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撥弦探密遇胎記,疑止焰生隔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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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口被一塊巨大的青石板蓋住,邊緣還壓了沉重的條石。
    她深吸一口氣,運足內力,極輕極慢地挪開條石,再用力推開那沉重的石板,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混合著腐土、潮氣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的味道從井下湧出。
    她毫不猶豫,將飛爪固定在井口內側,抓住繩索,敏捷地滑入井中。
    井下黑暗隆咚,伸手不見五指。
    雨水從井口滴落,發出“嘀嗒”的回響,更顯得井底幽深寂靜。
    她點亮琉璃燈,用黑布罩住大半光芒,隻透出一縷微光照明。
    井底果然堆積著厚厚的淤泥和雜物,空間比想象中要寬敞一些。
    井壁濕滑,布滿苔蘚。
    她仔細檢查井壁,很快便在之前蕭止焰提到有刮擦痕跡的那一側,發現了一塊略顯異常的石磚。
    周圍的苔蘚有被反複摩擦的跡象,石磚本身的縫隙也比其他磚石要大一些。
    她嚐試著用力推、按、撬動那塊石磚。
    起初毫無反應。
    就在她懷疑自己判斷失誤時,指尖忽然摸到石磚底部一個極不起眼的微小凸起。
    她用力向下一按!
    “哢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井底顯得格外清晰!
    緊接著,那塊石磚連同後麵一小片井壁,竟然緩緩向內凹陷,然後無聲地滑向一側,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洞口!
    密道!
    果然有密道!
    一股更陰冷、帶著塵土味的空氣從洞內湧出。
    上官撥弦心中激動,卻沒有立刻進入。
    她側耳傾聽片刻,洞內深處一片死寂,並無任何聲響。
    她小心地將琉璃燈探入洞口照了照。
    裏麵是一條人工開鑿的狹窄通道,洞壁粗糙,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一直向下延伸,看不到盡頭。
    她不再猶豫,矮身鑽入了密道。
    密道內異常狹窄,必須彎腰前行。
    空氣渾濁,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黴味。
    走了約十幾丈,通道開始變得平緩,並出現岔路。
    一條繼續向前,似乎通往府外方向;另一條則向上傾斜,通往侯府內部深處。
    該走哪邊?
    她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的積灰。
    通往府外的岔路,灰塵相對均勻;而通往府內深處的岔路,雖然也有灰,但仔細看去,似乎有一些極其模糊、被刻意掩飾過的近期腳印!
    有人最近走過這條路!
    方向是通往侯府內部!
    上官撥弦毫不猶豫,選擇了向上通往府內的岔路。
    這條岔路更加曲折,時而向上,時而平行。
    她小心翼翼地前行,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同時留意著前方的動靜和地麵的痕跡。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似乎到了盡頭。
    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她仔細檢查石壁,發現上麵有一個類似的機關,但比井下的那個更加隱蔽。
    她嚐試了許久,才找到開啟的方法——需要同時按壓壁上三個不起眼的凸點。
    機關開啟,石壁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異香飄入鼻端!
    上官撥弦心中一凜!
    這是……“紅顏燼”殘留的那種異香!
    雖然極其淡薄,但她絕不會聞錯!
    石壁之後,似乎是一個空間。
    她極慢極慢地推開石壁,露出一隻眼睛向外望去。
    外麵似乎是一間……儲藏室?
    堆放著一些箱籠和雜物,光線昏暗,隻牆角點著一盞長明燈。
    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她聽到了極近的、壓抑的咳嗽聲!
    就是從這儲藏室門外傳來的!
    緊接著,是兩個人壓得極低的對話聲!
    一個聲音蒼老而陰沉:“咳咳……‘貨’都點驗清楚了?‘那邊’催得緊……”
    另一個聲音略顯年輕,帶著恭敬:“回爺,點清楚了,數目沒錯。隻是……‘叁號庫’最近風聲緊,曹爺的意思是不是先緩一緩……”
    “緩?”蒼老聲音冷笑一聲,“‘主人’的命令也是能緩的?咳咳……告訴小曹子,做好他自己的事!‘叁號庫’的東西,按時運走!老地方交接!若是誤了事……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
    年輕聲音連忙道:“爺您息怒,保重身體。小的這就去傳話。”
    “嗯……去吧。告訴‘蝮三’,手腳幹淨點,別再出岔子!咳咳……”
    “是!”
    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離開。
    上官撥弦屏住呼吸,心髒狂跳!
    “爺”?“小曹子”(曹總管)?“主人”?“蝮三”?“叁號庫”?
    她竟然誤打誤撞,聽到了如此核心的機密!
    這個咳嗽的“爺”,顯然地位極高,連曹總管都被稱為“小曹子”!
    他口中的“主人”,是否就是“玄蛇”的真正首領?
    而“叁號庫”,無疑就是指那個別院工場!
    他們還在繼續運作,並且要按時運走“貨”(兵器毒藥?)!
    必須看清這個“爺”是誰!
    她冒險將石壁再推開一絲縫隙,向外窺視。
    隻見一個披著黑色鬥篷、身形佝僂的背影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劇烈地咳嗽著,旁邊小幾上放著一杯水和一個小藥瓶。
    那人似乎感到不適,伸手拿起藥瓶倒藥。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間,借著昏暗的燈光,上官撥弦看到他那隻手——枯瘦如柴,手背上有一塊極其顯眼的、暗紅色的火焰狀胎記!
