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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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站在號舍前,蘇墨的腳步卻僵住了。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惡臭味,隔著牆壁撲麵而來,熏得一陣頭暈。
    很顯然,這間號舍正緊挨著考棚後院的茅廁。
    這便是縣試中,所有考生聞之色變的廁號!
    過往的考生中,凡是被分到這個位置的,十有八九都會因這刺鼻的惡臭,導致心神不寧。
    五日考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能發揮出三成水平已是僥幸。
    想到這裏,蘇墨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真的點背,還是有人暗地裏搞鬼。
    他壓下心中的疑慮。
    此時的當務之急,還是要保持好狀態考完。
    從考籃中拿出溫氏備好的幹淨布巾,忍著熏天的臭氣,將號舍內那張老舊不堪的桌椅板凳,仔仔細細的擦拭幹淨。
    接著,他將考卷鋪開,用帶來的鎮紙壓平四角。
    最後,他看向考籃中,那兩個用粗布包裹好,溫氏早起來親手做的白麵饅頭。
    深深歎了一口氣,三下五除二開吃起來。
    若是不趁著開考前吃掉,怕是一會就吃不下去了。
    勉強吃完一個饅頭,蘇墨又扯下那塊粗布,折疊了幾層,緊緊地蒙在了自己的口鼻上。
    雖然呼吸變得有些不暢,但那股惡臭味,總算被勉強隔絕了幾分。
    他坐了下來,調整著狀態。
    “當!!”
    開考的鍾聲響起,厚重而沉悶,壓過了所有的議論和咳嗽聲。
    “都肅靜!考題到!!”
    一名衙役的高喊聲傳來。
    蘇墨抬起頭,隻見兩名衙役一組,正捧著一塊高大的木牌,從他所在的號舍巷道緩緩走過。
    木牌上用加粗的黑墨,寫著三道題目。
    衙役的腳步很慢,確保每一間號舍的考生都能看清。
    蘇墨的目光飛速掃過,憑借著他那遠超常人的記憶力,隻看了一眼,便將三道題目牢牢記在心中。
    沒有絲毫遲疑,提起筆將考題工整地抄錄在草紙上。
    第一道是四書題。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第二道則是五經題,根據每位考生所學而定。
    蘇墨學的的周易,因此他的題目則是取自周易中的內容。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第三道題目則是五言八韻試帖詩。
    以“篤實”為題。
    衙役捧著木牌,緩緩走過了這一列號舍。
    當三道題目都抄寫下來後,整個考場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遠處巡視衙役,偶爾走動的腳步聲。
    蘇墨放下筆,不再理會外界,開始審題。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道四書題上。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此句,出自《論語?學而》。
    蘇墨的眉頭一挑,瞬間便領會了這道題的深意。
    做這道題目不能隻看卷麵,還要根據現實去考慮。
    清河縣剛經曆了科舉舞弊案,這對本地的學子求學之心是一個打擊。
    而新任縣尊李正德,此時怕不是急需要,重塑本地的科考風氣。
    這道務本的題,就出得極有水平。
    它既貼合勸學的主旨,又暗合了縣尊為官需守本、治學需務實的政治訴求。
    蘇墨立刻確定了文章的立意。
    治學之本,在於勤學善思,而非投機取巧。
    為人之本,在於守正篤實,而非攀附鑽營。
    他要將這個本字,與縣試選拔踏實學子的目標,牢牢地綁定在一起。
    有了思路,這道題就簡單多了。
    接著,他便看向五經題。
    他選擇的是《周易》,題出自《乾卦》。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見此,蘇墨的精神一振。
    這道題,正中他的下懷。
    他迅速拆解題目核心。
    天行健,是天體運行不息的自然規律。
    君子以自強不息,是為人效仿天道的處世準則。
    文章必須從治學與處世兩層展開。
    治學,需如天道般持之以恒,方能攻克經義難關。
    處世,需憑自強之心應對困境,不被外物挫折所動搖。
    他腦中飛速閃過陳山長,關於此句的諸多注疏,以及那些用以佐證的典故。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
    將兩道題挨個審過,蘇墨已經做到心中有數,於是便不再猶豫,當即鋪開草紙。
    針對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他提筆寫下了破題。
    “君子治學處世,必以本為根基,根基穩固,則正道自顯。”
    既避開了題麵上的字詞,又精準點明了本與道的邏輯關係。
    他緊接著寫下承題。
    “蓋本者,非虛浮之表,乃立身之根也。昔仲尼言此,實勸世人棄浮華、守根本,方得長久之道。”
    基調已定!
    蘇墨文思泉湧,他結合自身求學經曆,將陳山長踏實讀經的教導,與寒門學子以勤為本的實例融入其中。
    整篇文章一氣嗬成,邏輯嚴謹,完美貼合了縣尊李正德的政治導向。
    試帖詩對蘇墨而言,更像是按規則填公式。
    經過了陳山長一個月的魔鬼特訓,他早已將五言八韻的平仄與對仗,掌握得爐火純青。
    在飛快地寫完四書、五經題的文章草稿後,便以勸學要篤實為主題,迅速創作了一首試帖詩。
    他自知此詩意境不足,但勝在格律嚴謹,在童生試可謂是挑不出半分錯處。
    落下筆,此時已近午時。
    秋日的正午十分,太陽格外的熱。
    本來是個好事,但奈何位置不對。
    隔壁茅廁在日曬的發酵下,那股惡臭變得愈發濃烈。
    熏的蘇墨胃一陣翻江倒海。
    看了一眼考籃中白麵饅頭,卻毫無胃口。
    不禁讚歎自己提前吃飯的明智。
    既然吃不下,那索性也就放棄了吃飯,轉而開始修改草稿。
    他再次拿起筆,將四書題的文章增刪了幾個例證,調整了句式,使其更為鏗鏘有力。
    又依次修改了五經題和試帖詩。
    確認無誤後,他略微休息了片刻,調整好狀態便開始謄寫。
    過程中不敢有絲毫馬虎,一筆一劃皆用最標準的館閣體,謄抄在考卷之上。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蘇墨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剛過未時。
    一刻也不想再待。
    蘇墨當即起身,收拾好考籃,拿著考卷,大步走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號舍。
    “交卷!”
    負責收卷的學官,正趴在桌上打盹,被他嚇了一跳。
    “什麽?交卷?”
    學官抬起頭,看了看外麵的日頭。
    “這才未時!你……你不再檢查檢查?”
    曆年縣試,不是沒有提前交卷的,但那都是些自暴自棄的浪蕩子。
    如此早的交卷,簡直是聞所未聞。
    “學生已檢查完畢。”
    學官狐疑地接過考卷,核查了姓名、籍貫、保人信息,見無錯漏,便將考卷卷起,扔進了卷筒。
    “罷了,那你先到那邊等著吧。”
    學官指著考棚入口處的一塊空地,說道。
    “按規矩,需湊夠十人,方可離場。”
    蘇墨行了一禮,快步走到了對方指著的地方。
    這時的陽光依舊刺眼,他站在那裏腹中空空,餓得兩眼冒金星。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曬得他快要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時。
    不遠處,終於有一個考生的身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