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星刃無痕,血緣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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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送威廉姆五世的直升機引擎轟鳴聲,最終消失在黎明的天際線之外,隻留下漸散的尾流和一片死寂的森林。顧苒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在確認接應點絕對安全後,身形幾個起落,便徹底消失在茂密的林海之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是“暗影”的本能,任務完成,即刻隱匿。
    數小時後,帝國邊境某處絕密安全屋。
    顧苒卸下了沉重的戰術裝備和沾滿泥濘的作戰服,換上了一身幹淨的黑色訓練服。她用冷水用力衝洗著臉,試圖洗去一夜奔波的疲憊和硝煙的氣息。水珠順著她利落的短發滴落,鏡子裏映出一張年輕卻寫滿冷峻與疲憊的臉龐,那雙銳利的眼眸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正在悄然擴散。
    寂靜。安全屋內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和水龍頭的滴答聲。然而,她的腦海裏卻遠不如表麵這般平靜。
    威廉姆五世。
    那個幾個小時前,她還近距離護送、其生死曾係於她一念之間的男人。那個在W國廢墟上剛剛複辟、看似尊貴卻在她麵前難掩狼狽與緊張的年輕國王。
    他,竟然是她的……哥哥?
    這個念頭如同鬼魅般纏繞著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任務簡報中冰冷地提及了這層由上一代混亂情史和帝國政治博弈扭曲而成的“親屬關係”。她早已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麵對麵接觸,感受那種詭異的、被強行賦予的“關聯”,則是另一回事。
    她回想起黑暗中他沉重的呼吸聲,回想起他跟上她極限行軍速度時的勉強與堅韌,回想起他在安全屋油燈下那張混合著疲憊、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的臉,回想起他最後那句帶著複雜情緒的“多謝”……
    荒謬。
    一種冰冷的荒謬感包裹了顧苒。她,帝國“暗影”的利刃“星刃”,從小在殘酷訓練和生死任務中淬煉而成,她的世界隻有命令、目標、生存。而那個男人,威廉姆五世,卻背負著一個搖搖欲墜的王冠,在帝國陰影下掙紮求存,他的世界充滿了宮廷權謀、虛與委蛇和身不由己。
    他們本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卻因為幾十年前一樁醜聞和一場政治聯姻(或欺騙)的餘波,被強行賦予了“兄妹”的名分。這層關係,輕薄如紙,卻沉重如山。它不會帶來任何溫情,隻意味著麻煩、警惕和潛在的威脅。
    “他是W國的國王,是陛下棋盤上一枚重要的棋子,也是需要嚴密監控的對象。”
    顧苒在心中冷酷地告誡自己。“而我,是帝國的‘星刃’,是執棋者手中的刀。刀不需要感情,不需要親屬,隻需要鋒利和絕對服從。”
    她用力甩了甩頭,將腦海中那些雜亂的情緒碎片全部驅散。同情?不存在的。在那片雨林沼澤中,她唯一的任務是確保“高價值包裹”安全抵達。他的身份是國王還是乞丐,與她無關。她的些許觸動,僅僅來自於對任務目標在極端環境下表現出韌性的職業性評估,僅此而已。
    她走到戰術平台前,開始以最冷靜、最客觀的專業口吻,撰寫此次“夜曲”行動的詳細任務報告。報告中,威廉姆五世始終是“HVP”(高價值包裹),是“護送目標”,他的身份背景被簡化為必要的情報摘要,不摻雜任何個人看法。她詳細描述了路線選擇、遭遇的潛在風險、目標的身體狀況和配合度評估,最後總結:“任務完成,HVP安全移交,無意外情況。”
    敲下發送鍵,報告加密傳回“深淵”。這意味著關於威廉姆五世的這一頁,對她而言,已經翻過去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外麵灰蒙蒙的天空。安全屋位於荒僻的山穀,人跡罕至。一種熟悉的孤獨感包裹了她,但這種孤獨讓她感到安全,感到純淨。在這裏,沒有複雜的血緣,沒有虛偽的宮廷,隻有她自己,和即將到來的下一個任務。
    或許,在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角落,曾有過一刹那的疑問:如果,隻是如果,沒有那些肮髒的政治和扭曲的過往,在一個正常的世界裏,有一個像威廉姆五世那樣(拋開國王身份)似乎並不算太糟糕的哥哥,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但這個念頭剛一冒頭,就被她毫不猶豫地掐滅了。這種軟弱的假設毫無意義,如同奢望陽光照進永夜。她是“星刃”,她的命運早已與黑暗和鋼鐵綁定。那些尋常人家的溫情脈脈,對她而言,是遙遠星河外的傳說,是足以致命的弱點。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這次任務,隻是一次特殊的護衛行動。威廉姆五世,隻是一個有過一麵之緣的任務目標。他們之間那點可笑的、毫無基礎的血緣聯係,在帝國利益和“暗影”準則麵前,輕若塵埃。
    她轉身,走向訓練室。現在,她需要的是高強度的體能訓練,讓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極致專注,覆蓋掉所有不必要的雜念。下一次任務的簡報可能隨時到來,她必須保持最佳狀態。
    暗影無聲,星刃無痕。那些被命運強行編織的、虛妄的血緣絲線,終將在絕對的任務和忠誠麵前,崩斷,消散。顧苒的道路,從一開始,就注定隻能由她自己,用血與火,獨自踏出。而那位沒有血緣的“哥哥”,將繼續在他的王座上,扮演好帝國需要的角色。他們的人生,如同星辰與塵埃,遙望,卻永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