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局全勝和福王要“進京”

字數:7944   加入書籤

A+A-


    第一場:止痛與排膿——“巫術”對決“麻醉”
    那個小太監半邊臉腫得跟豬頭似的,皮膚緊繃得發亮,正躺在榻上哼哼唧唧,看那樣子,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我先來!”阿巴斯搶先一步,生怕陳越搶了他的風頭。
    他從那個油膩的皮囊裏掏出一把幹枯的、不知名的草藥,又拿出一個畫滿符咒的銅盆,就在大殿上點燃了。
    “呼——”
    一股嗆人的煙霧升騰而起,帶著某種致幻的、類似於大麻的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偏殿。幾個老臣忍不住咳嗽起來,掩住口鼻。
    阿巴斯圍著病人開始轉圈,嘴裏念念有詞,發出“嗚嚕嗚嚕”的怪叫,跳起了一種詭異的舞蹈,手裏的鈴鐺搖得震天響。
    “這……這是幹嘛?”朱祐樘都看懵了,眉頭緊鎖。
    “回陛下,這是西域的‘驅魔舞’!”山羊胡太醫趕緊在一旁解釋,一臉崇拜,“大師說了,這牙疼是有魔鬼在牙根底下作祟,得先用煙熏暈魔鬼,再用咒語驅趕!”
    跳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跳得滿頭大汗,阿巴斯突然大吼一聲,如同驚雷炸響。他從腰間拔出一把鏽跡斑斑、彎成鉤狀的刀具,沒有任何消毒措施,甚至連擦都沒擦一下,直接就要往那太監的腫臉上紮!
    “啊——!!救命啊!!”
    那小太監本來就被煙熏得迷迷糊糊,一看這架勢,嚇得魂飛魄散。再加上劇痛,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拚命掙紮,手腳亂舞,差點從榻上滾下來。場麵一度混亂不堪,幾個侍衛衝上去才勉強按住。
    阿巴斯卻不管不顧,硬生生地朝著腫起來的牙齦就紮了進去。
    “噗嗤!”血液飛濺,太監兩眼一翻,直接疼暈了過去。這哪裏是治病,簡直是行刑!
    “庸醫!這是謀殺!”陳越搖了搖頭,實在看不下去了,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輪到他了。
    陳越沒有跳大神,也沒有念咒語。他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密封嚴實的小瓷瓶,又取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竹管針筒”——這是他用細竹管和活塞改良的簡易注射器,雖然還沒有空心針頭,但他有更妙的法子。
    “這是什麽?”朱祐樘好奇地探過頭。
    “回陛下,這是微臣自製的‘定痛液’。”陳越打開瓶塞,一股濃烈的高粱酒味混合著淡淡的草藥香飄了出來,“乃是用高度酒提純,加上曼陀羅花、鬧羊花等幾味草藥,經過七七四十九個時辰的‘萃取’而成。此藥性烈,能阻斷痛覺。”
    他並沒有注射,因為沒有針頭。但他用棉球蘸取了高濃度的藥液,敷在太監腫脹最厲害的牙齦粘膜上,也就是那個即將破潰的膿點周圍,進行表麵麻醉。
    稍待片刻,陳越輕輕碰了碰患處,問那太監:“感覺如何?”
    太監悠悠轉醒,眨了眨眼:“回……回大人,好像……木了,嘴皮子發麻,不那麽疼了。”
    陳越點點頭,然後取出特製三棱針,在燭火上燒得發紅後,放在一邊冷卻,手腕極穩,沒有一絲顫抖。
    “忍住,就一下。”
    “噗。”
    極輕微的一聲,就像是刺破了一個熟透的葡萄。
    細針刺破了膿包最薄弱的頂點,甚至避開了周圍密集的血管網。一股黃白色的膿液順著陳越預先放置的引流管(一根空心的鵝毛管)流了出來,直接滴入托盤,沒有噴濺,沒有慘叫,隻有一種壓力瞬間釋放後的輕鬆。
    “好了。”陳越用棉球清理幹淨,敷上特製的消炎藥粉,“回去多漱口,三天即消。”
    那太監摸了摸臉,一臉不敢置信,眼淚嘩嘩地流:“真……真不疼了?剛才那是……真的?謝大人救命之恩!”
    高下立判。一個疼暈過去,一個談笑間解決。
    朱祐樘滿意地點點頭,看向阿巴斯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懷疑:“這第一局,陳越勝。”
    第二場:斷牙重建——“暴力”對決“黑科技”
    那侍衛是個硬漢,雖然牙根斷了,半截牙茬子露在外麵,滿嘴是血,但也隻是皺著眉,一聲不吭,渾身的肌肉緊繃。
    阿巴斯輸了一局,氣急敗壞,臉上的紅胡子都翹起來了。這次他更是拿出了看家本事,一把推開太醫,從皮囊裏掏出一把類似老虎鉗的大家夥,那鉗口上還帶著陳年的血垢。看那架勢,是要直接硬拔!
    “忍著點!那是壞骨頭!拔了就好了!”阿巴斯也不廢話,鉗子夾住那半截斷牙,就要用力。
    “等等!”侍衛下意識地想躲,但被阿巴斯死死按住。
    “哢嚓!”
