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率先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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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源府貢院,莊嚴肅穆。
    隨著開考的鍾聲響起,兩名衙役一組,捧著高大的木牌,開始在狹窄的巷道中緩緩巡行。
    蘇墨坐在那間破敗的號舍中,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木牌上的考題。
    四書題:“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出自《管子?牧民》
    五經題: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出自《周易?係辭》
    試帖詩:五言六韻,農桑頌。
    當蘇墨看到這三道題時,他那顆懸著的心,瞬間落回了實處。
    果然如此!恩師所言不差。
    在看到題目的瞬間,他立刻聯想到了此次府試的主考官,北源知府孫陽。
    孫陽是實幹派官員,在任四年專注農桑。
    這三道題,簡直就是為孫陽的執政理念量身打造!
    倉廩實、衣食足、農桑頌這三者緊密相連,意在強調民生基礎與道德教化的關聯。
    而那道《周易》題窮則變,變則通,更是點睛之筆。
    這分明是在問百姓貧窮之時,為官者當如何變通,才能讓政令通達,國祚長久?
    孫知府要的不是空談禮義,而是要務實為民的策論!
    蘇墨心中大定。
    他提起筆,在草紙上飛快地寫下了四書題的破題:
    民生充裕乃禮義之基,衣食無虞方知榮辱之辨。
    他沒有片刻停頓,文思泉湧。
    文章緊緊圍繞著務實二字展開,將孫陽在北源府推廣新式農具、改良糧種的政績,巧妙地融入其中。
    他論證的核心隻有一點:
    為官者,當效法先賢,先保百姓衣食,倉廩既實,再推行禮義教化,則民風自淳,榮辱自知。
    這篇文章邏輯嚴謹,言辭質樸,沒有半分華麗辭藻,卻能句句切中孫陽的施政偏好。
    緊接著是五經題。
    他以舜發於畎畝之中為例證,論述變通之道,在於因地製宜,不拘成法,以利農桑為先。
    至於那首農桑頌的試帖詩,對他而言更是信手拈來。
    他以勸農、豐收為主題,嚴格遵循平仄對仗,迅速完成。
    半個時辰後。
    蘇墨將兩篇大作、一篇詩稿的草稿,盡數完成。
    此時剛過巳時,大部分考生恐怕連第一篇的破題,都還在苦思冥想。
    蘇墨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那片破了的屋頂,此刻成了最大的煎熬。正午還沒到,但陽光已經開始斜射進來,號舍內變得悶熱不堪。
    他將考卷仔細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後,便開始謄抄。
    待到三篇稿件全部謄抄完畢,墨跡吹幹,時間也不過剛到午時。
    此時烈日當空,陽光從破洞直射而下,將小小的號舍變成了蒸籠。
    蘇墨隻覺得渾身發燙,汗流浹背。
    索性將那兩塊狹窄的木板拚在一起,勉強湊成一張床。
    雖然之後有錢改善夥食,但一時間身體還沒張開,小小的身體竟真的蜷縮著躺了下來。
    閉上眼用考籃擋住刺眼的陽光,開始休息,以避開這最酷烈的日頭。
    “那……那小子在幹什麽?”
    一名巡視的衙役路過,本是例行巡查,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下了腳步。
    駐足緊盯了一會,隻見那丙字七零二九號舍內,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清河神童,竟然……睡著了?
    可這才剛到午時啊!
    下意識的,衙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題目太難,這神童被考傻了,直接放棄了?。
    他搖了搖頭,輕蔑地走開了。
    然而,旁邊考棚裏的士子們,卻不這麽想。
    他們被困在各自悶熱的號舍中,抓耳撓腮,苦思冥想。
    忽然聽到隔壁沒了動靜,他們好奇地從木板縫隙中偷看。
    這一看,頓時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天啊!你們看!那個蘇墨似乎是躺平了!”
    “這號舍也太窄了!他怎麽躺下的?”
    “你傻啊!他才多大?身子小自然能躺!換了你我,腿都伸不直!”
    “唉!神童果然是有底氣!這答題的速度,遠超我等凡人啊!”
    “可不是嘛,人家一個時辰就寫完了,現在都開始睡午覺了!”
