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官扮仆潛侯府,師姐藏箋留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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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撥弦早已在書房等候。
她轉身,麵色平靜得可怕。
“撥弦……你……你也知道了?”
蘇沐辰澀聲道。
上官撥弦點點頭,將昨夜所見和“紅顏燼”的猜測低聲告知,但略去了蛇形刺青的細節,此事她覺蹊蹺,暫不想將師兄卷入過深。
蘇沐辰聽得心驚肉跳,冷汗涔涔:“竟是如此?!永寧侯府……他們怎敢?!”
“他們敢,而且做得幹淨利落。”上官撥弦聲音冰冷,“師兄,師姐不能白死。師父臨終托付,你我皆在場。此仇必報,此冤必雪。”
“可……可侯府門第高貴,守衛森嚴,我們如何能查?”
蘇沐辰麵露難色。
他一個文弱書生,實在無力對抗這等龐然大物。
“我自有辦法。”
上官撥弦眼神堅定。
“師兄,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侯府匆忙火化師姐,對外宣稱惡疾傳染,內部必定也人心惶惶,尤其是一些低等仆役,恐有忌諱。他們近期定然需要補充人手,尤其是……無人願去的靈堂值守之人。”
“師妹言之有理!”
上官撥弦緩緩道:“我要你以故交師弟的身份,明日再去侯府,不必強硬,隻表現出悲痛不解,並‘無意間’透露,你有一遠房表妹,父母雙亡,來京投親不著,生活無著,你正為其尋一安身之所……但自己又能力有限,隻好求助於師姐,可是師姐……唉……若有粗使雜役之職,亦可勉強為之……”
蘇沐辰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大驚失色。
“撥弦!你要潛入侯府?不可!太危險了!剛才曹總管和幾個護衛都見過你了!”
“這是唯一能接近真相的辦法。”上官撥弦語氣決絕。
“師兄,我自幼在市井摸爬滾打,後又隨師父走南闖北,並非嬌弱閨秀。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你是知道的,師兄,我的易容術遠超於你。”
“你隻需按我說的做,為我創造一個合理且不易被拒絕的‘身份’和契機。餘下的,交給我。”
她看著蘇沐辰,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光芒:“師姐在等著我們。”
蘇沐辰望著她,深知這個師妹看似柔弱,實則心誌堅毅更勝男子,且聰慧機變,身負諸多奇技。
他沉默良久,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好……萬事……小心。”
三日後。
永寧侯府後角門。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提著小小包袱、身形單薄、麵容蠟黃憔悴的年輕女子,怯生生地低著頭,跟在一位管事婆子身後,邁過了那高高的門檻。
她微微抬眼,快速掃過這侯門深院的層層屋宇,朱牆高聳,飛簷鬥角,氣象森嚴,卻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管事婆子語氣淡漠:“丫頭,算你運氣好,府裏正好缺個守靈堂的夜婢。雖說晦氣了些,但活計清閑,飯食管飽。記住了,安分守己,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同,夜裏好生守著燈火,莫要偷懶打盹,更不許亂跑衝撞了貴人!否則,仔細你的皮!”
女子瑟縮了一下,細聲細氣地應道:“是……奴婢曉得了……謝媽媽提點……”
她的聲音柔弱,帶著一絲惶恐,低垂的眼簾完美地掩去了眸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寒銳光。
稍作易容術的上官撥弦,成功潛入。
永寧侯府西北角,一處偏僻冷清的院落。
這裏便是臨時設置的靈堂。
因夫人是“染惡疾而亡”,又已被火化,侯爺似乎對此事頗為忌諱,並未大操大辦,靈堂設得簡陋,除了幾個必要的白燈籠和牌位,幾乎看不出是侯府夫人的喪儀。
空氣中彌漫著廉價的紙錢和香燭氣味,混合著老房子特有的黴味,顯得格外陰森。
上官撥弦——如今化名“阿弦”,被管事婆子張媽媽領到了這裏。
“就是這兒了。”
張媽媽捂著鼻子,仿佛這裏的空氣都有毒。
“你的差事就是守著這靈堂,保證香火不斷,燈燭不滅。夜裏尤其要驚醒些,莫要偷懶。每日三餐會有人送來,無事不得亂跑,衝撞了貴人,打死不論!”
張媽媽再次強調!
“是……奴婢明白了。”
阿弦怯怯地應著,低眉順眼,身體微微發抖,像是害怕極了這地方。
張媽媽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會沾染晦氣。
靈堂裏隻剩下上官撥弦一人。
她臉上那怯懦恐懼的神情瞬間褪去,變得冷靜而銳利。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如掃描般仔細審視著這個不大的廳堂。
師姐的靈位孤零零地擺在正中央,後麵是一個黑漆漆的空棺材——裏麵放的據說是師姐的骨灰壇。
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牆壁上,仿佛幽魂舞動。
空氣裏,除了香燭紙錢和黴味,上官撥弦還嗅到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奇異甜香殘留,與她從那片焦黑衣角上聞到的一樣——紅顏燼!
