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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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不是轟鳴,不是爆炸。
是繃緊。
仿佛整個遺跡,這頭沉睡在永凍層下不知多少歲月的金屬巨獸,其體內每一根粗若宮殿梁柱的骨骼、每一道輸送古老能量的血脈、每一個維係著脆弱平衡的齒輪與鉸鏈,都在同一瞬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偉力拉扯到了極限,發出不堪重負的、即將斷裂前的哀鳴。聲音低沉、連綿、從腳底深處層層疊疊地湧上來,帶著岩石碾磨、金屬扭曲、以及某種龐大液壓係統瀕臨崩潰的尖嘯前奏。
平台在震動。不是地震那種狂暴的搖晃,而是一種高頻的、細微卻無處不在的顫抖,仿佛站在一頭即將蘇醒的巨獸急速起伏的胸膛上。穹頂的“源核”寶石,那恒定旋轉了或許萬年的暗藍色光輝,此刻明滅不定,旋轉的軌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醉酒般的偏移和顫抖,投下的光影在平台上瘋狂搖曳,如同風暴夜中即將熄滅的燈塔。
“下麵……要撐不住了!”塔格低吼,勉強在越來越劇烈的高頻震顫中穩住身形,扶住幾乎虛脫的艾琳。獵人的直覺瘋狂報警,這不是戰鬥能解決的危機,這是地基的崩塌,是整個空間的解構前兆!
艾琳臉色慘白如紙,剛才引導碎片力量的精神透支和反噬尚未平息,又被這恐怖的“繃緊”聲和震動攫住了心髒。她懷中的“認知碎片”變得異常活躍,但活躍的焦點不再是代表“創造”的深紅或“時間”的暗金,而是那抹代表著“虛無”、“觀察”、“靜默歸宿”的灰白火焰!
灰白火焰此刻脫離了三色流轉的平衡,獨自熾烈地燃燒、跳躍著,傳遞出一股冰冷、急切、帶著強烈指向性的意念波動,死死“鎖定”著不遠處昏迷的維克多教授——更準確地說,是鎖定著他臉上、眉心處那正在詭異蔓延的新生灰色霜花紋路!
碎片在“警告”!灰白之力在“共鳴”!
仿佛維克多身上那由陳維意識漣漪催生、似乎能“吸附”痛苦的灰色紋路,觸動了某種更深層次的、關於“虛無”、“終結”、“觀察”乃至……“第九回響歸宿本質”的禁忌規則!而此刻,隨著整個遺跡係統的“繃緊”和“源核”的不穩,這種觸動正在迅速滑向一個危險的臨界點!
“教授……教授身上的紋路!”艾琳掙紮著指向維克多,聲音嘶啞,“碎片在警告……那紋路……有問題!它和下麵陳維引發的變故,和這係統的崩潰……是連在一起的!”
塔格望去,隻見維克多臉上那霜花狀的灰色紋路,在遺跡的劇烈震顫和“源核”的不穩定光照下,仿佛活了過來,正以比之前快數倍的速度,從眉心向著整個麵部、甚至脖頸下方蔓延!紋路所過之處,教授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灰色質感,仿佛正在緩慢地“石化”或“虛化”。而他身上原本那種死寂的平靜,此刻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不穩定的、仿佛內部有風暴在醞釀的能量低壓,與他臉上迅速生長的紋路同步脈動。
“索恩!”塔格目光急轉。風暴回響者依舊昏迷,呼吸與心跳依舊雜亂地同步著遙遠而混亂的韻律,但在這全局性的震蕩中,他的狀態似乎成了最不穩定的一個變量——既是承受者,也可能因為其“共鳴體”的特性,成為一個意外的“放大器”或“傳導節點”!
怎麽辦?巴頓這邊剛剛進入危險但似乎有方向的“自我鍛造”,不能打擾。維克多身上的灰色紋路正在異變,與係統崩潰直接相關。索恩是潛在的變數。而腳下,整個遺跡正在走向崩解!
