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設局取釵得銅片,弘璧點破舊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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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世子李弘璧一身墨色常服,負手立在晨曦微光中,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他何時來的?
聽到了多少?
上官撥弦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銀針。
蕭止焰也立刻上前半步,將她隱隱護在身後,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李弘璧卻仿佛沒看到他們的戒備,緩步走近。
目光在上官撥弦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又掃過蕭止焰保護意味明顯的動作,眼神微暗。
“表妹昨夜似乎未曾安睡?”
他語氣平淡,卻意有所指。
上官撥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福了一禮。
“勞世子掛心,昨夜……研讀醫書晚了些。”
“哦?是嗎?”
李弘璧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再看她,反而轉向蕭止焰。
“蕭大人公務繁忙,竟也有閑情逸致,一大清早在此……與舍表妹探討醫書?”
這話問得極不客氣,充滿了質疑。
蕭止焰麵不改色,拱手道:“下官追查一案,線索與此處相關,恰遇蘇姑娘,便詢問了幾句。”
“世子若有疑問,可隨時詢問萬年縣衙。”
“案子?”
李弘璧挑眉。
“什麽案子需要勞動蕭司法佐吏親自一大清早來這偏僻巷落查問一位深閨女子?”
“莫非……與昨日西市那支突厥駝隊有關?”
“還是與……府中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有關?”
他句句緊逼,目光銳利如刀,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上官撥弦和蕭止焰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他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氣氛僵持到極點時,李弘璧卻忽然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意味不明。
“蕭大人,有些渾水,蹚得太深,容易淹死自己。”
“有些人,”他目光掃向上官撥弦,“看似柔弱,或許藏著能紮死人的刺。”
“保護好自己,也……看顧好該看顧的人。”
這話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說完,他不等兩人反應,轉身便走。
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背對著他們,輕輕拋下一句話。
“九尾鳳釵的機括,在鳳尾第三羽的根部。用力按壓,東珠自開。”
“但機會……隻有一次。”
話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上官撥弦和蕭止焰愣在原地,半晌無言。
世子李弘璧……
他不僅知道他們在查什麽。
甚至知道密鑰藏在何處,還主動告訴了他們開啟方法?!
他到底是什麽立場?
他為什麽要幫他們?
那句“看顧好該看顧的人”,又是指誰?
無數謎團纏繞在兩人心頭。
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
“他……似乎不像敵人?”
上官撥弦遲疑道。
蕭止焰眉頭緊鎖。
“未必。或許是想借我們的手達成什麽目的。”
“但眼下,這確實是取得密鑰的關鍵。”
“撥弦,你要加倍小心,侯夫人絕非易與之輩。”
上官撥弦點頭。
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世子書房裏那幅師姐的小像。
以及他方才看她時那複雜難辨的眼神。
這位世子身上,似乎藏著比侯府地宮更深的秘密。
世子李弘璧留下的那句話,如同在暗夜中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
既指明了方向,也照出了前路的險峻。
“九尾鳳釵的機括,在鳳尾第三羽的根部。”
“用力按壓,東珠自開。”
“但機會……隻有一次。”
機會隻有一次。
這意味著行動必須萬無一失。
一旦失手,打草驚蛇,再想拿到密鑰難如登天。
上官撥弦與蕭止焰迅速商議對策。
硬搶絕無可能。
侯夫人身邊仆從如雲,自身戒備心極強。
下藥迷暈?
風險極高,且侯夫人飲食必有試毒環節。
唯一的機會,隻能在她取下鳳釵的短暫時刻下手。
比如就寢前,或是沐浴時。
“侯夫人有每日午飯後小憩片刻的習慣。”
上官撥弦回憶著侯府內院的規矩。
“通常會卸下部分首飾,但鳳釵未必會離身。”
“沐浴更是在嚴密看守下進行。”
“必須製造一個她不得不取下鳳釵、且周圍看守會出現短暫疏漏的時機。”
蕭止焰沉吟道,目光銳利。
“比如……一場突如其來的、需要她即刻處理、且無暇他顧的意外。”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計較。
計劃定下。
由蕭止焰在外圍製造一場不大不小的事端。
引開侯夫人院內大部分人手和注意力。
上官撥弦則趁機潛入,尋找機會對鳳釵下手。
事不宜遲,決定當日午後便行動。
午時剛過,侯夫人用罷午膳。
在丫鬟的服侍下回到正房,準備卸妝小憩。
上官撥弦早已易容成一個粗使丫鬟的模樣。
低著頭,端著幾盆剛從花房取來的新鮮蘭花。
假意要更換院中的盆景,混入了正院。
她一邊磨蹭著擺弄花盆,一邊緊張地留意著房內的動靜。
心跳如擂鼓。
就在這時,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驚呼。
伴隨著隱約的“走水了”的呼喊聲!
正是蕭止焰製造的混亂開始了!
侯夫人院中的護衛和丫鬟們果然被驚動。
紛紛探頭張望,神色緊張。
“怎麽回事?”
侯夫人不悅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回夫人,好像是前院賬房那邊冒起濃煙,像是走水了!”
