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索斷塔危遭暗襲,符現偈語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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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止焰雖未親至,但早已通過風隼派回的人,實時了解著現場情況。
聽聞上官撥弦親自攀塔,他擱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泛白。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腦中飛速運轉,思考著凶手的動機與可能身份。
上官撥弦攀爬得極為謹慎,尤其留意那些可能被塗抹了滑石粉的區域。
果然,在幾處關鍵的借力點,她都發現了那致命的白色粉末。
若非她早有防備,輕功佳,換做常人,極易失手滑墜。
越往上,風力越強,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她穩住心神,一步步接近塔頂。
終於,她攀上了第七層塔簷。
近距離看那具屍體,視覺衝擊更為強烈。
屍體被一根粗糙的麻繩捆住雙腳,倒吊在塔簷的螭首之上,麵容因充血和死亡而扭曲,雙目圓睜,瞳孔中殘留著驚懼與不可置信。
他手中的茱萸,在風中孤零零地搖晃。
上官撥弦穩住身形,先觀察屍體懸掛的方式和繩結。
繩結是常見的水手結,打得十分牢固。
她小心翼翼地檢查屍體周身,除了墜落可能造成的撞擊傷(需待解下後詳細檢驗),並未發現明顯外傷。
死者衣著整齊,並無搏鬥留下的破損。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死者緊握茱萸的手上。
那手指僵硬如鐵,仿佛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攥住此物。
她嚐試掰開他的手指,取得那支茱萸。
就在茱萸脫離死者手掌的瞬間,她注意到茱萸的枝條末端,似乎綁著什麽東西——一小卷被蠟封住的紙!
心中一動,她正欲取下那紙卷,異變陡生!
腳下借力的塔磚似乎微微鬆動,與此同時,她隻覺腰間一輕,那股支撐著她身體重量的拉力驟然消失!
“哢嚓!”輕微的斷裂聲從下方傳來。
“繩索!”塔下傳來風隼驚怒的吼聲。
上官撥弦心頭一凜,不及細想,身體反應快於思維,足尖猛地在那鬆動的塔磚上一點,同時袖中滑出一柄精鋼短匕,狠狠刺向身旁的塔磚縫隙,試圖固定身體。
然而,下墜之勢已成!
匕首在磚石上劃出一串刺目的火星,未能立刻止住墜勢!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影如鷂鷹般從塔下一層飛掠而上,正是暗中策應的影守!
他一隻手死死抓住上一層塔簷,另一隻手疾探而出,險之又險地抓住了上官撥弦的手臂!
下墜的力道帶得兩人都是一晃,影守悶哼一聲,臂骨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但他抓得極牢。
幾乎在同一時間,風隼已如猿猴般迅速攀援而上,接替了影守的位置,與上官撥弦腰間斷裂的繩索殘端重新連接,塔下的差役們奮力拉緊,終於將她穩穩護住。
“上官姑娘,沒事吧?”風隼急問,臉色煞白。
上官撥弦搖了搖頭,心跳猶自急促。
她看了一眼腰間斷裂的繩索,切口整齊,絕非自然磨損斷裂,分明是被人用利刃割過,隻留少許相連,承受不住重量和方才塔磚鬆動帶來的衝擊,終於崩斷!
“有人要殺我。”她聲音冰冷,目光掃過塔下騷動的人群。
凶手,或許就混在其中,冷眼旁觀著她的“意外”墜亡。
她穩住呼吸,對風隼和影守道:“我無事。先處理正事。”
她將那隻茱萸連同那小小的蠟丸迅速收入懷中。
屍體被小心地解下,運回地麵。
上官撥弦隨後也安全返回。
腳踏實地的瞬間,她看到風隼和影守眼中未褪的餘悸,心中亦是一暖,隨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玄蛇的報複,果然來了,而且如此直接、狠辣,竟想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取她性命!
“查!所有接觸過繩索的人,所有在塔周出現過的可疑人員,一個不漏!”風隼厲聲下令,差役們立刻行動起來。
上官撥弦則蹲下身,開始仔細驗屍。
死者約莫四十歲上下,麵容依稀有些眼熟。
她仔細翻找其衣物,在貼身內袋中,找到一枚小小的銅牌,上麵刻著“岐國公府”字樣,以及一個名字——周福。
“是岐國公府的管家,周福!”上官撥弦瞳孔微縮。
李瞻府上的管家,怎麽會死在這裏?還以如此詭異的方式?
她想起李瞻與師姐上官撫琴曾有過的婚約,以及他一直以來提供的幫助和對她的示好,心頭疑雲頓生。
李瞻到底是好人壞人?
初步檢驗,死者除墜塔造成的多處骨折和內出血外,頸部有輕微的扼痕,指甲縫中有少量皮屑和織物纖維,似是與人搏鬥過。
但其致命傷,並非墜落,而是……中毒!
上官撥弦撬開死者的嘴,湊近嗅聞,又用銀簪探其喉部,銀簪並未明顯變黑,但她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淡的、帶著腥甜的異樣氣息。
“是‘相思引’?”她蹙眉,旋即否定,“不,不對,氣息有細微差別,似是……改良過的品種,毒性更烈,發作更快。”
這種毒,她似乎在師父的某本殘卷中見過記載,一時卻想不起具體名目。
她取出那支茱萸和被蠟封的紙卷。
小心地剝開蠟封,裏麵是一張質地特殊的薄絹,上麵以朱砂寫著一行偈語般的文字:
“木高千尺,葉落歸根;火燃九重,灰飛煙滅。”
字跡扭曲,帶著一種不祥的意味。
木高千尺?
