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舞姬飛天憑空逝,隕鐵殘屑藏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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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阿箬推門而入,手裏端著一盤剛出爐的桂花糕,熱氣騰騰,甜香四溢。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是蕭聿。
“上官姐姐,這是夫人讓小廚房剛做的,用的是今年新摘的桂花,可香了!”阿箬將糕點放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的。
蕭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飛快地瞥了阿箬一眼,才對上官撥弦行禮:“上官姐姐。”
上官撥弦看著這對小兒女,眼底浮現一絲暖意。
她如何看不出蕭聿對阿箬的心思,以及阿箬那懵懂未察的情愫。
“二少爺怎麽有空過來?這個時辰,不是在書房溫書嗎?”上官撥弦拿起一塊桂花糕,狀似無意地問道。
蕭聿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偷偷瞄了阿箬一眼,支吾道:“那個……先生布置的功課……我做完了,出來……透透氣。”
阿箬沒心沒肺地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含糊道:“是啊是啊,蕭聿說他悶得慌,我就帶他來找姐姐說說話。”
上官撥弦心中暗笑,卻也不點破。
蕭聿是蕭尚書夫婦的老來子,備受寵愛,性子活潑跳脫,對科舉仕途興趣不大,反倒對查案探險充滿好奇。
這與蕭止焰對他的期望背道而馳。
“你大哥若是知道你偷懶,怕是又要訓斥你了。”上官撥弦慢條斯理地品著糕點,味道確實清甜不膩。
蕭聿縮了縮脖子,顯然對長兄頗為敬畏,但仍嘴硬道:“大哥整日忙著他的案子,才沒空管我呢……”
“上官姐姐,”他看著上官撥弦笑笑,支支吾吾說道:“以後別叫我二少爺了,叫我名字啊,我可不想做什麽少爺,我隻想像姐姐和阿箬一樣自由自在闖蕩江湖,或者像大哥一樣查案也有趣,可是大哥肯定不同意……”
話音未落,一個低沉嚴肅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我同意你幹什麽?!”
蕭聿渾身一僵,手裏的桂花糕差點掉在地上。
蕭止焰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麵色沉靜,目光落在蕭聿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大……大哥……”蕭聿立刻站得筆直,像棵迎風的小白楊。
阿箬也趕緊咽下嘴裏的糕點,規規矩矩地站好。
蕭止焰邁步走進來,先是對上官撥弦微微頷首,隨即看向蕭聿。
“先生布置的《禮記》注疏,你可抄寫完了?”
蕭聿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還……還差一點……”
“一點是多少?”蕭止焰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壓力。
“半……半卷……”蕭聿的頭垂得更低了。
“回去,抄完三遍,晚膳前交給我查驗。”蕭止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蕭聿哀嚎一聲,卻又不敢反駁,隻能耷拉著腦袋,灰溜溜地往外走,臨走前還不忘偷偷對阿箬做了個鬼臉。
阿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微微抖動。
“阿箬,你也去幫忙。”蕭止焰看向阿箬,“看著他抄,不許他偷懶。”
“是,蕭大哥!”阿箬如蒙大赦,趕緊追著蕭聿跑了出去。
書房內隻剩下上官撥弦與蕭止焰兩人。
“你對聿兒太嚴厲了些。”上官撥弦輕聲道。
蕭止焰走到窗邊,望著弟弟和阿箬一前一後跑遠的身影,冷峻的眉眼稍稍柔和。
“蕭家如今看似顯赫,實則如履薄冰。父親年事已高,我身處漩渦中心……聿兒性子單純,唯有讓他專心科舉,步入仕途,將來才能有安身立命之本,不至被卷入這些是非之中。”
“蕭家對我恩重如山,但我卻身負重任,你知道的我暗中在查皇兄先太子被下毒一案,長安城也是多事之秋,我不給家裏帶來災難就很難得了,別說把蕭府發揚光大。”
“蕭聿是全家的希望,我希望他出人頭地。”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擔憂。
上官撥弦默然。
她明白蕭止焰的苦心。
皇權爭鬥,陰謀詭計,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弟弟。
“宮裏情況如何?”她轉移了話題。
蕭止焰轉過身,臉色凝重起來。
“陛下對岐山之事震怒不已,已下旨徹查內侍省。高力士為求自保,清理了不少人,劉國忠的幾條線都斷了。”
他頓了頓,“不過,我們並非全無收獲。”
他從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遞給上官撥弦。
“這是昨夜發生在平康坊的一起蹊蹺案子。”
上官撥弦接過卷宗展開,迅速瀏覽。
案件記錄很簡單:昨夜中秋燈會,平康坊“醉月樓”為招攬客人,重金請了西域來的幻術班子表演。
壓軸節目名為“嫦娥奔月”,由一位名叫“月奴”的舞姬,身著華裳,在眾目睽睽之下,借助鋼絲緩緩升空,飛向懸於樓宇之間的一輪巨大“明月”(其實是特製的燈籠)。
按照劇本,舞姬應在接觸“明月”後,借助機關隱藏,造成飛升月宮的幻象。
然而昨夜,意外發生了。
當舞姬月奴升至半空,即將觸及“明月”時,連接她身體的鋼絲突然斷裂!