    火焰胎記!
    上官撥弦猛地捂住嘴,才沒有驚呼出聲!
    這個胎記……她記得!
    師姐上官撫琴曾經無意中提起過,侯府有一位早已不管事、常年在外“養病”的老侯爺的庶弟,手上就有這麽一塊奇特的火焰胎記!
    據說此人年輕時曾掌管過侯府部分產業,但後來因為身體原因退隱了……
    竟然是他?!
    這位深居簡出的“三老太爺”,竟然是“玄蛇”的高層?
    代號是什麽?
    “爺”?
    信息量巨大,讓她一時難以消化。
    就在這時,那“爺”似乎服下了藥,咳嗽稍緩,站起身,似乎準備離開。
    上官撥弦立刻縮回頭,輕輕將石壁恢複原狀。
    聽著外麵腳步聲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她才靠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坐在地上,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剛才實在太險了!
    若非那劇烈的咳嗽聲和對話,她很可能直接撞上此人!
    但收獲也是巨大的!
    確認了“玄蛇”高層身份,知道了他們仍在運作,並且……聽到了“蝮三”這個代號!
    她不敢久留,立刻原路返回。
    退出密道,回到井底,她仔細地將機關恢複原狀,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跡,然後抓住繩索,迅速攀上井口。
    雨還在下,巡邏的護衛尚未返回。
    她奮力將石板挪回原位,壓好條石,然後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遁入雨夜之中,返回靈堂偏院。
    換下濕透的夜行衣,處理好一切,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她毫無睡意,坐在窗邊,心潮澎湃。
    火焰胎記……三老太爺……“爺”……“主人”……“蝮三”……“叁號庫”……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腦中不斷盤旋、組合。
    她立刻將今晚的發現用密寫方式記錄下來,準備放入暗格告知蕭止焰。
    然而,就在她即將寫下“火焰胎記”和“三老太爺”時,筆尖卻頓住了。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闖入腦海:蕭止焰……他真的完全可信嗎?
    這個念頭毫無來由,卻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她想起與蕭止焰的“偶遇”,想起他一次次恰到好處的幫助,想起他對自己過往的了如指掌……
    他出現得太過“完美”,太過“及時”。
    雖然他已經坦白是幼時舊識,一直關注著自己……但……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和深情嗎?
    他畢竟是官府的人。
    萬年縣司法佐,這個身份本身就代表著朝廷的秩序和規則。
    而自己所做的,是潛入侯府、私查密道、窺探機密……每一條都是觸犯律法、甚至可能被視為叛逆的行為。
    如果……如果蕭止焰對他的官職、對朝廷的忠誠,超過了對自己的感情呢?
    如果……這本身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局呢?
    這個懷疑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了她的心。
    她看著寫了一半的密信,猶豫了。
    最終,她將寫有“火焰胎記”和“三老太爺”的關鍵信息部分撕下,放在燭火上燒掉。
    隻將無關緊要的“聽到對話提及‘爺’、‘主人’、‘蝮三’、‘叁號庫’仍在運作”等信息寫入密信,放入了暗格。
    她需要時間觀察,需要確認。
    第一次,她對蕭止焰,產生了疑慮。
    而這種疑慮,在當天下午,變得更深了。
    她無意中聽到兩個丫鬟閑聊,說起蕭止焰昨日曾受邀過府,與永寧侯在書房相談甚久,之後侯爺還親自送他出門,態度頗為客氣。
    永寧侯……蕭止焰……
    他們之間,除了公務,還有什麽可談的?
    還談得如此“融洽”?
    上官撥弦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迅速生根發芽。
    上官撥弦開始更加細致地觀察和回憶與蕭止焰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每一次出現,提供的每一條線索,看似都在幫助她,但仔細推敲,似乎又總在某種無形的掌控之中,從未真正觸及“玄蛇”最核心的機密,也從未導致任何決定性的突破。
    他就像是在……引導著她按照某個特定的方向調查,卻又巧妙地控製在某個安全距離之外?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她減少了通過暗格與蕭止焰聯係的頻率,傳遞的信息也變得更加謹慎和模糊。
    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來厘清思緒,驗證猜想。
    蕭止焰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疏離和冷淡。
    他傳來的字條上,關切依舊,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和焦急。
    “撥弦,近日可安好?是否遇到難處?”
    “枯井之事若有進展,望告知,你我共同參詳。”
    “甚念,盼複。”
    上官撥弦看著這些字條,心中五味雜陳。
    她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她將調查重點重新放回那位手上帶有火焰胎記的“三老太爺”身上。
    通過旁敲側擊地打聽,她得知這位三老太爺名叫李崇晦,確實是老侯爺的庶出弟弟,年輕時曾頗受重用,掌管過侯府部分庶務和外部產業,但大約二十年前,突然聲稱身患惡疾,需要靜養,便交出手中權力,搬到了侯府最深處一個名為“靜心苑”的獨立院落居住,極少見客,近乎隱退。
    二十年前……這個時間點,與枯井藏金的時間高度吻合!
    他退隱後,手中的權力和資源流向了哪裏?
    是否就此轉入了地下,成為了“玄蛇”發展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