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撥弦尋蹤慈幼局,高福露怯遇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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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止焰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撥弦,冷靜。”
上官撥弦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翻湧的情緒中抽離。
她抬眸看向蕭止焰,眼中已恢複清明,隻是那深處依舊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我沒事。”她聲音微啞,“隻是沒想到,真相竟如此……”
如此不堪。
蕭止焰理解她的心情,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既然確認是構陷,那便更要查個水落石出,還蘇言之一個清白。”他語氣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這份卷宗來自父親書房,說明朝廷……或者說父親,對此案也存有疑慮。這或許是我們的一個突破口。”
上官撥弦點了點頭。
蕭尚書身為朝廷重臣,掌管刑部多年,他能保留這份存疑的卷宗,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隻是,此事牽連前朝,又涉及宮闈秘聞,調查起來恐怕阻力重重。”上官撥弦蹙眉。
“無妨。”蕭止焰眼神銳利,“明的不行,便來暗的。玄蛇能潛伏多年,我們亦可暗中查訪。當年經手此案的官員、宮人,或許還有在世者。”
他沉吟片刻,又道:“另外,構陷蘇言之,目的是什麽?是為了扳倒他,阻止他可能做出的某些‘諫言’?還是為了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天工秘錄》?”
這個推測,讓上官撥弦心頭一震!
不錯!
蘇言之身為司天監正,掌管秘學,極有可能接觸甚至保管著《天工秘錄》!
那場構陷,或許根本就是為了搶奪秘錄而設下的毒計!
而玄蛇,很可能就是當年的幕後黑手,或者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必須盡快找到《醫藥篇》和其他殘卷!”上官撥弦語氣急促,“絕不能讓它們落入玄蛇之手!”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些秘錄中隱藏的秘密,或許不僅關乎朝廷安危,更與蘇家的血海深仇緊密相關!
“我明白。”蕭止焰頷首,“風隼已經在全力追查。濟世堂那邊,我也加派了人手保護蘇玉樹,並協助他整理蘇老先生的遺物,希望能有所發現。”
他看了看窗外濃重的夜色。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再從長計議。”
上官撥弦確實感到身心俱疲,點了點頭。
蕭止焰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離去。
書房內恢複寂靜。
上官撥弦卻沒有立刻休息。
她走到書案前,再次攤開那本《天工秘錄?織造篇》和龜甲羅盤。
疑似父親蘇言之的身影、皇後翟衣的幻象、構陷的冤案……這一切如同亂麻纏繞在她心頭。
她需要做點什麽,來平複這紛亂的心緒,更需要盡快提升自己,以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更大風浪。
她嚐試著再次將心神沉入羅盤和符文之中。
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心境的波動,或許是連日來的鑽研有了進展,她與羅盤之間那種玄妙的聯係似乎更加清晰了。
她甚至能隱約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清涼的能量,正通過羅盤,緩緩流入她的四肢百骸,滋養著她損耗的心神。
這感覺十分奇妙,難以言喻。
她閉目凝神,細細體會著這種變化,試圖引導那絲能量在體內按照某種特定的路線運行。
不知不覺,竟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冥想狀態。
……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輕微的叩門聲驚醒。
“姐姐,你醒了嗎?蕭大人來了,在前廳等著呢。”是阿箬的聲音。
上官撥弦睜開眼,驚訝地發現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她竟然就這樣坐著冥想了一夜?
更讓她驚奇的是,一夜未眠,她非但沒有感到疲憊,反而神清氣爽,連昨日消耗的心神都恢複了大半,甚至隱隱有所精進!
這龜甲羅盤,果然神異!
她壓下心中的驚喜,整理了一下衣襟,開門走了出去。
前廳中,蕭止焰正負手而立,望著院中初綻的秋菊。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
看到她麵色紅潤,眼神清亮,不似昨日那般蒼白疲憊,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安心。
“撥弦,看來你休息得不錯。”他唇角微揚。
“嗯。”上官撥弦沒有多解釋羅盤之事,轉而問道,“這麽早過來,可是有什麽發現?”
蕭止焰臉色凝重了幾分:“兩件事。第一,風隼查到,那個在濟世堂服毒自盡的玄蛇成員,代號‘蜮’,專門負責暗殺和清除任務。他背後的‘藥’字令牌,確認屬於玄蛇內部一個極為隱秘的分支——‘毒醫堂’。”
“毒醫堂……”上官撥弦咀嚼著這個名字,心中寒意更甚。
以醫為名,行毒殺之事,當真是諷刺!
“第二,”蕭止焰繼續道,“我們根據蕭聿提供的卷宗線索,暗中排查了當年可能參與構陷蘇言之案的幾個關鍵人物。”
“其中一人,名叫高福,曾是宮內掌管刑獄的太監頭領,前朝覆滅後便不知所蹤。”
“但風隼剛剛得到密報,有人在城西的‘慈幼局’附近,似乎見過一個形貌特征與他相似的老人。”
慈幼局?