艾琳的腦子在瘋狂運轉,鏡海回響因透支和全局震蕩而刺痛不已。碎片對維克多的警告是明確的,但具體危險是什麽?如何阻止?切斷紋路?可那紋路似乎與陳維的力量同源,貿然攻擊會不會引發反噬?或者……加速其進程?
她目光掃過平台,掠過痛苦鍛造的巴頓、異變加劇的維克多、飄搖不定的索恩,最後落回自己手中的碎片和胸針。碎片灰白火焰的跳動,胸針裂紋中與之同調的微光……一個模糊的、基於鏡海回響“映照”與“鏈接”本質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驟然亮起。
也許……不需要“阻止”或“切斷”。
也許可以……“引導”和“分流”?
將維克多身上那正在異變、與係統崩潰共鳴的灰色紋路力量,通過某種方式,引導出去?分流到別處?或者……導入一個可以“容納”或“解析”它的地方?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巴頓,投向了那沉重而穩定的“鍛打之聲”。巴頓的自我鍛造,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以自身為熔爐和砧板的能量轉化與穩定過程。如果……
不,不行。巴頓自身狀態剛穩,不能再承受未知的、可能帶有“虛無”與“歸宿”屬性的力量衝擊,那可能會汙染或中斷他的鍛造,前功盡棄。
那還有哪裏?
碎片本身?但碎片已經承載了太多,且灰白之力正在其中活躍,可能無法有效“分流”。
胸針?胸針的灰光似乎更多是呼應和指引,而非容納。
艾琳的思緒如同被困在暴風眼的蝴蝶,瘋狂旋轉卻找不到出路。直到她的餘光,瞥見了平台角落——那裏,是之前隱藏“備用入口”金屬圓盤的岩壁下方。
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突然跳入腦海:當他們激活入口時,金屬圓盤上的八個回響符號中,鏡海的深藍符號亮起。而此刻,她手中的霍桑家族胸針,同樣與鏡海回響深深共鳴。
霍桑血脈……鏡海回響……古老維護係統的準入“鑰匙”……
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孤注一擲的猜想,成形了。
這個“基石大殿”及其維護係統,其權限或能量節點,是否與八大回響的持有者或特定血脈有關?霍桑家族的鏡海回響,是進入下層維護區域的“鑰匙”之一。那麽,其他回響呢?這個係統,難道原本就是設計為由包括被剝離的第九回響的九大回響共同維係或管理的?
如果是這樣,那麽現在係統的崩潰,除了第九回響缺失的根本原因外,是否也因為其他回響的“管理者”或“共鳴節點”長期缺失或狀態異常?
維克多教授身上的萬物回響契約正在被陳維的灰色力量覆蓋、修改,生成新的灰色紋路。這新紋路,會不會是一種扭曲的、試圖“接入”或“響應”係統崩潰的“萬物回響節點”表現?
而索恩的風暴回響沉寂,卻成為被動的“共鳴體”。
巴頓的鑄鐵回響正在暴走後的自我鍛造。
那麽……如果她嚐試以自己的鏡海回響、借助胸針和碎片的一絲聯係,去主動“碰觸”這個係統,去“感知”那些與回響對應的“節點”或“接口”,會不會……能找到分流維克多身上異變力量的途徑?甚至,穩定某個局部?
這想法風險極大。主動將意識鏈接向一個正在崩潰的古老係統,無異於將靈魂探入即將爆炸的鍋爐。而且她對係統一無所知,全靠猜測和鏡海回響的本能。
但,還有別的選擇嗎?眼睜睜看著教授異變加劇,看著係統徹底崩潰將他們全部埋葬?
“塔格,”艾琳的聲音因決絕而異常平靜,她看向獵人,“我要……嚐試鏈接這個遺跡的係統。用我的回響,用這塊碎片和胸針的指引。可能需要你……在我失控的時候,打暈我,或者……做更壞的打算。”
塔格瞳孔驟縮:“你瘋了?!下麵那個‘旁觀者’的東西有多詭異你沒看到嗎?鏈接它?你想變成牆上那些刻字的瘋子之一嗎?!”