    一聲脆響,那是牙槽骨被暴力撼動的聲音。那侍衛疼得渾身抽搐,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的衣服。牙根是被拔出來了一半,但因為暴力操作,連帶著旁邊的一大塊牙齦和牙槽骨都被撕裂了下來,血流如注,止都止不住,瞬間染紅了前襟。
    “這……這……”阿巴斯慌了手腳,拿著把所謂的“聖灰”就往傷口上撒,結果血混合著灰,糊成了一團黑泥,看著更加恐怖。
    “住手!”陳越猛地喝道,聲音裏帶著不可遏製的憤怒,“你這是在殺人!牙連心,骨連髓,你這麽拔,會死人的!”
    他幾步衝上去,一把推開阿巴斯,迅速用幹淨棉球壓迫止血,手法專業而利落,幾下就止住了那噴湧的鮮血。
    待血止住後,陳越仔細檢查了傷口,然後轉頭對皇帝說道,語氣堅定:“陛下,這牙根雖斷,但根基尚穩,且斷麵在牙齦之上。正如房屋大梁雖裂,但地基未動。若是強行拆除,不僅傷及牙槽骨,還會讓鄰牙鬆動,甚至導致麵部塌陷。微臣以為……當保!”
    “保?斷了還能保?”朱祐樘來了興趣,身體前傾,“愛卿莫非會接骨之術?”
    “非也,乃是‘樁冠’之術。”
    陳越從藥箱裏取出一套讓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工具——那是他這幾天在工坊裏,逼著劉鐵錘和張鬼手用廢棄的鍾表發條和極細的鋼絲,打磨出來的簡易“根管銼”。
    “掌燈!把透鏡拿來!”
    在趙雪的配合下,陳越戴上了特製的放大鏡。
    清創、擴管、消毒。雖然條件簡陋,但在他那雙神手之下,一係列操作行雲流水。他用細鋼絲將壞死的牙髓一點點剔除,用藥酒衝洗,然後填入防腐的藥物。
    最後,他拿出了那個真正的殺手鐧——升級版的蛋殼粉(主要成分碳酸鈣),用一種從浙江舟山呈貢上來的、黏性極強且幹後堅硬如石的藤壺膠水進行調和。
    “這是……”周圍的大臣們都看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陳越將那團白色的糊狀物,小心翼翼地堆塑在已經打入一根細金樁(固定用)的斷牙上。他拿著小刻刀,一點點地修形、雕刻、固化。
    一盞茶的功夫後。
    一顆嶄新的、潔白的、甚至連牙尖窩溝都栩栩如生的“假牙”,赫然出現在那侍衛的口中!與旁邊的真牙簡直一模一樣!
    “咬合試試。感覺一下高低。”陳越說道,遞過去一張塗了墨的紙(咬合紙)。
    那侍衛試著咬了咬牙,臉上露出了震驚到失語的神色,他用舌頭舔了舔,又用手晃了晃:“穩!跟真的一樣!一點都不晃!而且……能用力了!”
    全場死寂。
    這是什麽神仙手段?這簡直就是“斷肢重生”、“女媧補天”啊!
    “陛下,”陳越擦了擦手上的粉末,淡淡地說道,那種自信的光芒讓所有人都無法直視,“牙根猶如屋基,能保則保。這就是微臣的‘保根’之術。也是對我大明子民身體發膚的敬畏。”
    理念和技術的代差,讓阿巴斯剛才那番野蠻操作顯得如同原始人在耍猴,簡直是雲泥之別。
    “第二局,陳越勝!”朱祐樘大聲宣布,看著陳越的眼神裏滿是讚賞,甚至帶了一絲敬畏,“陳愛卿,真乃神人也!”
    第三場:深度潔牙——“信仰”的崩塌
    患有嚴重牙周病、滿口黃牙、牙齦萎縮滲血的禦廚王胖子被帶上來時,雙腿抖得如同風中篩糠,幾乎要癱軟在地。他剛才可是親眼目睹了前麵兩位“病友”的遭遇,尤其是趙猛那血淋淋的嘴角,給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旁邊的太監捅了捅他,盡管無奈,王胖子也隻好張開嘴。滿口牙石,牙齦紅腫萎縮,一張嘴就是一股惡臭,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阿巴斯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他的那些骨頭牙齒,原本的囂張氣焰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他看著陳越那一排排雖簡陋卻分類明確、經過嚴格消毒、閃著寒光的探針、刮治器、鋤形器,又回想起前兩局那匪夷所思的“無痛”和“保根”之術,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這輩子都在用巫術、咒語和暴力治牙,從來沒見過這麽精細、這麽講究、這麽……“科學”的手段!這哪裏是人能做到的?這簡直是對他幾十年信仰的降維打擊!
