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曲江流觴藏蠱酒,巧避真心護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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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上官撥弦布滿血絲卻充滿關切的雙眸。
    上官撥弦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顫:“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疼得厲害嗎?”
    蕭止焰想搖頭,卻牽動了肩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隻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還好…… 比泡在冰水裏強多了。”
    他聲音幹澀沙啞:“外麵…… 情況如何?”
    上官撥弦喂他喝了幾口溫水,將後續情況簡要告知:“風隼已將那賬冊和令牌緊急呈送入宮。陛下震怒,已下旨徹查‘地龍’,並命北衙禁軍接管長安城防,全力搜捕城西那批軍械及玄蛇殘黨。岐國公府、刑部、大理寺均已聯動。我們…… 算是暫時阻止了他們除夕夜的這次行動。”
    蕭止焰鬆了口氣,隨即又蹙起眉。
    “‘地龍’…… 遍布多地…… 這才是心腹大患。”
    他看向上官撥弦,眼中帶著愧疚與心疼:“又連累你涉險,還守了我一夜。”
    上官撥弦輕輕打斷他,為他掖了掖被角:“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當務之急,是你盡快好起來。玄蛇經此重創,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地龍’未除,‘寒食火’的威脅仍在,我們需要你。”
    她的語氣平靜而堅定,帶著毋庸置疑的支持。
    蕭止焰心中暖流湧過,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接下來的幾日,蕭止焰在上官撥弦的精心調理下恢複得很快。
    朝廷對 “地龍” 的清查雷聲大,雨點卻一時難以密集。
    玄蛇隱藏極深,賬冊上的代號難以追查,城西那批軍械如同人間蒸發,線索幾度中斷。
    但全城的戒嚴和持續搜捕,無疑極大壓縮了玄蛇的活動空間。
    上官撥弦除了照顧蕭止焰,大部分時間都用於研究那本軍械賬冊和那塊黑龍澗奇石。
    她試圖從賬冊的細微之處(筆墨、紙張、記錄習慣)找到突破口,也希望能盡快破解奇石的秘密,應對那可能毀天滅地的 “大地共鳴裝置”。
    正月初五,蕭止焰已能下床緩慢行走。
    這日午後,他正由上官撥弦扶著在廊下曬太陽,風隼前來稟報,遞上一枚小巧的、竹根雕刻的蟬。
    風隼道:“大人,上官姑娘。今早打掃庭院的小廝,在梅樹枝頭發現了這個。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上官撥弦接過那竹蟬。
    蟬雕刻得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蟬翼,觸手冰涼。
    她仔細查看,在蟬的腹部,發現了一道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縫隙。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撥開,裏麵竟藏著一卷薄如蟬翼的絲絹!
    展開絲絹,上麵以極細的墨筆寫著兩行小字:“青鸞無恙,暫棲梧桐。東南有風,謹防地火。”
    是秦嘯的字跡!
    他終於再次傳來了關於阿箬的消息!
    “青鸞無恙,暫棲梧桐”—— 阿箬(青鸞)安全,暫時安置在某處(梧桐)。
    “東南有風,謹防地火”—— 東南方向將有變故,要小心來自地下的火患(地火)!
    東南?
    地火?
    這與千麵狐臨死前的 “寒食火” 似乎隱隱對應!
    寒食節在東南方向?
    或者,“地火” 指的就是 “寒食火” 計劃?
    而 “東南有風”,是否暗示玄蛇在東南方向有所動作,可能與 “地龍” 或新的陰謀有關?
    這消息真假難辨,但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警示。
    蕭止焰立刻下令:“立刻加派得力人手,秘密前往東南方向各州縣查探,尤其是與地熱、礦藏、或者前朝陵寢相關之地!同時,通知李瞻,讓他動用軍方渠道,留意東南異動。”
    風隼應聲:“是!”
