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扮作熏蟲探底艙,遇疑巧辯脫危機

字數:8501   加入書籤

A+A-


    “上官姑娘,胡璿坊表麵經營香料絲綢,實則是突厥的一個情報據點,已被我們暗中監控許久。”他低聲道。
    “柳繡娘確是常客,但並非購買絲線,而是傳遞消息!”
    “我們的人發現,她最後一次出現時,神情慌張,似乎急於出手一件東西換取出城文書……”
    “很可能就是那對耳墜中的另一隻!”
    “她想逃?”上官撥弦蹙眉。
    “為何突然要逃?是因為李婉茹死了?還是她知道了什麽更大的秘密?”
    風隼搖頭:“不清楚。”
    “但我們晚了一步,胡璿坊的人稱之後再未見過她。”
    “而就在昨日夜間,西市發生一起火災,恰好燒毀了胡璿坊存放舊賬冊的雜物間……”
    “太過巧合。”
    滅口!
    又是滅口!
    柳繡娘這條線似乎也斷了。
    “不過,”風隼話鋒一轉,“我們在清查丙字柒號庫繳獲的貨物時,有了新發現。”
    他取出一小塊被燒得焦黑的木片,上麵似乎刻著幾個模糊的符號。
    “這是在一個角落裏發現的,像是貨箱上的標記,被匆忙試圖燒毀,但未完全燒盡。”
    上官撥弦接過木片,仔細辨認那扭曲的符號,臉色微變。
    “這是……西域某種小部族使用的計數符號,師姐的毒經筆記邊緣曾略有提及……”
    “它們代表的不是數字,而是……時間順序和目的地代碼!”
    她憑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迅速解讀。
    “初七……涇州……”
    涇州!
    那是長安西北方向的重要軍事重鎮,也是漕運樞紐之一!
    “初七……就是三日後!”蕭止焰不知何時醒來,聽到此處,掙紮著坐起,聲音沙啞卻急切。
    “他們有一批重要的‘貨’,要在三日後運往涇州!”
    目的地的指向性如此明確,絕非尋常!
    “必須截住這批貨!”大家異口同聲。
    然而,李琮和“翻江蛟”失蹤,漕幫核心人員必然高度警惕。
    如何能查到他們新的運輸計劃和路線?
    “或許……可以從侯府內部入手。”上官撥弦目光閃動。
    “柳繡娘匆忙間隻帶走了耳墜,她房內或許還有遺漏。”
    “而且,她是二夫人引薦的,二夫人已死,但二夫人身邊或許還有知情人……”
    就在這時,影守似乎想起什麽,道:“說起二夫人……她身邊曾有一個心腹丫鬟,名叫春草。”
    “二夫人‘急病’身亡後,春草因驚嚇過度,變得有些神誌不清,被家人接回城外莊子休養了。”
    神誌不清?
    是真?
    是假?
    還是另一種保護?
    上官撥弦立刻道:“我要去見這個春草!”
    次日,天色微明。
    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駛出長安城,前往南郊的田莊。
    車內,上官撥弦已易容成一個麵容普通、背著藥箱的遊方醫女。
    蕭止焰本欲同行,但傷勢過重,被強行留下休養。
    由“風隼”親自駕車護送。
    根據影守提供的地址,馬車很快來到一處偏僻的農家小院。
    春草的家人們見是醫女來訪(風隼提前做了安排),他們也希望春草遇到神醫好起來,並未起疑。
    唉聲歎氣地將他們引入內室。
    隻見一個年輕女子蜷縮在炕角,眼神呆滯。
    抱著一個舊枕頭喃喃自語,時而又驚恐地尖叫。
    確實是受了極大刺激的模樣。
    上官撥弦上前,柔聲細語地試圖與她交流。
    但她毫無反應,隻是反複說著一些破碎的詞句。
    “夫人……蟲子……紅紅的……飛走了……怕……水……好多水……”
    聽起來像是噩夢般的囈語。
    家人在旁垂淚道:“自打從府裏回來就這樣了,見了穿華服的人就怕,整日說胡話,請了多少郎中都看不好。”
    “神醫,救救她吧。”
    上官撥弦仔細觀察春草。
    她的恐懼不似作偽。
    但那雙偶爾閃過一絲清明的眼睛深處,似乎藏著極深的恐懼,而非純粹的瘋癲。
    她示意風隼穩住家人,自己取出銀針,假意為春草施針安神。
    指尖輕觸春草太陽穴時,她極快地、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柳繡娘托我問你,雀鳥何時歸巢?”
