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馬頭的“半價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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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別急!一個個來!”陳越索性也不進院子了,就在門口的大石頭上一坐,擺起了臨時義診攤,“今兒個本官高興,工坊選址大吉,給大夥兒免費看診!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嚴重的還得去醫館,本官這兒隻能給你們指條明路!”
“大人,我這牙上有個洞,一吃飯就塞!”一個賣菜的大嬸擠上來,張開血盆大口。
陳越瞅了一眼:“那是蟲牙,得補。回頭等我這工坊開了,那種特殊的‘蛋殼粉’一堵就好。現在嘛,你先拿花椒咬在洞裏,能止疼。”
“大人,我這牙刷牙老出血!”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愁眉苦臉。
“這是牙齦鬧脾氣呢,多吃點那苦瓜、青菜敗敗火。”
“小孩子換牙,舊牙沒掉新牙就長出來,得及時把舊牙拔了,不然新牙就長歪了…“
陳越一邊看診,一邊還沒忘了給自己未來的產品打廣告:“大夥兒記住了,這牙病多半是‘髒’出來的。回頭我這兒會出一種專門潔牙的好東西,叫‘牙膏’,配上咱們特製的刷子,保準讓你們老了還能啃骨頭!”
“牙膏?啥是牙膏?”
“比青鹽還好使?”
“那肯定的!那是宮裏貴人們用的方子!”陳越一臉神秘,“到時候給大夥兒街坊價!”
這一波預熱,效果拉滿。人群裏爆發出陣陣叫好聲,大家看陳越的眼神,已經從看熱鬧變成了看財神爺和救命恩人。
一直忙活到日上三竿,人群才漸漸散去。王得祿早就累得癱在門檻上,看陳越的眼神也變了,多了幾分真切的佩服:“陳大人,您這手段……高啊!這還沒開張呢,半個京城的百姓怕是都要知道咱們這兒了。”
“這叫‘得民心者得天下’。”陳越拍了拍滿是灰塵的官服,“雖然咱們做的隻是個牙刷生意,但這道理是通的。”
就在這時,一個一直站在角落裏沒走的老頭湊了上來。這老頭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背稍微有點駝,那雙眼睛卻精明得很,滴溜溜亂轉,一看就是個在市井裏摸爬滾打的老油條。
“這位……大人,借一步說話?”老頭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往陳越袖子裏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陳越眉頭一挑,這是有情況?他不動聲色地揮退了想要上前的王府家丁,跟著老頭走到了一棵大槐樹後。
“老丈有何指教?”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嘴黃牙,缺了兩顆門牙說話有點漏風:“小的姓馬,大家都叫我老馬頭,是個倒騰鹹貨的。剛才聽大人說,以後要做那什麽……牙膏?那玩意兒是不是得用不少鹽?”
陳越心裏一動,鹽鐵專營,這可是國家的命脈。做牙膏確實需要大量的鹽作為研磨劑和防腐劑,但這官鹽的價格高得離譜,要是全用官鹽,那成本根本壓不下來,平民百姓根本用不起。
“老馬頭,你有話直說。”陳越盯著他。
老馬頭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用氣聲在說:“小的有條路子,能弄到上好的青鹽。不是那種發苦的粗鹽,是正經的井鹽!價格嘛……隻要官鹽的一半。”
私鹽!
陳越心頭猛地一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但這誘惑力……也太大了。一半的成本,意味著他能迅速占領低端市場,把那個“牙膏”真正推廣開來。
“你膽子不小啊,敢跟朝廷命官談這個?”陳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不怕我把你抓了去領賞?”
老馬頭卻一點不慌,咧嘴一笑:“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也是個善人。剛才那個小叫花子您都肯救,小的這點小買賣,您看不上那點賞錢。再說了,咱們這是‘各取所需’。您要便宜鹽造福百姓,我要混口飯吃。這叫……雙贏。”
這老頭,有點意思。
“路子穩嗎?”陳越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穩!”老馬頭拍著胸脯,“那是咱們幾代人傳下來的‘土路子’,不走官道,不占水路,神仙都查不著。隻要大人點頭,以後您這工坊的鹽,小的一手包了。量大管夠,成色包您滿意。”
陳越沉吟片刻。這確實是個巨大的誘惑,但也像是個巨大的陷阱。在這個節骨眼上,李廣盯著,許冠陽雖然進去了但餘黨還在,要是這鹽路出了問題,那就是給人遞刀子。
但富貴險中求。要想擺脫李廣對原材料的控製,這民間渠道是必須打通的。
“老馬頭,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陳越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扔給他,“這點錢拿去喝茶。至於鹽的事……你先弄十斤樣品送到這院子裏來,若是成色真像你說的那麽好,咱們再談後麵的。若是敢拿次貨糊弄我……”
陳越眼神一凜,身上那股子官威瞬間爆發:“你應該知道,我能救人,也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馬頭接住銀子,點頭哈腰:“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三天之內,貨必到!”
