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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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寧?人呢?”
    韓氏朝屏風後走來。
    “母親,您別過來。我身上不小心沾到牛乳,正在擦拭。”
    情急之下,薑幼寧尋了個借口,手心捏滿了汗。
    韓氏聞言停住步伐,問道:“你兄長呢?”
    薑幼寧回頭看趙元澈。眼底滿是慌張無助,濕漉漉的眸似乎被水浸過。
    她哭著求饒時,亦是這般。
    下一刻,一雙鐵臂攬住她腰肢,將她牢牢禁錮在他懷中。
    他大掌輕揉著她小腹酸痛處,俯首貼過來與她耳語,教她應對。
    “兄長早朝去了。”
    薑幼寧將他的話複述一遍,心如擂鼓。她縮著脖子避讓,臉紅成了個粉人兒。
    太近了。
    他的唇瓣貼著她耳廓,呼吸之間若即若離。她甚至能感知他唇瓣的溫度。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麽,腦中空空的什麽也想不起來,身子麻了半邊。
    “這孩子,走也不說一聲。”韓氏倒是沒有懷疑,接著道:“你兄長的婚事已經提上日程。接下來便是你的婚事了。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薑幼寧不知如何回應,隻等著趙元澈開口。
    趙元澈手底替她輕揉腹部的動作停了,卻沒有說話。
    薑幼寧心急如焚,便要回應一句。她實在怕韓氏追到屏風後問她。
    這時,又聽外頭韓氏笑道:“母親忘了,你是女兒家臉皮薄。平日裏也不怎麽出門,想是沒有的。那我就和你父親就看著辦了。”
    問薑幼寧一句,也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薑幼寧嫁給誰,她心中早有盤算。鎮國公養薑幼寧這麽多年,可不是白養的。
    薑幼寧鬆了口氣,正要應下,便聽耳邊趙元澈幽幽開口了。
    “母親要操持的事太多,先忙著吧。我的事不急,以後再說。”
    薑幼寧被他擁在懷中,腦中渾渾噩噩無法思考,隻能依著他將話兒複述一遍。
    “那好。”韓氏對她的態度甚是滿意:“等會兒你隨我去庫房看看,你喜歡哪些家具,我讓人搬去芙蓉院給你用。”
    兒子的婚事一辦,便能將薑幼寧嫁出去。沒幾個月的事,她不必再吝嗇。為了這點事和兒子離心不值當。
    “搬去芙蓉院就不必了,我在……”
    薑幼寧下意識拒絕。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趙元澈的大手掩住了她的唇,迫使她咽下脫口而出的話。
    甘鬆香帶著若有若無的潮濕貼在唇上,唇瓣觸及他手心粗糙的紋理。薑幼寧烏眸猛地睜大,一時如遭雷擊,下意識去拉他的手。
    手心的軟糯濡濕,如觸上一片柔柔的雲。趙元澈頓了片刻才收回手。
    “你也知道你兄長的性子,若是不搬他還是會覺得我虧待你。再者說,以後從芙蓉院出嫁,在夫家也是你的底氣。”
    韓氏想好了的事情,自然不容更改。
    “應。”
    趙元澈擁緊薑幼寧,隻說了一個字。
    薑幼寧生怕被韓氏察覺到,隻想快快離開此地。當即順從道:“那就依母親的意思。”
    她說著,去拉趙元澈給她揉著小腹的手。
    手心的熱氣隔著布料透過來,這般輕揉著酸痛緩解不少,倒是受用。
    但這本不是她該受用的,她不貪戀。腰間的力道鬆開,腹部一涼,她心裏也跟著一空。
    她迅速將失落的感覺壓了下去,低頭看裙擺沒有什麽不妥之處,才強自鎮定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走吧,去庫房。”
    韓氏招呼她。
    薑幼寧隨她走出了屋子。
    *
    薑幼寧的東西不多。
    韓氏派了幾個婢女,當日便將薑幼寧的住處搬到了芙蓉院。順帶讓人從成衣鋪買了幾身衣裳,又挑了幾樣首飾,一並給了薑幼寧。
    薑幼寧進出不方便,身上也不舒服,幹脆讓芳菲去醫館說了一聲,明日再去幹活。
    許是頭一日睡多了,這一夜她死活睡不著。一閉眼便是趙元澈明日要與人相看之事。
    她反複告誡自己,趙元澈的事情與她無關,要真的從心底裏當做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卻還是在天蒙蒙亮時才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之間,有人推她。
    “姑娘,姑娘?”