    春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猛地震動了一下!
    瞳孔驟然收縮!
    雖然她立刻又恢複了癡傻模樣,但那一瞬間的反應,沒能逃過上官撥弦的眼睛!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些什麽!
    她的瘋癲至少有部分是偽裝!
    上官撥弦不動聲色,繼續施針。
    她繼續用極低的聲音道:“我是三小姐的人,繡娘有危險,需要知道‘水’和‘蟲子’的事。”
    她冒險借用已死的李婉茹的名頭,是為了取信於春草。
    春草的手指死死摳著炕席,指甲幾乎折斷。
    她嘴唇哆嗦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微不可聞的字。
    “漕……漕船……‘飛魚號’……底艙……蟲蛀……初七……”
    說完,她猛地推開上官撥弦,發出更大的尖叫聲,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上官撥弦立刻後退,做出無奈的樣子,對家人搖頭:“姑娘癔症深重,需靜養,我開幾副安神的方子吧。”
    離開小院,馬車上,上官撥弦麵色凝重。
    “‘飛魚號’漕船……蟲蛀……底艙……初七……”她重複著春草冒險傳遞出的信息。
    “‘蟲蛀’很可能是個暗號,指代那些危險粉末!”
    “底艙是隱藏貨物的地方!”
    “初七出發,目標涇州!和倉庫木片上的信息對上了!”
    風隼駕車的手握緊了韁繩:“‘飛魚號’……是‘翻江蛟’麾下最快的一條船,常負責押送‘貴重’貨物。”
    “他們果然要用這條船!”
    信息獲取了,但如何應對?
    直接派兵攔截?
    打草驚蛇,且沒有確鑿證據,“翻江蛟”在漕運勢力龐大,極易被其反咬一口。
    暗中破壞?
    風險極大,且無法保證能徹底毀掉貨物。
    “最好的辦法,是派人混上船,摸清他們的全部計劃,在目的地人贓並獲,將其一網打盡!”風隼道。
    混上漕船?
    談何容易!
    漕幫此刻必然戒備森嚴,陌生麵孔根本無法靠近。
    “或許……有機會。”上官撥弦沉吟道。
    “春草提到了‘蟲蛀’。”
    “如果‘飛魚號’真的需要偽裝貨物受損或需要檢修……也許會臨時招募懂木材修補或熏蟲防蛀的工匠?”
    風隼眼睛一亮:“有理!我立刻去查‘飛魚號’的動向!”
    消息很快傳來。
    “飛魚號”確於昨日入港報修,聲稱底艙發現疑似蟲蛀。
    需緊急招募有經驗的木匠和熏蟲師傅,明日上船作業,初七準時發船!
    天賜良機!
    “我去!”上官撥弦毫不猶豫。
    隻有她最能辨認那些貨物,並能隨機應變。
    “太危險!”風隼反對。
    “船上必是龍潭虎穴!”
    “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上官撥弦態度堅決。
    “我會易容,見機行事。你在外圍策應,一旦有變,立刻接應。”
    蕭止焰得知計劃後,更是強烈反對。
    但他傷勢未愈,無法行動,隻能幹著急。
    上官撥弦心意已決。
    她利用一下午時間,精心準備。
    不僅易容成一名麵色蠟黃、經驗老到的中年熏蟲師傅,還準備了特製的熏蟲藥粉——其中混入了多種追蹤香粉和少量遇熱會散發特殊氣息的藥物,便於風隼追蹤和她在船上定位貨物。
    次日清晨,漕幫碼頭。
    “飛魚號”是一艘中型漕船,看起來與其他船隻並無不同。
    但周圍明顯多了許多看似閑逛、實則目光銳利的守衛。
    上官撥弦背著工具箱,低眉順眼地跟著幾名被招募的工匠。
    接受層層盤查後,才得以登船。
    工頭將他們帶到底艙。
    那裏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黴味。
    和一種……極其微弱、卻被上官撥弦瞬間捕捉到的熟悉氣味——硝石、硫磺和那特殊黴塵的混合氣味!