看著老馬頭消失在巷口的背影,陳越深吸了一口氣。這步棋,走得有點險,但隻要操作得當,這就是他對抗李廣資源封鎖的一張王牌。
待人群散盡,陳越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個未來的工坊。一眾人等邁入院子,院內果然如王長史所說,雖然雜草叢生,但格局方正,前後兩進,後院那口井水清澈見底。最難得的是,院牆高聳,私密性極好。
“這院子不錯,“陳越滿意地點點頭,“收拾出來,前院可以做診室和展示區,後院正好做工匠坊和倉庫。“
“大人滿意就好。“王得祿笑道,“王爺交代了,需要什麽人手、物料,盡管開口。工部那邊也已經打過招呼,明日就會派工匠過來修繕。“
陳越在院子裏踱著步,心裏已經開始規劃各個區域的功能劃分。有了這個根據地,他的“牙齒帝國“總算要邁出實質性的第一步了。
……
回到值房,天已經黑透了。
趙雪正在燈下替他整理那幾本關於藥草的古籍,見他回來,笑著迎上去:“聽說你今天在織造局門口當了回活菩薩?連王長史回來都讚不絕口,說你那一針下去,比變戲法還神。”
陳越癱在椅子上,接過趙雪遞來的熱茶,一口氣灌下去:“什麽活菩薩,不過是職業病犯了。不過這趟沒白去,不僅看了風水,還撿了個寶。”
他把老馬頭的事跟趙雪說了一遍。
趙雪聽完,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眉頭微蹙:“私鹽……這可是燙手山芋。李廣掌管內廷,對市井的掌控力也不弱。這個老馬頭突然冒出來,會不會是……”
“你是說,這是李廣給我下的套?”陳越把玩著茶杯,“我也想過。但這老頭的眼神和那股子市井氣,不像是宮裏調教出來的。再說了,李廣現在想的是怎麽把我那‘牙膏’的方子套過去,犯不著在這時候用這種低級手段搞死我。”
“況且,”陳越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王爺給了我官方的‘尚方寶劍’,但這劍太沉,我不一定揮得動。這老馬頭的私鹽,雖然見不得光,但它靈活、便宜。就像是咱們的‘暗道’。一明一暗,才能在這皇城根下站穩腳跟。”
趙雪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你總是這麽膽大包天。既然你決定了,那這鹽進來的時候,一定要做得隱秘。最好……能借著王爺運送建築材料的車隊混進來,這樣就算有人查,也有王府的牌子擋著。”
“英雄所見略同!”陳越一把抓住趙雪的手,“雪兒,你真是我的女諸葛!這招‘借殼上市’用得妙啊!”
趙雪臉一紅,想抽回手卻沒抽動,隻能任由他握著:“什麽上市下市的,全是些聽不懂的怪話。我隻是不想看著你剛有點起色就栽跟頭。”
“放心吧。”陳越看著窗外那輪明月,“這盤棋,才剛剛開始下呢。咱們不僅要有官方的大道,也得有這些老鼠洞。隻有把這黑白兩道都給蹚平了,咱們那‘牙神’的招牌,才能真正掛得穩。”
夜風吹過窗欞,燭火搖曳。
陳越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豪情萬丈地規劃著未來的時候,那個老馬頭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幾條巷子後,鑽進了一家不起眼的當鋪。
當鋪的後堂,一個穿著錦衣衛飛魚服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手裏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
“大人,魚咬鉤了。”老馬頭此刻哪還有半點市井小販的模樣,腰板挺得筆直,聲音陰冷。
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張年輕卻冷峻的臉,正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一名千戶。
“很好。”千戶將匕首收到腰上,“李公公說了,這陳越既然喜歡走野路子,那就讓他走個夠。等他這私鹽用順手了,也就是咱們收網的時候。”
“那……這鹽?”
“給。不僅要給,還要給最好的。讓他嚐嚐甜頭,他才會死心塌地地往這坑裏跳。”千戶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記住,這網得織得密一點,別讓這隻金牙鳥飛了。”
……
值房內,陳越突然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著涼了?”趙雪關切地問。
“沒事,”陳越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估計是那個小叫花子在念叨我的好吧。或者是……哪個孫子又在背後算計我呢。”
他看著桌上那張王府的批條和老馬頭留下的地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管是誰在算計誰,這出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