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鄉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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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轉瞬即逝,一晃便來到了八月初九。
    此刻夜色深沉,三更更鼓剛過。
    北源府貢院外,燈火通明如白晝。
    數千名考生提著考籃,排成長龍,氣氛凝重。
    “下一個!把考籃舉高!”
    士兵們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鄉試乃是掄才大典,搜檢的過程十分嚴格,比之前考過的每一場考試都要嚴格。
    輪到蘇墨時,他神色坦然地將考籃遞上。
    裏麵的筆墨紙硯、幹糧蠟燭皆被兵卒一一翻檢,甚至連饅頭都被掰開看了一遍。
    “解開衣帶,散開頭發。”
    兵卒冷著臉命令。
    蘇墨沒有反駁一一照做。
    兵卒的手在他身上細細摸索,就連鞋底和襪筒都沒放過。
    最後,一名老兵甚至拿出一把細密的篦子,在蘇墨的眉毛裏梳了兩下,以防藏匿微型紙條。
    這一套流程下來,不少考生已是麵紅耳赤,感覺斯文掃地。
    但蘇墨麵色如常,配合度極高。
    或許是這份從容,讓兵卒頗有好感,又或許是運氣使然,蘇墨這一次分到的號舍,竟是一間位置極佳的老號。
    既不靠近臭氣熏天的廁所,也不在漏風漏雨的角落,且頂棚完好,木板結實。
    見此情景,他的心中也是不禁感歎。
    沒有丁家的幹預,他的運氣竟然還不錯。
    將號舍簡單擦拭一番,擺好文具,靜待天明開考。
    辰時一刻,題紙下發。
    首場考的是四書義。
    蘇墨展開題紙,目光掃過第一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題目出自《孟子·梁惠王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果然是仁政!和他之前預想的差不多。
    林立和張燁兩位主考皆是清流,最重民生教化。
    這道題看似尋常,實則是在考治國之本。
    蘇墨略一思索,提筆破題。
    “聖人之治,以仁為根,推己及物方為王道。夫天下之老,猶吾家之老也;恩所加者,無遠近之分,唯仁心之推衍耳。”
    破題一出,立意高遠。
    將仁政與推恩層層剖析,既有聖人的微言大義,又暗合當下朝廷,想要休養生息的政治風向。
    洋洋灑灑七百字,一氣嗬成。
    寫完後,蘇墨閉目休息片刻,隨後再三檢查無誤,再將其謄抄在試卷上,懸掛晾幹。
    緊接著是第二題,取自《禮記·學記》:“教民以德。”
    這又是一道送分題。
    當然,這是對蘇墨而言。
    若是換作別人,可能還需要埋頭苦想。
    此題考官意在強調,教化對治國的重要性。
    蘇墨深知清流一派,向來主張垂拱而治,教化為先,反對嚴刑峻法,因此他若是破題,關鍵點就在於此。
    略作沉吟,便再次落筆。
    “治世之本,教化為先,德潤人心方安天下。法能禁於已然,德能防於未然。”
    “故善治者,必先正人心,而後正法度。”
    這一次,他寫得四平八穩,辭藻雖不華麗,卻勝在理正氣和,緊扣考官心弦。
    抬起頭時已是正午,狹窄的號舍內酷熱難耐,宛如蒸籠一樣。
    不少考生熱得汗流浹背,心浮氣躁,手中的筆都握不穩。
    蘇墨剛答完四書題,眼見日頭正毒,索性停筆休息。
    他將兩塊號板拚在一起,鋪上薄被,倒頭就睡。
    周圍路過的巡考官見狀,皆是一愣。
    但見他卷麵整潔,字跡工整,也不禁暗暗點頭。
    這一覺睡了半個時辰,等到蘇墨醒來時,雖也是一身透汗,但神清氣爽,腦中昏沉盡去。
    取出水囊喝了幾口涼水,便再次提筆,攻克剩下的五經題。
    八月十二,第二場開考。
    這一場考的是論、判、詔、告、表等公文寫作。
    對於大多數,隻讀聖賢書的死讀書人來說,這一場最為頭疼,因為涉及具體的律法條文和公文格式。
    但蘇墨早有準備。
    這大半年來,他在陳易的指導下,將大業律背得滾瓜爛熟,各類公文格式更是練習了不下百遍。
    尤其是那道判案題。
    一豪強隱匿田產五百畝,抗拒繳納田稅,並打傷催糧裏正,問如何判刑。
    這題目看似簡單,實則暗藏殺機。
    若是直接判個斬首或充軍,雖然解氣,但卻不合律法程序。
    可若是隻判罰銀,又太輕了。
    蘇墨略一思索,提筆開判。
    他並未一刀切,而是將案件拆解。
    隱匿田產,按律當杖責八十,追繳賦稅,並罰銀三倍。
    打傷裏正,乃是毆打公差,罪加一等,當流放三千裏。
    抗拒皇糧,乃是大不敬,數罪並罰,當斬立決!
    這一判詞,邏輯嚴密,層層遞進,既有法度之威,又有量刑之準。
    不僅如此,他還引用了三條律法原文作為支撐,確鑿無疑。
    相比於那些還在糾結,到底是該殺還是該罰的考生,蘇墨的判詞簡直就是標準的刑名師爺手筆。
    八月十五,第三場策論。
    這一場堪稱是寒門學子的鬼門關。
    因為策論考的是時政,題目往往涉及邊防、水利、吏治等國家大事。
    寒門學子消息閉塞,哪裏知道朝堂上在吵什麽?
    然而,蘇墨卻笑了。
    過去這一年,他跟著陳易看了無數期邸報,對朝堂動態了如指掌。
    五道策論題,分別涉及“整頓吏治”、“鹽鐵專賣”、“邊關互市”等。
    每一道題,蘇墨都能結合當下的朝局,引經據典,言之有物的解答。
    雖不敢說能經世濟民,但在這一群考生的空談闊論中,絕對是鶴立雞群。
    九天六夜,三場鏖戰後。
    當八月十六,貢院大門開啟時,無數考生麵色蠟黃,腳步虛浮地被攙扶出來。
    有的甚至直接暈倒在門口,被早已等候的家人抬走。
    楊亞東雖然意誌堅定,但畢竟底子薄,出來時也是搖搖欲墜,回去後便病倒了,足足調養了五日才緩過勁來。
    唯有蘇墨,雖然眼中布滿血絲,衣衫有些餿味,但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眼神清明。
    平日經常踢蹴鞠還是有用的,讓他的體能增長了不少。
    那一身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在此刻終於顯露出了它的價值。
    蘇墨深吸一口氣,看著貢院外久違的藍天,心中一片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