“不鏈接,我們可能馬上就會死,或者變成別的什麽。”艾琳看向維克多臉上急速蔓延的灰色紋路,那紋路已經爬過了他的鼻梁,正向雙眼蔓延,教授的整個麵部開始呈現出一種非人的、石膏般的質感。“教授等不了,這地方也等不了了。這是唯一可能……同時解決教授危機和找到出路的方法。”
塔格死死盯著她,從她灰綠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容動搖的決意,也看到了深處那絲掩飾不住的恐懼。他知道,她不是逞英雄,她是真的看到了絕境中唯一那條布滿荊棘、可能通向深淵的小徑。
他沉默了兩秒,重重點頭,聲音幹澀:“多久?我怎麽判斷你失控?”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眼睛開始出現那種灰色,或者我開始說聽不懂的囈語,或者……身體開始出現異變,就動手。”艾琳深吸一口氣,“如果……如果我有機會‘看’到係統的結構,找到可能穩定或分流的方法,我會盡力給你提示……但別抱太大希望。”
塔格不再多說,退後一步,緊握短斧,如同一尊守護石像,將艾琳、以及她麵前懸浮的碎片和胸針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艾琳全身,也警惕著周圍任何可能因她舉動而產生的突變。
艾琳閉上眼睛,再次將全部心神沉入。
這一次,目標不是巴頓,不是碎片,也不是遙遠的陳維。
而是她自身——霍桑的血脈,鏡海回響的本質。以及,通過胸針與碎片灰白之力的微弱共鳴為“信標”,以腳下這個正在哀鳴、震顫的古老遺跡為“對象”,嚐試進行最深層次的、危險的“感知”與“鏈接”。
她想象自己是一滴融入大海的水,一麵試圖映照整個迷宮結構的鏡子。
鏡海回響的力量,如同無形的觸須,以她為中心,小心翼翼地向下、向四周蔓延,穿透震顫的平台岩石,觸及那些冰冷、混亂、充滿崩潰前狂暴能量的古代金屬結構與能量管線。
起初是混沌的噪音,無窮無盡的痛苦震顫和能量亂流,幾乎要將她渺小的意識瞬間衝垮。她咬緊牙關,嘴角再次溢血,憑著頑強的意誌力,在驚濤駭浪中死死守住靈台一點清明。
她“看”不到具體的景象,隻能“感覺”到無數狂暴的、斷裂的、相互衝突的能量路徑,一個巨大無比、卻處處是裂痕和死循環的黯淡網絡。網絡的許多關鍵節點,都散發著不同屬性的回響氣息,但大多黯淡、扭曲、或徹底沉寂。
她努力追尋著胸針和碎片灰白之力帶來的那絲微弱共鳴指引,在混亂的網絡中艱難穿梭。
突然,她“觸碰”到了什麽。
那是一個相對“平靜”的節點,但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悲傷和“等待”。節點散發著微弱的、與她鏡海回響隱約同調的氣息——是之前那個圓形大廳?還是“旁觀者”密室的方向?這個節點似乎與“記錄”、“觀察”、“靜滯”有關。
緊接著,她感知到了另外幾個同樣黯淡、但屬性迥異的節點:
一個節點,傳來沉重、灼熱、充滿創造與毀滅張力的波動,此刻卻陷入了某種深沉的、緩慢的自我循環——是巴頓!他的自我鍛造,無意中與係統某個“鑄鐵回響”相關的節點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和穩定作用!難怪他周圍的時空漣漪會被部分撫平!
另一個節點,傳來冰冷、理性、充滿“交換”與“平衡”意味的波動,此刻卻被一種外來的、灰色的、蘊含“歸宿”與“理解”意念的力量強行侵入、覆蓋、改寫,正處於極不穩定的劇變中——是維克多教授!他身上的灰色紋路,果然是連接到係統某個“萬物回響”節點的!此刻,這個節點正在被陳維的力量“劫持”或“重寫”,而這過程與係統崩潰共振,引發了節點的異變和教授自身的危機!