雖然極其微弱,但證明她的判斷沒錯,師姐的遺體在焚燒前確實被放置在這裏,毒素的氣息附著在了環境中。
她的心猛地一揪,悲痛翻湧,又被強行壓下。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她開始仔細地檢查靈堂。
地麵是舊的青石板,有些已經鬆動。
牆壁看起來並無異常。
供桌、蒲團、香爐……她都看似隨意地、小心翼翼地觸碰、檢查。
時間一點點過去,白日裏偶爾有府裏低等的仆役遠遠經過,也都繞著走,無人靠近。
上官撥弦樂得清靜,全心投入搜尋。
傍晚時分,送飯的老仆來了,是個啞巴,眼神渾濁,放下食盒就走。
上官撥弦注意到他走路時左腳有些微跛,且似乎不敢抬頭看那靈位。
她心中一動,在老人放下食盒轉身時,故意用細弱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般哀歎:“夫人真是可憐……聽說走的時候很不安寧……”
那老仆身體猛地一僵,沒有回頭,腳步卻更快了,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院子,仿佛背後有鬼在追。
有問題!
這老仆一定知道些什麽,或者看到過什麽!
上官撥弦記下這一點。
但她沒有立刻去追,眼下更重要的是徹底搜查靈堂本身。
夜色漸深,靈堂內外越發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上官撥弦吹熄了幾盞不必要的燈,隻留下長明燈和一對白燭,讓光線變得更為昏暗,便於她行動。
她假意跪在蒲團上守靈,耳朵卻豎起著周圍的動靜,手指則看似無意識地在地麵的青石板上輕輕敲擊、摩挲。
根據她對機關術的了解,這種老宅,尤其是設置重要場所的地方,很可能存在一些隱秘的夾層或暗格。
“篤……篤篤……”
一塊靠近供桌下方、邊緣似乎經常被腳蹭到的石板,發出的聲音略顯空泛!
上官撥弦眼神一凝。
她仔細觀察那塊石板,發現其邊緣的磨損程度與周圍略有不同,似乎經常被極輕微地移動。
她屏住呼吸,從發間取下一根細長的、看似普通的烏木簪子。
簪子尖端極其纖細堅韌。
她將簪尖小心探入石板的縫隙,輕輕撥動。
“哢噠。”
一聲極輕微的機括響動。
石板微微鬆動了一下。
上官撥弦小心地用手指摳住邊緣,緩緩將石板提起。
下麵果然是一個小小的暗格!
暗格裏有些積灰,裏麵似乎放著一點東西。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地伸手進去,摸到了——半張被撕毀的、泛黃的紙張。
她迅速將紙張取出,借著長明燈微弱的光線查看。
紙張質地特殊,是師父獨有的、浸泡過藥液的防蠹紙。
上麵是用師姐熟悉的娟秀字跡寫下的一些片段,赫然是關於各種毒物的記載!
“紅顏燼,性極烈,源自西域鬼麵花,佐以赤練砂、腐心草……遇熱則異香現……中者容顏乍豔,旋即枯敗,脈象如常,唯頸側或心脈隱見針孔,細如毫芒……”
這果然是師姐留下的筆記!
是她對“紅顏燼”的研究記錄!
上官撥弦的心髒狂跳起來。
師姐果然在調查這種毒藥!
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特意去查閱並記錄!
筆記到此中斷,下麵被粗暴地撕掉了。
但在殘頁的最下端,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師姐用極細的筆觸畫了一個小小的、看似隨意的記號——三枚疊在一起的銅錢,其中一枚上麵隱約有個小點。
這是她們姐妹小時候約定的最緊急的暗號之一,意思是“有致命危險,隱藏重要物品,方位指向……”!
而那個小點,通常代表方向或標記點。
師姐在遇害前,匆忙間將這份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毒經筆記撕下部分藏於此地,並留下了指向真正藏物地的暗號!
師姐果然了解她!
師姐知道,如果出意外,以她的性格和對機關術的熟練程度必定不會放過侯府並且一定可以找到藏東西的地方。
上官撥弦正激動間,院外遠處忽然傳來隱約的更梆聲,以及細微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她心中一凜,立刻將殘頁小心塞入懷中貼身藏好,迅速將石板恢複原狀,拂去痕跡,然後重新跪坐在蒲團上,閉上眼睛,仿佛因困倦而打盹。
腳步聲在院門口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巡夜的護衛,朝裏麵望了望,見一切如常,隻有那個新來的小丫鬟在打瞌睡,便又腳步聲漸遠。
上官撥弦緩緩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師姐留下的線索找到了,但危機也始終相伴。
這侯府,果然步步驚心。
接下來的兩日,上官撥弦扮演著一個膽小、安靜、甚至有些遲鈍的守靈婢女。
她白天大部分時間待在靈堂,偶爾被叫去幫忙做些簡單的雜役,她也表現得笨手笨腳,惹來幾聲斥罵便不了了之。
她利用這些機會,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侯府的地形、人員往來、護衛巡邏的規律。
侯府占地極廣,亭台樓閣,庭院深深,守衛也遠比她想象的森嚴。
明哨暗卡,交錯巡視,幾乎沒有盲點。
尤其是夜間,巡邏的頻率和人數明顯增加。
她也試圖再與那送飯的啞巴老仆接觸,但老人似乎受到了警告,每次送來飯食都低著頭,放下就走,絕不停留片刻。
有一次上官撥弦故意將水灑在自己裙擺上,靠近他想比劃著詢問哪裏可以清洗,老仆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後退,連連擺手,倉皇逃竄。
這更讓上官撥弦確信,師姐的死,這府裏絕不止一兩人知情,而是彌漫著一種恐懼的氛圍,讓知情人噤若寒蟬。
同時,她也在反複研究師姐留下的那個暗號。
三枚疊放的銅錢,其中一枚上有一個點。
指向何方?
侯府內與“錢”相關的地方……
賬房?
庫房?
還是……某個特定的、帶有錢幣標記的場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