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收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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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蘇墨直視趙辰的雙眼,擲地有聲道。
    “大人,且容我從頭道來……”
    “而之所以斷定他們是假冒的,憑證有三。”
    蘇墨伸出一根手指,繼續說道。
    “其一,大業律法森嚴,官差跨縣緝拿有功名的讀書人,必先呈報縣尊,簽發海捕文書或駕貼。”
    “這三人闖入蘇家村時,除了一身號衣和腰牌,拿不出任何一張蓋有官印的紙,無公文而拿人,非奸即盜。”
    “其二,他們行事鬼祟,不在縣衙大堂傳喚,真正的官差,哪怕是貪官汙吏手下的走狗,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得講幾分規矩。”
    “至於其三……”
    蘇墨深吸一口氣,不再遮掩。
    “便是他們的幕後指使之人丁家,我與清河縣其有些恩怨。”
    “此事在清河縣乃至整個北源府,早已是人盡皆知,這也是最大的憑證!”
    蘇墨話中沒有絲毫遮掩,直接將清河縣丁家擺在台麵上。
    趙辰麵色依舊平靜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蘇墨,你可知這裏是何處?這裏是提刑司,是講究真憑實據的地方。”
    他身子微微前傾,語氣中帶了幾分敲打之意。
    “你所說的這一切,皆是你的推測。”
    “你說這三人是丁家指使,可有物證?若無憑無據,僅憑你一張嘴,那便是惡意攀咬良民,甚至是誣告世家。”
    “在我大業朝,誣告可是要反坐的,你可擔得起這個罪責?”
    趙辰這話並非全然是嚇唬。
    提刑司,講究的是證據鏈條。
    蘇墨雖然推斷合理,但若拿不出實錘,丁家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蘇墨是私人恩怨亂咬人。
    麵對趙辰的詰問,蘇墨並未退縮,反而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人,學生不過是一介寒門學子,家中無權無勢。”
    “丁家乃是清河豪強,樹大根深,府中高牆深院,學生即便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潛入丁府,拿到他們勾結的密信。”
    說到此處,蘇墨話鋒一轉,伸手指向門外。
    “但是,證據就在門外!那三名被綁的官差,便是活生生的人證!”
    “他們雖穿著官衣,但卻是丁家指使來的,隻要大人升堂審問,甚至不需要動用提刑司的手段,便可問出這幕後指使究竟是誰。”
    蘇墨故意沒有告訴對方,三名官差承認過背後指使的是丁家。
    反而承認自己沒能力查丁家,這也是為了把這個皮球,踢給了擁有司法刑訊權的提刑司。
    畢竟,別人說的再好,總歸是沒有自己審出來的讓人信任。
    趙辰有些意外的看著眼前,這個言辭犀利、邏輯嚴密的孩童。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
    突然趙辰口出聖人言,同時目光幽深地看著蘇墨。
    “意思是不預先懷疑別人的欺詐,也不憑空臆測別人的不誠實。”
    “你年紀輕輕,心思卻如此深沉,未免有些過於陰謀算計,失了讀書人的醇厚。”
    他覺得蘇墨有些太過精明,沒有一個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蘇墨聞言卻是淡然一笑,立刻回道。
    “大人此言差矣,聖人亦雲:抑亦先覺者,是賢乎!若是一味地不疑不查,豈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愚人?”
    “學生以為見微知著,察奸辨偽,方為智者所為。”
    “麵對豺狼虎豹,若還講究什麽醇厚,那不僅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全族。”
    “學生不想做死讀書的腐儒,隻想做能護佑家人的有用之人。”
    “好一個見微知著,察奸辨偽。”
    趙辰深深地看了蘇墨一眼。
    這個回答雖然反駁了他的敲打,但卻展露出遠超同齡人的通透與果決,反而讓他欣賞起來。
    趙辰心中暗歎,此子雖年幼,但這心性手段,確實是把好刀。
    丁家在清河縣經營多年,如同鐵桶一般,自己身為提刑使,雖有心整治,卻苦於沒有切入點。
    如今蘇墨這把尖刀主動送上門來,若是用得好,說不定真能撕開丁家的一道口子。
    想到這裏,趙辰原本緊繃的臉,終於柔和了下來。
    “既如此,本官便信你一次。”
    趙辰不再糾結於那些聖人教誨,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
    “提刑官司自有法度,既接了此案,便會秉公辦理,不管這三人背後是誰,隻要觸犯了律法,本官絕不姑息。”
    “對了,訴狀可曾寫好?”