收養孤兒的地方?
上官撥弦心中一動。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慈幼局!”她當即決定。
無論是不是高福,這都是一條不容錯過的線索!
蕭止焰點頭:“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慈幼局周圍布控。不過為免打草驚蛇,我們需暗中查訪。”
兩人再次易容,扮作前來捐贈物資的善心夫婦,帶著幾名扮作仆從的護衛,乘坐馬車前往城西慈幼局。
慈幼局位於相對僻靜的坊區,是一座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院落。
此時正值上午,院內隱約傳來孩童的嬉鬧聲和讀書聲。
上官撥弦和蕭止焰帶著幾箱準備好的米糧和布匹,在管事嬤嬤的引領下走進院內。
嬤嬤連連道謝,態度恭敬。
上官撥弦一邊與嬤嬤寒暄,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
院落幹淨整潔,孩子們穿著雖舊卻漿洗得幹淨的衣物,看起來被照料得不錯。
她的目光掠過那些忙碌的雜役和偶爾走過的老人。
忽然,她的視線在一個正在後院井邊打水的佝僂身影上定格。
那老人頭發花白,身形幹瘦,動作緩慢,看起來與普通雜役無異。
但上官撥弦敏銳地注意到,他提水時,手腕翻轉的姿勢有些奇特,帶著一種長期形成的、不易更改的習慣——那是宮裏資深太監慣有的手勢!
而且,他的耳廓形狀,與卷宗中記載的高福特征,有七八分相似!
是他!
上官撥弦心中篤定,與蕭止焰交換了一個眼神。
蕭止焰微微頷首,示意自己也已認出。
兩人並未立刻上前,而是繼續與管事嬤嬤周旋,捐贈物資,又表示想看看孩子們讀書的地方,借此在院內多停留片刻。
直到那老人打完水,顫巍巍地向著後院角落一間低矮的雜物房走去時,上官撥弦才借口更衣,悄然脫離了嬤嬤的視線,跟了上去。
蕭止焰則留在原地,與嬤嬤交談,吸引注意。
上官撥弦身形靈巧,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靠近那間雜物房。
房門虛掩著,裏麵傳來老人輕微的咳嗽聲。
她輕輕推開門。
屋內光線昏暗,堆放著一些破舊的桌椅和雜物。
老人正背對著門口,坐在一個矮凳上,就著窗外透進的一點天光,縫補著一件孩童的衣物。
聽到開門聲,老人動作一頓,緩緩回過頭。
當他看到站在門口、易容後顯得平凡無奇的上官撥弦時,渾濁的老眼裏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當他目光觸及上官撥弦那雙清澈冷靜的眸子時,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針線“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是……”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上官撥弦反手關上房門,一步步走近。
她沒有立刻表明身份,而是用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高福。”她輕聲吐出兩個字,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老人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幾乎要從凳子上滑下來。
“不……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他慌亂地擺手,想要否認。
“鳳儀三年入宮,師從內侍省大太監劉恒,後升至司刑司掌案,專司宮內刑獄糾察。”上官撥弦語氣平靜,卻字字如錘,敲打在老人的心上,“蘇言之蘇大人一案,當年便是由你經手初審,我說的可對?”
高福渾身抖如篩糠,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你……你到底是誰?!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他聲音淒厲,帶著絕望。
“與你無關?”上官撥弦眼神一厲,“那為何卷宗之上,會有你親筆所書的,指控蘇大人行巫蠱之術的證詞?那搜出的偶人,又是經誰之手,‘恰好’出現在蘇大人書房?”
她每問一句,便向前一步。
強大的壓迫感讓高福幾乎窒息。
“我……我是被逼的!是有人逼我那麽做的!”高福崩潰地抱住頭,老淚縱橫,“我不那麽做,死的就是我全家啊!”
“誰逼你的?”上官撥弦蹲下身,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他,“是誰指使你構陷蘇大人?”
高福涕淚橫流,眼神恐懼地閃爍著,似乎那個名字代表著極致的恐怖。
“是……是……”他張了張嘴,卻仿佛被扼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
“咻!”
一道極其細微的破空之聲,從窗外襲來!
目標直指高福的咽喉!
上官撥弦反應極快,在高福聽到聲音茫然抬頭的瞬間,猛地將他向後一拉!
“噗!”
一枚烏黑的、細如牛毛的毒針,擦著高福的脖頸飛過,深深釘入了他身後的牆壁!
針尾兀自顫抖,發出輕微的嗡鳴!
滅口!
上官撥弦心中大駭,立刻將高福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掃向窗口!
隻見窗外黑影一閃而逝!
“哪裏走!”她厲喝一聲,袖中銀針已然射出!
同時,她一腳踢開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