    陳越拿起一把刮治器,輕輕在禦廚王胖子的牙齒上刮了一下,“滋”的一聲,一塊巨大的、黃黑色的陳年牙石被崩了下來。
    “看到了嗎?這就是病根。不是魔鬼,是石頭。”陳越冷冷地說道,“這裏麵,住著億萬個看不見的小蟲子,在啃食他的骨肉。你的咒語,殺不死它們。”
    這一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你不是牙匠!你是魔鬼!是巫術!隻有魔鬼才能看見蟲子!” 阿巴斯猛地向後踉蹌兩步,像是要避開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手指顫抖地指著陳越,用變了調的嗓音語無倫次地尖聲大喊,“是巫術!是來自東方的魔鬼把戲!你……你一定是被惡靈附身了!我不比了!我絕不跟你這個魔鬼比試!”
    他一邊嘶吼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那個叮當作響的皮囊,如同後麵有厲鬼追趕一般,也顧不上什麽禮儀風度,跌跌撞撞地衝開圍觀的人群,在眾人驚愕、鄙夷、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狼狽不堪、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隻留下地上一片狼藉和那股尚未散盡的怪異香料味。
    太醫院那幫人麵如死灰,站在那裏像一群被抽了魂的木偶,一個個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西域神醫?”陳越冷笑一聲,轉過身,繼續拿起刮治器,開始給那個禦廚清理牙石,動作沒有一絲停頓,“跳大神要是能治病,太醫院早就改成巫祠了。科學,才是唯一的真理。”
    雖然對手跑了,但陳越依然認真地完成了治療。隨著一塊塊陳年牙石被剔除,隨著膿血被衝洗幹淨,王胖子感覺嘴裏那股憋了幾十年的悶氣終於通了,那種清爽的感覺讓他熱淚盈眶。
    “神醫!真是神醫啊!我都想給您立長生牌位了!” 王胖子跪在地上,咚咚磕頭。
    朱祐樘看著這一幕,龍顏大悅,甚至帶頭鼓起了掌:“好!好一個‘禦用牙匠’!陳越,你今日可是給朕,給大明,長了臉了!這才是大國工匠的氣度!賞!重賞!那個跑了的,傳旨,驅逐出境,永世不得入大明半步!”
    ……
    比試結束,當日下午。
    陳越再次名聲大噪,這次不僅僅是靠牙刷,而是靠實打實、神乎其技的醫術,徹底坐穩了京城第一把交椅。工坊的訂單像雪片一樣飛來,連那些之前還在觀望的大臣們都紛紛派人來求醫、求刷子,甚至有人出千金隻求陳越一號。
    值房內,夕陽的餘暉灑在桌麵上,一片金黃。
    趙雪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她今日換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更顯嬌俏。
    “恭喜陳大人,賀喜陳大人!”趙雪打開食盒,拿出幾樣精致的小菜和一壺上好的花雕酒,那是她特意去禦膳房討的,“今日這一戰,可謂是揚眉吐氣,徹底坐穩了這‘牙神’的位子。連皇後娘娘都在宮裏誇你呢。”
    陳越癱在椅子上,雖然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但心裏那個爽啊。他看著趙雪在燈下忙碌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安寧。
    “都是被逼出來的。”陳越苦笑一聲,伸手拉住趙雪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要不是為了咱們這工坊,為了能在這宮裏活下去,我也不想出這個風頭。槍打出頭鳥啊。”
    “你已經是大鵬了,還怕什麽槍?”趙雪反握住他的手,眼神溫柔而堅定,“不管怎麽樣,這一關算是過了。來,喝一杯,壓壓驚。”
    陳越端起酒杯,看著杯中搖曳的酒液,正要跟趙雪碰一個,享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天塌了!”
    小祿子衝進來,帽子都跑丟了,頭發散亂,臉色煞白如紙,手裏揮舞著一張剛剛從通政司抄來的急報,手抖得像篩糠。
    “怎麽了?慌什麽?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陳越手裏的酒杯一頓,酒灑出來幾滴,心裏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
    “福王……是福王!”小祿子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在抖,帶著哭腔,“通政司剛剛送來的急報!福王殿下……福王殿下八百裏加急上奏!”
    “福王?他還能說什麽?不就是想要生意嗎?”陳越皺眉。
    “不……不是生意!”小祿子深吸一口氣,喊了出來,“他說……他說他牙痛難忍,半邊臉都腫爛了,地方上無人能治,都要疼死過去了!懇請陛下念在叔侄情分上,恩準他即刻進京!請‘禦用牙匠’陳越……親自診治!”
    “什麽?!”
    “哐當!”陳越手裏的酒杯落地,摔了個粉碎。
    陳越和趙雪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對方眼裏那深深的凝重與駭然。
    這哪裏是來治牙的?
    福王那是誰?那是太後的心頭肉,是皇上的親叔叔,是這大明朝最大的、最有野心的藩王!按照祖製,藩王無詔不得入京。他這次竟然借著“牙疼”的由頭,想要硬生生地闖了進來!
    “他不是來治牙的,”陳越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漸漸逼近的黑夜,“他是衝著我來的,是衝著這‘潔齒刷’的生意來的,更是衝著……這京城的權力來的。他是來……‘治’我的。”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陳越的眼睛卻亮得嚇人,那是被逼入絕境後的覺醒。
    狼沒趕走,虎真的來了。而且,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惡虎。
    這場戲,終於要唱到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