    雖然被濃烈的木材味和黴味掩蓋,但絕逃不過她的鼻子!
    貨物就在這裏!
    但被巧妙地隱藏在了底艙的夾層或者暗格中!
    她不動聲色,假意檢查木材,暗中尋找氣味最濃鬱的來源。
    同時,她將特製的熏蟲藥粉看似隨意地灑在角落。
    工作枯燥而緩慢,給了她觀察的時間。
    她發現守衛的重點並非在他們這些工匠身上。
    而是在幾個通往底艙更深處的狹窄入口。
    休息間隙,她借口尋找廁所,悄悄靠近那些入口。
    隱約聽到裏麵傳來壓低的交談聲,似乎……帶有突厥口音!
    果然有突厥人直接參與運輸!
    就在她試圖聽得更仔細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喝:“喂!那個熏蟲的!瞎晃悠什麽?!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一名漕幫小頭目帶著兩名手下,麵色不善地圍了上來。
    上官撥弦心中一驚,立刻賠笑躬身:“這位爺恕罪,小老兒找茅房迷路了,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那小頭目卻眯著眼,上下打量著她,忽然道:“熏蟲的?我看你手腳挺利索,不像常年幹粗活的人啊……”
    危機驟臨!
    上官撥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指悄然扣住了袖中的銀針……
    “這位爺,小老兒就是幹粗活的人,主要個子矮小靈巧一些罷了。”
    上官撥弦賠著笑,腰彎得更低,刻意讓聲音顯得蒼老沙啞。
    同時,她全身肌肉微微繃緊,做好了隨時發難或逃跑的準備。
    那小頭目狐疑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又掃過她看似因常年勞作而粗糙的手背(易容術的功勞)。
    他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旁邊一個手下嘀咕道:“頭兒,跟個老熏蟲的較什麽勁,管事催著趕緊弄完呢……”
    小頭目哼了一聲,似乎也覺得小題大做,不耐煩地揮揮手:“滾回去幹活!再亂跑,腿給你打斷!”
    “是是是,謝爺寬宏!”上官撥弦連聲應著,連忙低頭縮肩,快步退回工匠隊伍中。
    後背卻已驚出一層冷汗。
    好險!
    經此一遭,她更加謹慎,不敢再輕易試探,專心扮演好熏蟲師傅的角色。
    但她的耳朵和嗅覺卻全力開放,捕捉著一切異常。
    午後,工頭吩咐眾人休息片刻,夥食是粗糙的幹餅和鹹菜。
    上官撥弦蹲在角落,看似費力地啃著餅子,目光卻悄悄鎖定了一個剛才從底艙深處出來、與守衛低語後匆匆離開的突厥人打扮的漢子。
    那人腰間鼓鼓囊囊,似乎藏著兵器,步伐沉穩,眼神警惕。
    她注意到他離開的方向並非上岸,而是朝著船尾的船員艙室走去。
    難道這些突厥人就藏在普通的船員之中?
    還是船尾有特殊的艙室?
    休息結束,工頭吩咐加快進度,必須在入夜前完成主要區域的熏蒸。
    上官撥弦負責的區域恰好靠近船尾。
    她一邊工作,一邊留意著船尾方向的動靜。
    果然,她發現船尾有一處看似堆放雜物的狹窄通道,入口被破舊的帆布半遮著。
    但地麵卻有頻繁走動的新鮮腳印,與周圍的積灰形成對比。
    而且,越靠近那裏,那股危險粉末的微弱氣味似乎就越明顯!
    秘密就在那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