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反轉魅力是什麽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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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吱呀作響,在小賣部門前停穩。
    管家比爾將羅萬訂購的材料悉數卸下後,轉身從車上捧下一個狹長的木盒,遞到羅萬麵前。
    盒蓋開啟的瞬間,一股濃鬱而獨特的泥土芬芳混雜著藥草的氣息,撲麵而來。
    “禮物。”比爾言簡意賅。
    “嗯?這是?”
    “紅參,家主大人囑咐送來的。”
    “他為何……”
    “大人隻吩咐我送達,並叮囑您,務必全部服下,一根不留。”
    木盒內,靜靜躺著十支粗壯如小臂的紅參,根須虯結,色澤暗沉,散發著一股厚重的藥香。
    一旁還附著一張鐫刻了保存法陣的羊皮卷。
    這麽多……是要讓他當飯吃嗎?
    羅萬心頭掠過一絲疑雲,但轉念一想,終歸是滋補身體的好東西,便坦然收下了。
    想當初血氣方剛的年紀,別說紅參,就連紅參味的糖塊他都嫌棄。
    或許真是上了年紀,如今隻要聽說什麽東西對身體有益,他總是來者不拒。
    無論是能一掃疲憊的恢複藥劑,還是盛夏時節最滋補的極色鳥,亦或是那串號稱能釋放負離子的鍺石手鏈……
    好吧,最後那件確實蠢得可以,他從未戴過。
    那東西此刻大概還蒙著灰,躺在某個抽屜的角落裏,若是有心去翻,興許還能找得出來。
    “唔,替我向家主致謝,我會好好享用的。”
    “遵命。”
    比爾躬身行禮,剛要轉身,羅萬卻叫住了他。
    “啊,對了,能幫我弄一把劍嗎?要足夠堅固的那種。”
    “劍?”比爾沉吟片刻,麵露難色,“恕我直言,先生。與我們商團合作的工坊,其手藝恐怕入不了您的法眼。”
    魯希蘭商團的交易量在帕倫西亞堪稱一手遮天,但業務重心多在農產與織物這類大宗商品。
    至於香水、魔導器、魔裝這些麵向少數頂層客戶的奢侈品,則有其專屬的、更為隱秘的流通渠道。
    比爾建議他去拍賣場碰碰運氣。
    那些以魔石精雕細琢而成的魔裝,本就價值連城,其中翹楚,更是隻在拍賣場上才會驚鴻一現。
    “您隻要出示這塊牌子,即可自由入場。”
    羅萬接過那塊溫潤的木質通行證,信步來到拍賣場。
    場內的景象讓他頗為意外,湧動的人潮遠超他的想象。
    記憶裏阿薩斯地下拍賣場的陰冷潮濕還未散盡,眼前撲麵而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喧囂與熱浪。
    這裏不像什麽銷贓窟,反倒更像一座永不落幕的盛大集市,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明快的氣息。
    雜耍藝人拋出絢爛的火球,劇團演員高聲吟唱著英雄的詩篇,角落裏的賭桌更是人聲鼎沸,一群人圍著一張牌桌,爆發出陣陣呼喝。
    就在那片喧鬧中,一抹熟悉的銀白闖入他的視野。
    “啊?老板~!”
    看來是片刻也閑不住,又溜來這裏摸牌了。
    夏洛蒂晃著那隻五指健全的手,搖搖擺擺地朝羅萬走來。
    她那瀑布般的銀發柔順光潔,垂落腰際,襯得那身洗到發白、布滿補丁的舊袍子愈發寒酸。
    “您怎麽來這兒了?”
    “來拍賣場轉轉。”
    “買東西?”
    “嗯,想買把劍。”
    “劍?”
    這個字仿佛一道抽魂咒,夏洛蒂臉上的血色霎時間褪得幹幹淨淨,嘴唇都泛著青白。
    她的雙肩猛地一塌,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細密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溢了出來。
    “理事長?”
    “嗚……!”
    夏洛蒂猛地吸了吸鼻子,胡亂抹去眼角的淚花,警惕地掃視四周。
    緊接著,她像是褪去一層陳舊的蟬蛻般,慢吞吞地解開長袍的係帶,露出裏麵單薄的襯衣。
    隨即,她顫抖的手指開始摸索衣扣,那架勢不似脫衣,倒像在剝離自己的靈魂,準備將一顆赤誠的心剖開獻祭,隻為求他回心轉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解開最後一顆紐扣時,羅萬才猛然驚醒,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你這是在幹什麽!?”
    “我、我能做得很好的……嗚……!就算在這麽多人麵前……把、把我的一切都獻給您……求您了,千萬不要……”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冷靜點!把衣服穿好!!”
    這一幕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活脫脫就是一場惡棍逼良為娼的戲碼。
    事實上,周圍已經有幾道夾雜著竊笑與評判的視線,像帶刺的藤蔓一樣纏了過來。
    羅萬急忙向守衛亮出木牌,拽著夏洛蒂躲進了拍賣場的內廳。
    他一邊費力地按住那個總想把腦袋往地上磕的女人,一邊頭痛欲裂地低吼:“你到底在激動什麽?”
    “世界……要毀滅了……嗚……!”
    他又不是在研發核武器,不過是想買把劍而已。
    看她的反應,簡直像是聽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動員令。
    “上次小賣部就差點出事,誰知道以後還會碰上什麽。”
    “您不覺得,您拿起劍這件事本身,才更危險嗎?”
    “這有什麽危險的?”