是指塔,還是指……李唐皇室?
葉落歸根?
火燃九重?
這分明是毀滅與顛覆之兆!
這密信,是周福欲傳遞的消息?
還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上官撥弦將密信收好,吩咐將周福的屍體運回京兆尹殮房,準備做更詳細的解剖檢驗。
她站起身,望向巍峨的大雁塔,秋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帶來陣陣涼意。
重陽登高,茱萸辟邪。
可如今,茱萸成了死亡的信物,登高之路布滿了殺機。
周福之死,是針對岐國公府?
還是針對與岐國公府關係密切的她與蕭止焰?
那被割斷的繩索,是警告,還是確切的滅口行動?
玄蛇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而且,比以往更加迫近,更加凶險。
她必須立刻回去,將這一切告知蕭止焰,並與李瞻取得聯係。
就在她準備離開慈恩寺時,一名小沙彌怯生生地走過來,雙手奉上一枚折疊成三角形的黃符:“女施主,方才有一位女客,讓小僧將此符交予您,說是……可保平安。”
上官撥弦接過黃符,指尖觸及其粗糙的紙質,心中驀地一凜。
她展開黃符,裏麵並無符文,隻畫著一條盤繞的、栩栩如生的玄蛇!
蛇信猩紅,眼神冰冷地注視著她。
送符之人,就在附近!
就在這慈恩寺中!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掃向四周紛雜的人群。
香客、遊人、僧侶……每一張麵孔似乎都尋常,又似乎都藏著莫測的深意。
風隼和影守立刻警惕地護在她身前,目光銳利地搜尋著任何可疑的目標。
然而,那人如同水滴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有那枚畫著玄蛇的黃符,靜靜地躺在上官撥弦的掌心,散發著無聲的挑釁與威脅。
重陽佳節,慈恩寺塔,無名屍現,茱萸傳書,繩索被割,玄蛇符現……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明確地指向那個蟄伏的龐大組織。
他們,已經不再滿足於暗處的陰謀,開始走向台前,肆無忌憚地展示著他們的獠牙。
上官撥弦緩緩握緊手掌,將那黃符攥入掌心,眼神沉靜如深潭,卻蘊含著即將爆發的風暴。
她知道,新一輪的、更加殘酷的較量,開始了。
而她,和蕭止焰,已無路可退。
回到蕭府,上官撥弦將慈恩寺發生的一切,連同那封密信和玄蛇黃符,盡數告知蕭止焰。
蕭止焰聽聞她攀塔遇險,臉色瞬間陰沉如水,握住她的手不自覺收緊,指尖冰涼。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後怕與怒火,聲音低沉而緊繃:“他們竟敢……光天化日,眾目睽睽……”
“他們已然狗急跳牆,或者說,有恃無恐。”上官撥弦反握住他的手,傳遞著安撫的力量,語氣卻冷靜得近乎冷酷,“周福之死,密信,刺殺,黃符,這一連串動作,絕非孤立事件。目標很可能不止是我,更是指向你,指向岐國公,甚至……指向整個朝廷的穩定。”
蕭止焰閉目凝神片刻,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銳利:“周福是李瞻心腹,掌管岐國公府內外事務多年,知曉甚多。他的死,李瞻必須第一時間知情。風隼,立刻持我名帖,密請岐國公過府一敘。”
“是。”風隼領命而去。
上官撥弦則取出那卷密信薄絹,鋪在書案上,與蕭止焰一同參詳。
“木高千尺,葉落歸根;火燃九重,灰飛煙滅。”蕭止焰輕聲念出,眉頭緊鎖,“木高千尺,可指塔,亦可指社稷、皇室。葉落歸根……是暗示舊臣回歸?還是指前朝餘孽?火燃九重……九重乃宮闕深處,這是要焚毀宮城?灰飛煙滅,自是毀滅之意。”
“偈語含糊,卻殺氣騰騰。”上官撥弦指尖劃過朱砂字跡,“這字跡扭曲,運筆滯澀,不似常年書寫之人,倒像是……臨摹,或者是在極度恐懼、痛苦狀態下所書。”
“周福死前中毒,頸部有扼痕,指甲有搏鬥痕跡。他或許是被迫寫下或攜帶此信,又或者,他發現了此信,欲阻止傳遞而遭滅口。”上官撥弦分析道,“那改良版的‘相思引’毒性猛烈,發作快,能讓他迅速失去反抗能力,便於凶手布置現場。”
“關鍵在於,這信是要傳給誰?又是如何確定必須置於塔頂,由死者手持茱萸這般詭異的方式?”蕭止焰沉吟,“茱萸辟邪,重陽登高……這儀式感的背後,必有特定含義,或許是玄蛇內部某種傳遞重要信息的固定儀式。”
就在兩人凝神思索之際,影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房外,手中提著一個濕漉漉的、麵色驚惶的小乞丐。
“大人,上官姑娘。屬下在排查慈恩寺周邊時,於後山水渠邊發現此人鬼鬼祟祟,意圖逃離。他懷中藏有此物。”
影守將一塊成色普通的銀錠和一小截斷裂的、沾染了滑石粉的麻線放在桌上。
那小乞丐嚇得渾身發抖,磕磕巴巴地求饒。
上官撥弦拿起那截麻線,與懷中斷裂的繩索殘端一比,材質、粗細、乃至斷口處的磨損都極其相似!
正是割斷她繩索的凶器殘留!
“說!誰指使你的?”蕭止焰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