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止焰托哨寄牽掛,撥弦探院遭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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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隻有拇指大小、造型古樸的青銅哨子。
    “這是‘無聲哨’,”他解釋道,“吹響時幾乎無聲,但能發出一種特定頻率的音波。我馴養了一隻夜梟,能捕捉到這種音波。你若在別院遇到緊急情況,吹響它,無論我在哪裏,一定會盡快趕到!”
    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她的手和那隻微涼的哨子,力度之大,幾乎讓她感到疼痛。
    “撥弦,答應我,凡事以自身安全為要!探查其次,保命第一!若有危險,立刻撤離,不要猶豫!”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裏充滿了近乎哀求的鄭重。
    上官撥弦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與情意。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塊熾熱的烙鐵,發出“嗤嗤”的聲響,冰層加速融化。
    她沒有掙脫他的手,也沒有立刻答應。
    而是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蕭止焰緊繃的心弦微微一鬆,卻依舊無法完全放心。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將她攬入懷中,給她一點溫暖和力量。
    但最終,他的手隻是極輕極快地、克製地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如同一個鄭重的托付。
    “一切小心。”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這四個字。
    上官撥弦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那份克製的力量。
    她垂下眼簾,睫羽微顫。
    “嗯。你也是。”
    窗外傳來一聲遙遠的更鼓。
    蕭止焰不得不鬆開手,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裏,然後毅然轉身,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撥弦獨自站在窗前,握著那枚還殘留著他體溫的青銅哨子,久久未動。
    良久,她將哨子小心地掛在頸間,貼身藏好。
    冰涼的古銅貼著肌膚,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三日後,上官撥弦隨著侯府抽調的仆役隊伍,乘坐青布小車,前往城西別院。
    別院果然如蕭止焰所說,外表看起來寂靜荒涼,但一進入內部,立刻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抑的緊張氛圍。
    明麵上的守衛不多,但暗處窺視的目光、那些看似普通仆役卻步伐沉穩、眼神銳利的人,在在顯示著此地的不同尋常。
    上官撥弦被分派的工作是打掃一處偏僻的院落和附近的庫房。
    活計不重,但活動範圍受到嚴格限製,有婆子不時巡視監督。
    她不動聲色,表現得安分守己,默默觀察著環境,記下暗哨的位置、換班的時間、車輛進出的規律。
    她注意到,每隔兩三日,深夜時分,總會有幾輛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從側門駛入,直接進入最深處的那個大院。
    然後會有大量沉重的箱籠被卸下,搬入院中。
    那些抬箱籠的人,個個身手矯健,沉默寡言。
    她試圖靠近那個大院,但院牆高聳,門口始終有人嚴密把守,根本無法窺探內部。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負責給那片區域送茶水點心。
    在進入院門的瞬間,她敏銳地聞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極其淡薄的、熟悉的異香——與她從師姐未燃盡的衣角上嗅到的、“紅顏燼”毒藥殘留的香氣極為相似!
    隻是更加濃鬱,還混雜著硝石和某種金屬礦石的味道!
    這裏不僅在轉運物資,很可能還在進行“紅顏燼”的提純、或者……其他更危險的煉製?
    比如“焚城雷”?
    這個發現讓她心驚肉跳。
    她必須想辦法進入那個核心大院!
    然而,看守實在太嚴密了。
    就在她苦無良策之時,機會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
    這日,別院突然一陣騷動。
    一位負責管理內院物資的管事嬤嬤突發急症,上吐下瀉,痛苦不堪。
    別院內的醫師看了,搖頭表示束手無策,建議趕緊送回城中找名醫。
    但一來一回耗時甚久,那嬤嬤眼看就要不行了。
    臨時負責的護衛頭領急得團團轉。
    上官撥弦此時正“恰好”在附近打掃。
    她聽到動靜,怯生生地上前,低聲道:“稟頭領,奴婢……奴婢家中原是開藥鋪的,略懂些土方子,從小跟著蘇表兄幫忙撿藥,或許……或許能幫嬤嬤緩解一二……”
    護衛頭領將信將疑,但蘇神醫的名號倒是聽說過,眼看嬤嬤氣息奄奄,死馬當活馬醫,便厲聲道:“你若能治好,重重有賞!若治不好,或是出了岔子,仔細你的皮!”
    上官撥弦唯唯諾諾地應了,上前為嬤嬤診脈、查看瞳孔舌苔。
    她心中明了,這嬤嬤並非急症,而是中了某種緩發的毒!
    症狀與她之前研究過的一種西域奇毒吻合!
    下毒之人手段高明,且意在滅口或警告!
    這別院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
    她心中念頭飛轉,麵上卻不動聲色,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謊稱是家傳防身之用),嫻熟地為嬤嬤施針,又借口需要幾味草藥,讓人去廚房和庫房尋來些常見的薑、蒜、醋等物,巧妙地配置了一份“解毒湯”。
    一番操作下來,那嬤嬤的症狀果然緩解了不少,雖然虛弱,但性命無礙。
    護衛頭領大喜過望,看上官撥弦的眼神立刻不同了。
    “沒想到你這小丫頭還有這等本事!好!以後你就負責照看嬤嬤的病情,這邊的雜活不必做了!”