更詭異的是,斷裂的鋼絲並未導致舞姬墜落,反而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連同舞姬本人,一起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
現場隻留下幾截斷裂的鋼絲和眾多目瞪口呆的看客。
“憑空消失?”上官撥弦抬起眼。
“據當時在場的客人和幻術班其他人描述,確是如此。”蕭止焰點頭,“萬年縣衙初步勘察,找不到任何人為拖拽或隱藏的痕跡。舞姬月奴,就像真的飛升了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上官撥弦拿起卷宗裏附著的證物記錄。
斷裂的鋼絲幾段,已被收回。
“鋼絲材質檢驗過了嗎?”她問。
“檢驗過了,非比尋常。”蕭止焰指向記錄末尾,“韌性極佳,遠超尋常鋼絲,而且……蘊含一種特殊的磁性。仵作發現,它與我們之前在那塊黑色碎片上檢測到的殘留磁場頻率吻合。”
上官撥弦眼神一凝。
天外隕鐵?
玄蛇又在測試新的技術?
“幻術班子的人呢?”
“都被萬年縣衙扣留著。班主喊冤,說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鋼絲是月奴自己提供的,說是祖傳的寶貝,比他們用的結實。”
“月奴的來曆?”
“查過了,身世清白,河西人士,父母雙亡,自幼被賣入樂籍,輾轉來到長安,在醉月樓掛牌不到半年,舞技超群,頗有些名氣。”
蕭止焰看著她,“你覺得,這僅僅是意外,還是……”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上官撥弦放下卷宗,站起身。
“我們去看看那些鋼絲,還有那個幻術班子。”
蕭止焰頷首:“我已吩咐萬年縣衙,將人和證物都送到刑部殮房。”
刑部殮房內,光線晦暗。
幾截斷裂的鋼絲擺在鋪著白布的台子上,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奇特的幽藍光澤。
上官撥弦戴上特製的麂皮手套,拿起一截鋼絲,仔細感受其質地。
入手冰涼,異常堅韌,她用盡全力,也隻能使其微微彎曲。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磁石,靠近鋼絲。
磁石並未像平常那樣被牢牢吸住,而是產生了一種輕微的排斥力,微微震顫著。
“果然有強磁性,而且極性特殊。”上官撥弦若有所思。
她又拿起其他幾截鋼絲,發現斷裂口參差不齊,不像是被利器割斷,更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強行繃斷的。
“根據現場目擊者的說法,鋼絲是突然斷裂,然後舞姬就被‘吸’走了。”蕭止焰在一旁補充。
“吸走?”上官撥弦蹙眉,“什麽樣的力量,能瞬間繃斷這種鋼絲,還將一個人吸走?”
她走到一旁,幻術班主和幾個主要成員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那裏。
班主是個四十多歲的精瘦漢子,見上官撥弦過來,連忙躬身行禮:“大人,小的們真是冤枉啊!那月奴姑娘自己帶來的鋼絲,小的們隻負責配合表演,誰知道會出這種事……”
“月奴帶來的鋼絲,你們之前檢查過嗎?”上官撥弦問。
“檢查過,檢查過!”班主連連點頭,“看著是比我們用的細,但月奴姑娘說這是祖傳的烏金絲,結實得很,小的們也試過,確實拉不斷,這才敢用在她身上啊!”
“她可說過這‘烏金絲’的來曆?”
“沒有,隻說是家裏傳下來的,具體哪兒來的,她沒說,小的也不敢多問。”
“月奴平日可有什麽異常?或者,接觸過什麽特別的人?”
班主努力回想,搖了搖頭:“月奴姑娘性子冷清,不太愛說話,除了練舞、表演,很少與人交往。接觸的……也就是樓裏的客人,但沒見有什麽特別的。”
另一個年輕的幻術師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大人,小的……小的好像前幾天晚上,看到月奴姑娘在後院和人說話……”
“和誰?說了什麽?”蕭止焰立刻追問。
那幻術師縮了縮脖子:“天太黑,沒看清那人樣子,穿著鬥篷,遮著臉。就說了幾句,月奴姑娘好像……很不高興,後來那人就走了。”
“具體是哪天?什麽時辰?”
“大概……是三天前的晚上,子時左右。”
三天前,正是他們從岐山回來的第二天。
上官撥弦與蕭止焰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來,這個月奴絕不簡單。
“月奴住在哪裏?帶我們去看看。”蕭止焰命令道。
醉月樓,月奴的房間。
房間布置得清雅別致,與其舞姬的身份有些不符。
梳妝台上沒有過多的胭脂水粉,反而擺放著幾本舊書和一卷古琴譜。
衣櫃裏的衣物也不多,但料子做工都屬上乘。
上官撥弦仔細檢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她在床榻的暗格裏,發現了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子。
盒子沒有上鎖,打開一看,裏麵空空如也,隻在底部殘留著一點同樣的幽藍色金屬碎屑。
“看來,那些鋼絲平時就放在這裏。”上官撥弦用手指撚起一點碎屑。
蕭止焰則在檢查月奴的書籍。
大多是些詩詞歌賦,但有一本《西域風物誌》,裏麵關於天文、礦物的部分,被翻看得起了毛邊。
尤其在記載“天外流星鐵”的頁麵,有指甲劃過的痕跡。
“她對隕鐵很感興趣。”蕭止焰將書遞給上官撥弦。
上官撥弦接過書,又走到窗邊。
窗戶對著後院,視野開闊。
三天前的子時,月奴就是在這裏與那個神秘人見麵的嗎?
她推開窗,仔細觀察窗欞和外麵的牆壁。
忽然,她在窗台外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了一點暗紅色的印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