    薑幼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是芳菲。
    “怎麽了?”
    芳菲俯身在床邊,小聲道:“世子爺身邊的清澗來了,正在門口候著呢。”
    “他來做什麽?”
    薑幼寧聽到趙元澈,一下清醒過來,蹙眉問了一句。
    清澗是趙元澈最得力的心腹,向來不離趙元澈左右。
    趙元澈今兒個不是要去和王三姑娘相看?派清澗來她這兒做什麽?
    “不知道。”芳菲搖搖頭:“我替您穿戴?”
    薑幼寧沒有說話,她不想見清澗。
    她對清澗倒沒有什麽不滿。
    清澗身手好,脾氣秉性也是頂好的,每回見她都是畢恭畢敬的行禮,說話也溫和客氣。
    她隻是不想再和趙元澈有什麽牽扯。
    但若是不理會,不知趙元澈又會做出什麽來。從這幾日的樁樁種種看來,趙元澈根本不似表麵那般清風朗月。
    她思量著下床,芳菲忙伺候她穿戴。
    外頭,午後的陽光照在玉白的石階上。
    薑幼寧眯了眯眼睛。芙蓉院比小隱院氣派太多。
    “薑姑娘。”
    清澗在廊外拱手行禮。
    “什麽事?”
    薑幼寧站在廊下看他。
    “主子讓屬下給您煎了湯藥送來。”
    清澗揮揮手。
    一個婢女端著黑漆描金托盤上前,上頭青釉碗中盛著褐色的湯藥。
    “放這吧。”
    薑幼寧想拒絕,想到趙元澈冷著臉的模樣,話到嘴邊換成讓他放下。
    光風霽月都是假的。她若不聽他的,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可他要去與人相看,便好好相看。還來管她做什麽?
    “主子交代了,要屬下看著您喝下去。”
    清澗滿臉為難。
    薑幼寧抿唇,沒有說話。
    她都和趙元澈說清楚了,他也即將有自己的未婚妻。
    他們如今不是兩清了?他還讓清澗送湯藥來,到底要意欲何為?
    “主子說,您要是不肯吃,他晚些時候親自過來。薑姑娘,求您別讓屬下難做……”
    清澗祈求地開口。
    薑幼寧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端起碗來,將其中湯藥一飲而盡。她從苦澀的藥味中品出其中有人參、白術、茯苓和肉桂一類的藥物,應該是補氣血的八珍湯。
    她皺著臉兒放下碗,口中一片苦澀。
    “主子給您帶了這個。”清澗上前將巴掌大的陶瓷糖盒遞給薑幼寧,拱手退下:“屬下明日再來給您送湯藥。”
    薑幼寧將糖盒遞給芳菲,在心底歎了口氣:“我去醫館。”
    “姑娘是不是沒睡好?”芳菲看她臉色不好,不放心:“要不今天還是再休息一日?”
    “不用。替我照顧好吳媽媽。”
    薑幼寧抬步往外而去。
    她不去醫館幫忙,吳媽媽下個月吃藥的銀子便沒有著落。且她不在,醫館也忙不過來。
    才到醫館,便見張大夫背著藥箱準備出門。
    “阿寧來了?正好隨我去打個下手。”
    張大夫發絲斑白,留著一把山羊須,慈祥仁愛。醫術也是上京首屈一指的,曾被太醫院邀請過,但他拒絕了。
    薑幼寧接過藥箱跟了上去。病患在一條裝飾華麗的畫舫上,說是心口不適。
    門口有下人將張大夫迎了進去。
    薑幼寧默默打量四周,她還是頭一回到這樣的地方來,果然富麗堂皇。
    “有勞張大夫。”
    韓氏的聲音傳來。
    薑幼寧渾身一激靈,懷疑自己聽錯了。定睛一看,正是韓氏坐於上首,笑吟吟的和張大夫打招呼。
    薑幼寧想轉身離開,卻已然來不及。
    “幼寧?你怎麽忽然來了?”
    韓氏已然瞧見了她,皺眉詢問。
    “我……我路過醫館,恰好聽說母親身子不適,不放心來瞧瞧。”
    薑幼寧心念急轉,慌亂間胡亂尋了個理由。
    不經意轉眸間,瞧見鏤空的屏風後趙元澈那張端肅清正的臉。
    她瞳仁驟縮,心口一緊。此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韓氏這會兒正陪著趙元澈,在和王三姑娘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