還有一個節點,傳來微弱、混亂、仿佛隨時會斷線的“風暴”與“韻律”波動,此刻正被動地、雜亂地同步著遠方另一個更龐大混亂的源頭——是索恩!他連接著一個近乎枯竭的“風暴回響”節點,並成為了陳維意識波動的被動接收器!
而更遠方,在網絡的更深處、更核心的位置,她模糊地感應到一個巨大無比的、旋轉的“空洞”,散發著無窮的吸引與悲傷,那是……第九回響沉寂的空洞?圍繞著它,八個相對明亮但布滿裂痕的光點隱約閃爍——對應八大回響!其中,代表“鏡海”的光點,似乎因她的主動感知和靠近,而微微亮起了一絲!
就是這裏!係統的回響節點網絡!雖然殘破不堪,但結構依然存在!
維克多身上的異變,是因為他連接的“萬物回響”節點正在被強行改造,而改造的力量——陳維的灰色意念,與係統崩潰的波動疊加,導致節點過載、反噬宿主!
要想救教授,必須要麽切斷他與節點的聯係,但可能立刻導致他契約崩潰死亡,要麽……穩定那個正在被改造的節點,或者為那過載的改造力量提供另一個“出口”!
切斷聯係做不到。穩定節點?她哪有力量去穩定一個正在被陳維那種層級力量改造的節點?
提供另一個“出口”?
艾琳的意識在急速思考。出口……引導到哪裏?係統裏還有其他能承受這種力量的“容器”或“消耗途徑”嗎?
她的感知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最深處的、第九回響的“空洞”……不行,那是萬劫不複之地。
飄向巴頓連接的節點……太危險,可能幹擾他的鍛造。
飄向索恩連接的節點……已經瀕臨枯竭,承受不住。
飄向其他沉寂的節點……
等等!
她的感知猛地停留在網絡某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那裏,有一個節點,散發著的波動屬性……非常奇特。它似乎同時與“記憶”、“安息”、“終結”有關,但又帶著一種冰冷的“秩序”感。是“永眠回響”相關的節點?這個節點狀態異常沉寂,甚至可以說是“封閉”或“休眠”,但它的結構似乎……非常穩固,帶著一種承受“終結”與“沉澱”的特質。
如果……將維克多節點處過載的、帶有“歸宿”與“理解”意味的灰色力量,引導一部分進入這個“永眠回響”節點呢?這個節點本身似乎就能處理這類性質的力場,或許能將其“沉澱”或“吸納”,從而減輕維克多節點的壓力?
這依然是個冒險的假設,但似乎是眼下唯一理論上可行的思路!
如何引導?她隻是感知者,不是係統的操控者。
除非……她以自己的鏡海回響節點為“中轉站”或“橋梁”,利用鏡海回響“鏈接虛幻”的特性,嚐試在維克多的“萬物節點”與那個“永眠節點”之間,建立一條臨時的、細微的“疏導通道”!
