其是宋家這樣的地頭蛇子弟,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太過分,他很少嚴厲管教。
周夫子走到講台前,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全場,在窗邊明顯神遊天外的宋景元身上頓了頓,卻什麽也沒說,又看向正低頭看書的宋依白和薑玥,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清了清嗓子:
“今日我們接著講《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一章。”
周夫子的聲音溫和,帶著慣有的慢條斯理,開始在講堂上講解起來。
然而,乙班的學習氛圍向來鬆散,真正能聽進去的沒有幾個。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偷偷玩著袖子裏的小物件,更有甚者,如宋景元,已經快要把窗外那棵老槐樹上的鳥窩數出個洞來。
周夫子對此情形早已司空見慣,他並不動怒,隻是提高了些許音量,試圖將那些遊離的思緒拉回來:
“……是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他的目光在堂下學子間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難得如此專注的宋依白身上。
隻見她聽得極其認真,時而微微蹙眉,時而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與周圍心不在焉的眾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周夫子心中一動,生出了幾分考較和引導之意。他話音一頓,點名道:“宋依白。”
宋依白聞聲抬起頭,從容起身:“學生在。”
“你且說說,對此章‘慎獨’二字,有何理解?”
周夫子撚著胡須,和聲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