一個丫鬟慌忙回稟。
“賬房?”
侯夫人聲音一凜。
“快派人去看看!庫房就在附近,絕不能有失!”
她顯然對府中財物極為看重。
一時間,院中護衛被調走大半。
剩下的也心神不寧地關注著前院。
機會來了!
上官撥弦趁亂靠近正房窗戶。
指尖彈出一顆細小的迷香丸。
準確無誤地從窗縫射入屋內角落的香爐裏。
這是她特製的短效迷香。
能讓人產生短暫的昏沉感,效力溫和,不易察覺。
屋內,正準備取下耳環的侯夫人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困意襲來。
打了個哈欠,對身旁的大丫鬟揮揮手。
“你們都出去看看怎麽回事,我這兒不用伺候了,乏得很。”
丫鬟們不敢違逆,依言退下,並帶上了房門。
屋內隻剩下侯夫人一人。
她強撐著困意,走到梳妝台前。
抬手欲取下那支沉重華麗的九尾鳳釵。
窗外的上官撥弦屏住呼吸。
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然而,就在侯夫人的手即將觸碰到鳳釵時。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謹慎的光芒。
竟又將手放下了!
反而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個樣式普通的木盒。
打開,裏麵赫然是另一支與九尾鳳釵一模一樣的仿製品!
她熟練地將真鳳釵放入木盒藏好。
然後將仿製品戴回頭上。
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困意席卷,伏在妝台上沉沉睡去。
上官撥弦在窗外看得分明,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
果然留有後手!
若非世子提醒機會隻有一次,自己貿然對那仿製品下手,立刻就會暴露!
真鳳釵被藏起來了!
就在那個木盒裏!
時間緊迫,迷香效果有限。
外院的混亂也不會持續太久。
上官撥弦不再猶豫。
取出銀針,熟練地撥開窗閂。
悄無聲息地潛入房中。
侯夫人伏在妝台上,呼吸均勻,已然熟睡。
那個藏有真鳳釵的木盒,就放在妝奩旁邊。
上官撥弦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拿起木盒。
盒子沒有上鎖。
她輕輕打開。
那支華美、逼真、蘊含著巨大秘密的九尾鳳釵正靜靜躺在絲絨墊上。
她深吸一口氣。
按照世子所言,手指精準地找到鳳尾第三支尾羽的根部。
那裏有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與羽毛紋理融為一體的凸起。
她用力按壓下去。
“哢噠”一聲極輕微的機括聲響。
鳳口銜著的那顆碩大東珠,果然從中裂開一條細縫。
緩緩向兩側打開。
露出裏麵中空的部分。
一枚不足指甲蓋大小、形狀不規則、刻有詭異蛇紋的暗銅色金屬片,正靜靜地躺在裏麵!
蛇紋密鑰碎片!
成功了!
上官撥弦強壓下心中的激動。
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密鑰碎片取出。
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特製絲囊中。
然後,她迅速將東珠合攏,機括複位。
將鳳釵放回木盒,一切恢複原狀。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不過短短幾息。
她不敢多留,立刻原路退出房間。
關好窗戶,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依然有些混亂的院落中。
直到遠離侯夫人的正院,躲進一處假山背後。
她才靠著冰冷的山石,緩緩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
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手中絲囊裏那枚小小的銅片,卻沉甸甸的。
如同承載著千鈞重擔。
第一塊密鑰碎片,到手!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品味這成功的喜悅。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假山另一側傳來。
“東西到手了?”
上官撥弦渾身一僵,猛地轉頭!
隻見世子李弘璧不知何時竟站在不遠處。
正冷冷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一直在暗中觀察?!
上官撥弦瞬間握緊了袖中的銀針。
心念電轉,思索著對策。
李弘璧卻緩緩走近。
目光落在她緊握的絲囊上,語氣聽不出情緒。
“看來是得手了。比我預想的要快。”
“世子……何出此言?奴婢不明白。”
上官撥弦試圖繼續偽裝。
“不必再演了,蘇‘表妹’,或者……我該叫你別的什麽?”
李弘璧打斷她,嘴角噙著一絲嘲弄。
“從你潛入侯府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尋常女子。”
“你那看似怯懦的眼神裏,藏著太多東西。”
“和我……印象中的一個人,很像。”
他提到“印象中的一個人”,讓上官撥弦的心髒猛地一縮。
是指師姐嗎?
“世子究竟想說什麽?”
她穩住心神,反問道。
李弘璧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看著她,忽然問道。
“她……死的時候,痛苦嗎?”
這個“她”,指的毫無疑問是師姐。
上官撥弦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
“我不知道。我到的時候,熊熊大火在燃燒,很快隻剩下一捧灰。”
李弘璧的眼中瞬間掠過一絲深刻的痛苦。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恢複冷寂。
“紅顏燼……那是一種能讓人在最美夢中死去的毒……”
“他們倒是……給了她一個痛快。”
他竟然連師姐中的什麽毒都知道!
上官撥弦心中駭然。
“你既然知道她是被毒死的,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