    見此情景,蘇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隻要趙辰肯接這個案子,那麽丁家想要通過官麵手段暗害他的路子,就被徹底堵死了。
    “回大人,訴狀早已寫好。”
    蘇墨從懷中掏出一疊折疊整齊的宣紙,雙手高舉過頭頂。
    一旁的隨侍官員立刻走上前,接過訴狀,恭敬地呈給趙辰。
    趙辰展開訴狀,隻見上麵字跡工整,條理清晰地列舉了那三名官差的種種疑點,以及丁家可能的作案動機。
    “倒是個做文章的好苗子,可惜卻卷入了這場旋渦當中。”
    趙辰心中暗道,隨後將訴狀合上,放在案頭。
    “行了,此案本官受理了,那三人即刻押入提刑司大牢,你可以退下了。”
    “多謝大人!”
    蘇墨再次長揖到地,行了一個大禮,這才轉身退出了偏廳。
    與此同時,提刑司的大門外。
    蘇武陽和幾名蘇族青壯,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石獅子旁來回踱步。
    他們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心裏七上八下的。
    “墨哥兒進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動靜?”
    “該不會是那當官的護短,把墨哥兒也給扣了吧?”
    就在眾人胡思亂想之際,側門吱呀一聲開了。
    蘇墨神色輕鬆地走了出來,顯得格外從容。
    “墨哥兒!”
    蘇武陽第一個衝了上去,急切地抓住蘇墨的肩膀,上下打量。
    “怎麽樣?那個大官有沒有為難你?那三個混蛋怎麽處理的?”
    蘇墨看著眾位族兄關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微笑著安撫道。
    “各位兄長放心,事情已經辦妥了,提刑使趙大人親自收了我的訴狀,那三名假官差已經被關進了提刑司的大牢,聽候審問。”
    “呼!!”
    眾人齊齊長出了一口氣,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名族兄激動得直拍大腿。
    “隻要官府接了案子,認定他們是嫌犯,咱們綁人的事兒就算揭過去了!蘇族也不用擔責了!”
    “不僅如此,趙大人既然接了手,以他的威名,丁家想要在牢裏動手腳或者撈人,怕是難如登天。”
    蘇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著說道。
    “這一次丁家非但沒能抓到我,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供出來。”
    蘇武陽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憨笑道。
    “還是墨哥兒你有本事,三言兩語就把那個大官給說服了,要是換了俺們,怕是早就被嚇得尿褲子了。”
    眾人一番慶幸之後,蘇墨很快恢複了冷靜,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武陽哥,此地不宜久留。”
    蘇墨壓低聲音道。
    “這案子雖然接了,但還沒結,丁家在韶關或許也有眼線。”
    “若是知道我們把人送進了提刑司,難保不會狗急跳牆。”
    蘇武陽瞬間神色一凜,連忙問道。
    “那咱們趕緊回村?”
    “不,我不能回村。”
    蘇墨搖了搖頭。
    “我現在回去,隻會把丁家的怒火引向族裏。”
    “我得留在韶關,隻要我在提刑司的眼皮子底下,丁家就不敢輕易動手。”
    “這樣吧,武陽哥你留下陪我,我有事需要人手幫忙,其餘幾位兄長,你們立刻趕著牛車回蘇家村。”
    “回去之後,你們大張旗鼓地宣揚,就說那三個假官差,已經被韶關提刑司扣押了,是大案要案!”
    “趙大人震怒,要嚴查到底!把聲勢造得越大越好,最好讓丁家以為提刑司,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
    “這是為何?”
    一位族兄不解道。
    “敲山震虎。”
    蘇墨冷笑著說道。
    “隻有讓他們怕了,亂了陣腳,他們才不敢再派人去騷擾村子,族裏才能安生。”
    眾人恍然大悟,對蘇墨的計謀佩服得五體投地。
    “行!我們這就回去,一定把話帶到,讓那幫孫子嚇破膽!”
    幾位族兄也不含糊,當即辭別蘇墨,趕著空蕩蕩的牛車,風風火火地往回趕去。
    送走了族人,蘇武陽回頭看著蘇墨,撓了撓頭。
    “墨哥兒,那咱們現在去哪?找個客棧住下躲著?”
    蘇墨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日頭還早。
    “躲是不可能躲的,我可沒打算一直當縮頭烏龜。”
    蘇墨整理了一下衣衫,指向城中繁華的方向說道。
    “而且,好不容易來一趟府城,怎能空手而歸?走,去書肆。”
    “書肆?”
    聞言,蘇武陽下意識愣住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買書?”
    “無論何時,讀書都是立身之本。”
    蘇墨邁步向前,眼神中透著超越年齡的沉穩。
    “況且,若是讓丁家知道,我還有閑情逸致逛書肆,他們隻會更加摸不清我的底細,更加疑神疑鬼。”
    “走吧,武陽哥,我也該置辦些筆墨書籍,為接下來的鄉試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