    “人比人,氣死人……”
    ……
    與此同時,貢院附近的一處幽靜小院中。
    丁家大公子正悠然品茗。
    對麵坐著一名微胖的中年官員,正是北源府的同知周大人。
    一名下人快步走入,低聲稟報道。
    “公子,周大人,派去盯梢的人傳回消息。”
    “那蘇墨自午時起便在號舍中睡覺,似已放棄了。”
    “哦?”
    周同知聞言一笑。
    “下官就說您多慮了,一個鄉野孩童,僥幸中了縣試,已是祖墳冒青煙。”
    “到了這府試的真龍局裏,自然就原形畢露了。”
    丁家大公子卻緩緩放下了茶杯,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睡覺?”
    忽然,他想起了蘇墨在縣試時的種種表現,冷靜道。
    “此子在縣試中,便能次次提早交卷,不可輕敵。”
    鬧歸鬧,但他可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周同知,我不希望在榜單上,再看到他的名字。”
    丁家大公子的聲音冷了下來。
    聞言,周同知心中一凜。
    “我不管他是真睡還是假睡,無論其答卷是否完成,務必設法將其銷毀。”
    丁家大公子沉著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周同知心中暗道:多此一舉。
    但是丁家的麵子,他又不敢不給。
    “大公子放心。”
    周同知領命,隨即走出小院。
    他在暗中聯係了,負責丙字區收卷的小吏,塞過去一錠銀子。
    “這可是丁家的意思。”
    隨後,周同知又低聲道。
    “那間破號舍的卷子不該出現,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那小吏捏著銀子,連連點頭到。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那張卷子,定會不慎遺失!”
    很快,申時末,收卷的鍾聲敲響。
    蘇墨從床上爬起,伸了個懶腰,在眾考生那羨慕嫉恨的目光中,第一個交卷離場。
    他隨車隊返回客棧,剛一跳下馬車,便看到了大堂內那詭異的一幕。
    恩師陳易,正襟危坐。
    而在他對麵,那個清晨誣陷他的中年男子,正被一根粗麻繩,結結實實地捆在客棧的大堂柱子上。
    那男子披頭散發,滿臉屈辱。
    他被綁在這裏示眾了一整天,承受了數百名士子家屬的鄙夷目光。
    又從旁人口中,聽聞了蘇墨答題迅速、狀態極佳的消息。
    他心裏也很清楚,自己徹底失敗了,心理防線也已然到了崩潰邊緣。
    蘇墨走到他麵前,低聲詢問道。
    “是誰指使你誣陷我?”
    那男子起初還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蘇墨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
    “你不說?那好,我現在便將你和這偽造的借條一並送官。”
    “你這誣告之罪,按律當杖責四十,流放三百裏。”
    “衙門還會徹查你的家人,看看是否有同黨……”
    “我說!我說!”
    那男子一聽到牽連家人,心態徹底崩潰了。
    他涕淚橫流,支支吾吾地喊道。
    “是……是一個穿灰衣服的小廝!他給了我五兩銀子!隻讓我攔住你的車,若是早知道有這樣那樣的說道,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蘇墨心中了然,好,果然是丁家。
    陳易聞言,勃然大怒道。
    “好一個丁家!欺人太甚!我現在就將他送官!”
    “恩師,且慢。”
    蘇墨連忙伸手攔住了他。
    “為何?”
    “府試還有兩場。”
    蘇墨冷靜地分析道。
    “若此時送官,不過是打草驚蛇,丁家大可將罪名全推給這個小廝,棄車保帥。”
    “萬一他們惱羞成怒,恐還會再派人,用更狠的手段幹擾。”
    看向那早已嚇傻的男子,做出了決定。
    “掌櫃的,可否借您後院柴房一用?”
    他對著一旁看熱鬧的,客棧掌櫃拱了拱手。
    掌櫃的連連點頭道。
    “自然!自然!”
    “恩師,可否借您後院柴房一用?”蘇墨對陳易道。
    “將此人暫時關押,派陳府的管家和小廝日夜看守。”
    “等府試全部結束,我們再將此人,連同那張偽造的借條,一並呈送知府孫陽大人!”
    “我倒要看看他丁家,在人證物證齊全麵前,還如何抵賴!”
    說罷,蘇墨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那男子聽聞不用立刻送官,頓時鬆了口氣。
    隨即又因自己參與了這等神仙打架、而悔恨不已,被管家拖著押到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