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悲憤的陳尚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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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個交卷的人,赫然是丁明智。
    丁明智昂首挺胸,一臉自得,還以為自己拔得了頭籌。
    當他走到近處,一眼便看到那個,早已等在此處的身影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蘇墨?”
    丁明智的興致驟減,他怎麽也想不通,這個鄉下小子,到底是如何能趕在自己前麵出來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刻意走到了等待區的另一邊,與蘇墨涇渭分明,一副不屑為伍的樣子。
    陸續地,又有七八個考生走了出來。
    這些人一出來,便看到了鶴立雞群的丁明智,眼睛一亮,紛紛圍攏了過去。
    “丁公子!您也這麽快就交卷了?”
    “丁公子神思敏捷,想必是胸有成竹啊!”
    “依我看,這次縣試的案首,非丁公子莫屬了!”
    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
    蘇墨獨自站在一邊,與那邊的熱鬧,形成了鮮明對比,愈發顯得格格不入。
    丁明智享受著眾人吹捧之餘,又瞥了一眼角落裏的蘇墨,故意拔高了聲音,故作謙虛道。
    “案首可不敢當,科舉是看文章質量的,不像某些人為了嘩眾取寵,怕是題目都沒看清,就胡亂寫了幾筆交上來,也不知羞恥。”
    這番夾槍帶棒的話,讓眾人都賠笑起來。
    蘇墨本就因饑餓,以及一天的惡臭而不爽。
    此刻又被丁明智冒犯,再也壓不住火。
    他緩緩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丁明智。
    “我寫的是好是壞,自有縣尊大人評判。”
    “倒是丁公子你,又不是判卷之人,怎知我是亂寫?”
    丁明智沒想到他敢當眾頂嘴,臉色一沉。
    “你……”
    “我隻知縣試考的是經義文章。”
    “若是考牙尖嘴利、顛倒黑白,想必丁公子你必能考中。”
    蘇墨毫不在乎對方臉色,直言說道。
    “放肆!”
    丁明智被氣得渾身發抖,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不過的暗諷了幾句,蘇墨就直接貼臉開大了。
    簡直是不要風度。
    而周圍那些吹捧的考生,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這人是誰啊?瘋了不成?
    竟敢當眾詛咒丁家三公子落榜!
    眾人哄地一下散開,生怕被牽連,紛紛躲得遠遠的。
    “你……你給我等著!”
    丁明智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指著蘇墨,撂下一句狠話。
    恰好人數足夠了,他便怒氣衝衝地離場。
    “當——”
    鑼鼓聲響起,第一批交卷的人陸續走出。
    考棚外,蘇明哲正守著自家的牛車。
    他見別人家的牛都喂了草料,也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買了些草料在喂牛。
    聽到鑼聲,他猛地抬頭,便看到了蘇墨的身影。
    “墨兒?怎麽這麽快就交卷了?”
    “沒出什麽事吧?”
    蘇明哲大吃一驚,丟下草料衝過去問道。
    “沒事爹,我就是單純餓的受不了,寫完感覺沒問題就出來了。”
    蘇墨抬起頭看著他,捂著肚子認真說道。
    蘇明哲一愣,原本的緊張瞬間變成了哭笑不得。
    “餓了?那咱們就回家!爹這就帶你回家吃飯!吃飽了再說!”
    當晚,縣衙燈火通明。
    新任縣令李正德,正在燈下熬夜閱卷。
    此時的他神情凝重,看著麵前擺的兩份考卷。
    “中規中矩,毫無錯漏,但也全無靈氣。”
    “取中倒是足夠了。”
    李正德搖了搖頭,這份正是丁明智的卷子。
    他是知道丁家權勢的,對方提出要求了,那若無意外的話,這個麵子是必須要給的。
    但可惜……
    他皺起眉頭,看向了另一份卷子。
    拿起卷子,目光便落到第一題,所書“君子務本”。
    “好!好一個‘棄浮華、守根本’!”
    他忍不住讚歎道。
    “此文完滿嚴謹,切中時弊,正合本官重塑科考風氣之意!”
    “隻可惜……怎麽會是你蘇墨所作。”
    李正德激動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在他沒看到姓名之前,還以為這會是他上任以來,最大的政績和驚喜!
    可在發現姓名後,他便陷入了兩難之中。
    那日在茶樓上,丁家大公子叮囑他“不取蘇墨”。
    得罪丁家,他這縣令之位怕是坐不穩。
    可若是昧著良心,將如此佳作黜落,不但有違他為官的本心,更是……
    他想起了前任縣令的下場。
    清河縣剛經曆舞弊案,如今萬眾矚目,他若是判卷不公,再引發事端……
    李正德拿起蘇墨的卷子,久久不語。
    ……
    接下來的四天考試中,蘇墨都貫徹了速戰速決的方針。
    他隻求在保質保量,且檢查無缺漏後盡快答完,離開那個惡臭的廁號。
    因此,他每日都是未時剛過,便第一個交卷離場。
    而丁明智仿佛是刻意與他較勁,也每日都提早交卷。
    可惜,他每次氣勢洶洶地衝出來,都隻能看到蘇墨的身影,早已等在那裏。
    而蘇墨平靜的目光,也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樣。
    讓丁明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很快,縣試全部結束。
    蘇墨再次回到陳府,連晚飯都沒吃,便倒頭就睡。
    這一覺,直接睡到次日天不亮。
    他猛地睜開眼,那五日考場上的題目,在腦海中纖毫畢現。
    他翻身下床,點亮油燈。
    鋪開草紙後,將那五場考試的全部答案,憑著記憶一字不差地默寫了出來。
    見天剛亮,便拿著這厚厚一疊答案,去找陳易指點。
    他剛到恩師的院子,便發現陳易換上一身新裁的儒衫,悠哉悠哉的似乎準備出門。
    “恩師!”
    “蘇墨?”
    陳易見一到他,有些驚訝的問道。
    “剛考完縣試,怎不多休息幾天?”
    “學生默寫了考卷,請恩師指點。”
    陳易剛要出口拒絕,便見陳尚澤也頂著兩個黑眼圈,拿著自己的文章,匆匆跑了過來。
    “父親!我……蘇墨!你都起來了?”
    陳尚澤一見蘇墨手中那厚厚的稿紙,再看看自己那幾張薄薄的草稿,小臉瞬間垮了。
    “我本以為自己能休息一日,沒想到蘇墨你竟然一日未休,早早就開始複盤了。”
    “看來我真是太貪戀享樂了!父親,也請您幫我看看!”
    陳易看著兩個精神抖擻的弟子,又看了看門外明媚的陽光,想到他那早已約好的棋局。
    他悲憤地歎了口氣。
    自己難得的清閑時光啊,又不見了。
    “罷了,拿來吧。”
    他無奈地坐下,開始為兩人批改文章。
    蘇墨看著陳尚澤的答案,不由讚歎道。
    “師兄,你這試貼詩寫得別出心裁,比我的紮實多了。”
    他的讚歎是發自內心的。
    畢竟自己是靠著兩世為人的靈魂在“作弊”,而陳尚澤卻是實打實的孩子,硬生生跟上了瘋狂內卷的進度。
    然而,陳尚澤哪裏知道他的想法,隻當他又在激將自己。
    “蘇墨,你等著,我從今晚開始少睡一個時辰,也要趕上你的進度。”
    他悲憤的看著蘇墨,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