    秦嘯的再次傳信,如同在平靜(相對)的湖麵投下一顆石子。
    阿箬暫時安全的消息讓上官撥弦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但 “東南地火” 的警告又讓形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除夕夜的危機雖已度過,玄蛇的 “地龍” 計劃暴露,但其根基未損,新的威脅已在醞釀。
    而秦嘯,這個亦敵亦友的神秘存在,他的每一次出現,都帶來關鍵信息,卻也帶來更深的謎團。
    冬日的陽光照在廊下,帶著一絲暖意。
    上官撥弦扶著蕭止焰,看著庭院中積雪消融後露出的點點新綠。
    新年已至,萬物待蘇。
    但他們都明白,眼前的短暫平靜,不過是下一場更大風暴來臨前的間隙。
    玄蛇的陰影仍未散去,“地龍” 的獠牙暗藏,“寒食火” 的威脅懸在頭頂,東南方向的未知變故也在悄然醞釀。
    他們能做的,唯有養好身心,握緊手中的劍與針,備好應對危機的智慧與勇氣,等待著與黑暗再次交鋒的時刻。
    而那份在生死與共之間愈發深厚的情意,如同廊下的暖陽,成為支撐他們走過寒冬、迎接未知挑戰的力量。
    長安的新年,在表麵的祥和與暗流的湧動中,緩緩走向新的篇章。
    冰雪消融,春意漸濃。
    轉眼已是陽春三月,上巳節將至。
    這是祓禊祈福、曲水流觴的日子,亦是青年男女踏青遊春、互訴情愫的佳期。
    蕭止焰的傷勢在上官撥弦的悉心調理下,已大致痊愈,隻是內力恢複仍需時日,不能如以往般劇烈動用。
    朝廷對“地龍”的清查仍在持續,但進展緩慢,玄蛇仿佛一夜之間蟄伏更深,再無大的動作。
    然而,那份“東南地火”的警告,如同懸在頭頂的陰雲,讓知情者不敢有絲毫鬆懈。
    這日,蕭府收到了岐國公府送來的請柬,邀請蕭止焰與上官撥弦參加上巳節在曲江池畔舉辦的流杯詩會。
    請柬由李瞻親筆所書,言辭懇切。
    “曲江流杯……往年倒也常去,隻是今年……”蕭止焰拿著請柬,有些猶豫。
    他身份敏感,又值多事之秋,且上官撥弦真容已露,雖在極小範圍內,但出席這等公開場合,難免引人注目,增加風險。
    上官撥弦正在整理曬製的藥材,聞言抬起頭,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沉靜的側臉上。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氣色好了許多,眉宇間少了些刻意偽裝的柔弱,多了幾分屬於她本身的清韌與從容。
    “李世子相邀,不好推辭。況且,”她頓了頓,目光掠過窗外盎然春意,“玄蛇蟄伏,未必是真安靜。這等士人雲集、易於傳播消息的場合,他們或許不會錯過。我們去,未必是險,或許是機會。”
    她想起秦嘯警告的“東南有風”,曲江池正在長安東南。
    這或許並非巧合。
    蕭止焰看著她冷靜分析的模樣,心中微動。
    他知道她並非貪圖熱鬧之人,此言必是經過思量。
    “你說得對。那我們便去。隻是,你的身份……”
    “無妨。”上官撥弦淡然一笑,“既然已無法完全隱藏,不如坦然處之。隻要小心應對,未必是壞事。”
    她如今在蕭府,乃至在蕭止焰交往的少數核心圈子裏,已是默認的存在,與其遮遮掩掩,不如適度展現價值,反而能贏得更多空間。
    見她心意已決,蕭止焰便不再多言,心底卻暗暗決定,屆時定要寸步不離地護她周全。
    上巳節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曲江池畔,楊柳依依,碧波蕩漾,早已是冠蓋雲集,熱鬧非凡。
    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名門淑女,皆錦衣華服,笑語盈盈。
    祓禊儀式過後,最重要的活動——曲水流觴,便在蜿蜒的人工溪渠旁展開。
    參與者沿渠而坐,仆從將盛滿美酒的羽觴(一種兩側有耳的酒杯)放入上遊水中,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麵前,誰便需取杯飲酒,並賦詩一首,若詩不成,則罰酒三杯。
    這是風雅之事,亦是才智與反應的較量。
    蕭止焰與上官撥弦的位置被安排在李瞻附近,算是視野頗佳又不算太過惹眼之處。
    上官撥弦今日穿著一身素雅的湖藍色襦裙,未施過多粉黛,隻以一支簡單的玉簪綰發,氣質清冷,在姹紫嫣紅中反倒顯得格外突出,引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她坦然受之,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眾人,留意著任何一絲不協調的氣息。
    蕭止焰坐在她身側,雖與相熟之人寒暄,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同時也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詩會開始,羽觴順水漂流,停停走走,歡聲笑語,詩作頻出,氣氛融洽。
    酒是上好的蘭生酒,香氣馥鬱。
    然而,當一隻精致的漆器羽觴晃晃悠悠,繞過幾處礁石,竟不偏不倚,穩穩地停在了上官撥弦麵前時,現場的氣氛似乎有了一瞬間微妙的凝滯。
    許多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期待,也有不易察覺的……審視。
    上官撥弦心中警鈴微作。
    太巧了。
    這水流、這酒杯的軌跡,仿佛被無形的手引導著。
    她麵上不動聲色,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略顯羞赧的淺笑,依禮伸出纖纖玉手,欲去取那酒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的杯壁時,她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屬於酒香的異樣氣息——一股極淡的、帶著腥甜的、仿佛某種活物蠕動般的蠱蟲氣息!
    從酒杯中散發出來!
    不是毒藥!
    是蠱!
    而且是極其罕見、專門針對心神、能迫人說真話的——“真心蠱”!
    玄蛇!
    他們果然來了!
    他們的目標是她!
    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逼她飲下蠱酒,當眾吐露真實身份和目的!
    好狠毒的計策!
    一旦成功,她不僅身份暴露,更會連累蕭止焰和整個蕭府,甚至可能被當場拿下!
    電光火石之間,上官撥弦腦中已閃過無數念頭。
    不能飲!
    但眾目睽睽之下,若無故拒飲,便是失禮,同樣引人懷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伸出的手看似自然地微微一頓,寬大的袖口如同流雲般拂過酒杯上方,袖中一個極其精巧的、以磁石和機關控製的暗格悄然打開!
    隻見那酒杯中的酒液,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化作一道細流,悄無聲息地逆流而上,盡數被吸入了她的袖中暗格!
    而酒杯,在她指尖觸碰下,依舊保持著被拿起的狀態,隻是已然空了!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在旁人看來,不過是這位氣質清冷的女郎,姿態優雅地取杯,然後因羞澀或斟酌詩句,將酒杯持在手中,並未立刻飲用。
    “蘇姑娘,該你賦詩了。”旁邊有人善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