這需要她同時與兩個節點建立更深的聯係,承受雙重的壓力,並且精準地控製疏導的流量,不能多,不能少,不能偏差!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艾琳沒有退路。
她凝聚起全部殘存的意誌力和鏡海回響,首先,更深地“貼近”維克多教授連接的那個劇變中的“萬物節點”。瞬間,龐大的、混亂的、充滿“等價”、“契約”、“平衡”被打破的碎片信息,以及更強烈的、外來的灰色“歸宿”與“理解”意念,混雜著係統崩潰的狂躁波動,如同海嘯般衝擊著她的意識!她眼前發黑,幾乎瞬間暈厥,全靠胸針傳來的一絲清涼灰光和碎片中灰白火焰的微弱穩定作用,才勉強撐住。
然後,她分出一縷意識,艱難地“延伸”向那個遙遠的、沉寂的“永眠節點”。接觸的瞬間,一股深沉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安息”與“秩序”感傳來,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個節點雖然沉寂,但內部蘊含的“規則”之力非常強大且排外。
她開始嚐試構建“橋梁”。以自身鏡海回響的虛幻特質為“線”,以胸針灰光為“粘合劑”,小心翼翼地從維克多節點那狂暴的灰色力量洪流邊緣,“引渡”出極其細微的一縷,然後引導著這縷力量,沿著她構建的脆弱“橋梁”,流向永眠節點。
過程緩慢如蝸牛,且充滿了難以想象的痛苦和凶險。每一次引渡,都像是從失控的龍卷風邊緣偷取一絲風刃,稍有不慎就會被卷入徹底撕碎。而永眠節點對於這外來的、屬性並非完全契合的力量,也表現出本能的“抗拒”和“消化”意圖,橋梁的另一端如同冰封的深淵,傳來強大的吸力和同化感。
艾琳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七竅緩緩滲出血絲,皮膚下隱隱有虛幻的、如同鏡麵破碎般的裂紋光影閃爍——這是鏡海回響過度使用、靈魂負荷接近極限的征兆。
塔格看得心驚肉跳,斧柄被他握得咯咯作響,但他不敢動,隻能死死盯著艾琳,等待那個“失控”的信號。
時間在極度緊張和痛苦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十次呼吸,也許有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艾琳突然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灰綠色的眸子,此刻竟然蒙上了一層極淡的、冰冷的灰色,如同蒙塵的寶石,失去了部分神采,但深處那點屬於“艾琳·霍桑”的意誌之火,依舊頑強地燃燒著。
“塔格……”她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眼神卻帶著一絲奇異的明悟和疲憊的解脫,“通道……暫時……穩住了……一點點……”
她話音剛落,平台上,維克多教授臉上的灰色紋路蔓延速度,明顯減緩了!雖然紋路已經覆蓋了大半張臉,甚至開始向脖頸和胸口延伸,但那種瘋狂的生長態勢被遏製住了。教授身上那種不穩定的能量低壓,也似乎減弱了一絲,重新趨於那種死寂的、凍結般的平靜——但這平靜不再那麽令人不安,仿佛過載的壓力被泄去了一部分。
幾乎同時,平台下方傳來的、那令人牙酸的“繃緊”聲和劇烈震顫,也似乎……減弱了那麽一絲。雖然依然存在,但那種即刻崩潰的恐怖感,稍稍退去了一點。穹頂“源核”寶石的旋轉,雖然依舊不穩,但顫抖的幅度似乎小了些許。
艾琳那冒險的、基於猜測的疏導,竟然真的起了作用!雖然隻是杯水車薪,隻是暫時緩解,但確確實實,影響了係統的局部壓力平衡!
然而,代價也是巨大的。
艾琳說完那句話,眼中的灰色並未褪去,反而似乎更深了一絲。她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向後倒去。
塔格一個箭步上前,在她頭顱撞地前穩穩接住。觸手所及,艾琳的身體冰冷得嚇人,氣息微弱,仿佛靈魂的一部分被抽離,留在了那個冰冷古老的係統網絡之中。她手中的“認知碎片”光芒徹底黯淡,三色火焰幾乎熄滅,仿佛也耗盡了最後的活性。胸針的裂紋灰光,也微弱到了極點。
塔格將她小心地放平,探了探鼻息和脈搏,雖然微弱,但尚且存在。他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後背也已被冷汗浸透。
他環顧平台:巴頓還在那沉重緩慢的“自我鍛造”中,狀態似乎更穩定了些;維克多臉上的灰色紋路蔓延減緩;索恩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隨著係統震動的減弱,也稍微平穩了一絲;艾琳力竭昏迷。
危機……暫時沒有立刻爆發。
但遠未解除。
他知道,艾琳建立的“疏導通道”極其脆弱,隨時可能斷裂,屆時維克多的異變和係統的崩潰可能會以更猛烈的形式反彈。而陳維在深層的戰鬥,依舊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就在他心力交瘁,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時——
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不是聲音。
是一個意念,一個簡單的詞,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掙脫了無盡枷鎖和混亂後的疲憊與明澈。
那意念,似乎同時來自腳下深處,來自昏迷的艾琳,來自她手中的碎片,甚至……來自這微微平複了些許震顫的遺跡本身。
那個詞是: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