    就這樣,上官撥弦憑借醫術,獲得了在一定範圍內相對自由行動的權利,並且能夠接觸到更高層級的管事。
    她細心照料那位嬤嬤,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
    那嬤嬤劫後餘生,對她頗為感激,倒也透露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比如別院幾位主要管事的喜好、某些區域的禁忌等。
    上官撥弦綜合所有信息,逐漸摸清了核心大院的部分情況以及守衛換班的薄弱時間點。
    她決定,就在下一次深夜物資運抵時,冒險一探!
    機會很快來臨。
    兩日後的子夜,熟悉的馬車聲再次響起。
    上官撥弦早已準備好。
    她利用嬤嬤需要“安神湯”為由,提前在廚房熬藥,實則暗中在送水的仆役水壺裏下了極輕量的瀉藥。
    果然,不久後,核心大院側門附近的兩個暗哨位置傳來了輕微的騷動,守衛頻繁跑動如廁,監控出現了短暫的真空!
    就是現在!
    上官撥弦如同一道輕煙,利用早已勘察好的路線和陰影,悄無聲息地潛到核心大院的高牆下。
    牆高近丈,光滑難以攀爬。
    但她早有準備,從袖中滑出一個小巧的飛爪百練索,精準地拋掛牆頭,試了試牢固後,迅速攀援而上!
    她伏在牆頭,向下望去。
    院內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院內燈火通明(但與外界隔絕,外麵看不到),堆滿了打開的箱籠!
    裏麵並非尋常貨物,而是——
    閃著幽光的兵器鎧甲!
    一桶桶密封的、散發著硝石和硫磺氣味的火藥!
    以及一堆堆她曾在運河漕幫倉庫見過的特殊礦物!
    而在院子一角,竟還有一個臨時搭建的、裝備著奇怪器皿的簡易工棚!
    工棚裏,幾個穿著皮質圍裙、麵帶遮罩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將一些粉末混合、壓製成型……那粉末的顏色和氣味,正是“紅顏燼”和火藥原料的混合體!
    他們是在這裏就地配製“紅顏燼”和“焚城雷”?!
    這裏根本不是一個簡單的中轉站,而是一個秘密的軍械加工和毒藥配製工場!
    “玄蛇”的野心和規模,竟然龐大至此!
    永寧侯府……不,恐怕整個長安,都坐在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上!
    上官撥弦心中駭浪滔天,幾乎無法呼吸。
    她必須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她極快地從懷中取出備好的炭筆和薄絹,想要簡單繪製院內布局和所見情景。
    然而,就在此時——
    “什麽人?!”
    一聲爆喝自身後響起!
    一道淩厲的刀風直劈她後心!
    她被發現了!
    刀風淩厲,殺意刺骨!
    上官撥弦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已憑借本能做出反應!
    她猛地向前一撲,一個狼狽的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一刀!
    “嗤啦——”刀鋒劃破了她後背的衣衫,帶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她顧不上疼痛,就地躍起,手中早已扣住的銀針疾射而出,直取來襲者的麵門!
    那襲擊者是個黑衣護衛,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柔弱的小丫鬟竟有如此身手和反應,倉促間揮刀格擋銀針。
    “叮叮”幾聲脆響,銀針被磕飛。
    但就這瞬息之間的耽擱,上官撥弦已看清形勢——院內守衛已被驚動,數條黑影正疾撲而來!
    高牆之上,絕非久留之地!
    她毫不猶豫,轉身就向牆外躍下!
    身在半空,她已聽到牆內傳來怒吼和弓弦拉動的聲音!
    “抓住她!”
    “放箭!”
    箭矢破空之聲襲來!
    上官撥弦人在空中,無處借力,情勢危急萬分!
    她猛地一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手腕一抖,飛爪百練索再次射出,卻不是射向牆頭,而是射向牆外不遠處一棵大樹的枝幹!
    借助繩索一蕩之力,她險險避開幾支箭矢,如同靈猿般撲向大樹茂密的樹冠。
    “噗噗噗!”箭矢深深釘入樹幹枝葉間。
    上官撥弦落入樹冠,毫不停留,立刻向下滑去,同時吹響了掛在頸間的——無聲哨!
    哨音幾乎微不可聞。
    落地瞬間,她立刻朝著與別院相反的方向、預先規劃好的撤離路線狂奔!
    身後,別院大門洞開,火把通明,人聲鼎沸,追兵已然衝出!
    “在那邊!”
    “別讓她跑了!”
    腳步聲、呼喝聲、犬吠聲(別院竟還養了獵犬!)迅速逼近。
    上官撥弦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在黑暗的巷陌中穿梭。
    她對這片區域的地形早已熟記於心,專挑狹窄曲折、不利於大隊人馬追擊的小路。
    但追兵中顯然有高手,速度極極快,如跗骨之蛆般緊追不舍。
    更糟糕的是,獵犬的吠叫聲越來越近!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
    她猛地拐進一條死胡同!
    眼看前方高牆阻路,後有追兵,上官撥弦心一橫,正準備冒險攀牆,斜刺裏突然伸出一隻手,猛地將她拉進一個極其隱蔽的、堆滿雜物的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