    若為和平故,必先備戰事。
    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這個世界雖沒有核武器,卻多的是能施展同等威力魔法的怪物。
    以“相互確保摧毀”為前提,無限地擴充軍備,才是守護帕倫西亞和平的唯一基石。
    欲求和平,必先備戰。
    索敵而後殲之。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這音律,何其美妙。
    “既然來了,就順便看看。本來還想著,如果這裏的東西不怎麽樣,就當是開開眼界。可你這麽一鬧,我反而非買不可了。”
    “不,不要啊!赫拉女神啊……是我……是我親手創造了地獄……!”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這位輪回公(一個看似最堅定的無神論者)此刻的哀告,竟與那親睹核爆之光後痛不欲生的科學家,如出一轍。
    “哦,那把劍我挺中意。”
    羅萬的目光落定在展台的一件拍品上。
    拍賣師的聲音洪亮如鍾。
    “妖刀‘咎言’!傳說此刀一旦出鞘,便會染上血之詛咒,不斬盡方圓十裏內所有活物,絕不歸鞘!”
    “呀!”
    夏洛蒂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下一件!斬鋼劍‘莫德雷德’!持有者的怒火越是熾烈,此劍卷起的風暴便越是狂暴,乃世間至凶之物!”
    “呀啊!”
    “若是當今世上最強的劍客握住此劍,恐怕整個帕倫西亞都將在瞬間被撕成碎片!”
    “呀啊啊啊啊!!!”
    羅萬聽著身旁愈發淒厲的慘叫,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一件件拍品。
    啊,這久違的,平和的日常。
    ***
    “嘖,真可惜。”
    “哈……哈……哈……”
    走出拍賣場時,羅萬不爽地咂了咂嘴,身旁的夏洛蒂則扶著牆壁,像條脫水的魚一樣喘著粗氣。
    結果不出所料,他看上的那幾柄凶器,價格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算。
    他還得留著錢給小賣部布置防禦魔法和入侵者陷阱,實在不舍得為一把劍就砸下幾百乃至上千金幣。
    何況,他也沒那麽富裕。
    不過,能親眼得見這麽多稀世珍品,也算不虛此行。
    至於武器嘛……回頭先去鐵匠鋪批它幾十把鐵劍,當一次性消耗品使喚好了。
    “那個,這個……”
    羅萬正盤算著,衣角卻被輕輕拽了一下。
    夏洛蒂不知何時站直了身子,正將一枚剛從拍賣會上贏來的“風之珠”遞到他麵前。
    “請、請您收下這個……然後……不要買劍,好嗎?”
    她那副模樣,活像一隻將自己最珍視的貝殼獻給人類的海獺,眼神裏滿是小心翼翼的期盼。
    羅萬不禁思忖,自己是否該收下這份沉甸甸的禮物。
    “他們說,這個能讓人早上醒來神清氣爽,要是靠在背後,腰痛也能立刻痊愈……”
    “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雖然他的腰並沒什麽毛病,但既然是對身體有益的東西,收下總沒壞處。
    說不定……將來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
    “時間六十分鍾。一旦發現作弊,將以最低分處理,望各位謹記。那麽,考試開始。”
    新學期的第一場考試,開始了。
    阿黛拉接過試卷,指尖能感到紙張冰涼而光滑的觸感。
    她久久地凝視著試卷一角上自己的名字,卻遲遲不敢將視線下移。
    【基礎魔法學期中考試】
    【1、請運用‘凡爾登定理’,從學術角度定義魔力與業力在病變位相下的拓撲學異構性。】
    【2、闡述魔導力場的三種本位,論述其對應的術式運作模式差異,並以一階魔法為基準,分析其在不同以太濃度下的輸出穩定性。】
    【3、寫出應用於‘反轉術式’的六種魔力與業力配比基礎公式,並闡述利用這些公式實現的兩種衍生術式,在三維坐標係中生效所需滿足的氣象學前置條件。】
    ……
    六十分鍾的考試,竟沒有一道選擇或填空,滿滿三十道論述題,鋪滿了整張試卷。
    這寫的都是些什麽?
    墨印的字符在她眼中扭曲、蠕動,像一群群掙紮的黑色蚯蚓,嘲弄著她的無知。
    一直以來,阿黛拉都以為自己隻是在扮演一個傻瓜。
    她騙過了所有人,隻要她願意,隨時都能撕下偽裝,展露出那個如姐姐一般理智而冷酷的真實自我。
    然而,教室裏沙沙作響、永不停歇的筆尖摩擦聲,以及眼前這張她一個字都看不懂的試卷,都在無情地宣判著一個事實。
    ——你就是個傻瓜。
    “才不是的呀!!!”
    “那位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啊?沒、沒什麽……”
    “如果再次喧嘩,就請你離開教室。保持安靜。”
    “是……”
    翻湧的情緒被強壓下去。
    阿黛拉垂頭喪氣地拿起鋼筆,筆尖顫抖著,在試卷上擠出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1、請運用‘凡爾登定理’,從學術角度定義魔力與業力在病變位相下的拓撲學異構性。】
    答:凡爾登……因為很會整理……可以雇來小賣部打掃衛生……
    【2、闡述魔導力場的三種本位……】
    答:天、地、人(?)
    【3、寫出應用於‘反轉術式’的六種魔力與業力配比基礎公式……】
    答:反轉魅力……在老師麵前……?
    ……
    她自己也清楚,這不可能是正確答案。
    冰冷的絕望感攫住了她的心髒,阿黛拉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將臉深深埋進臂彎。
    或許是沉浸於本色出演太久,她的魔法學識早已鏽跡斑斑,更何況,一年級的課程她壓根就沒聽過。
    ‘難道說,我真的變成傻瓜了?’
    警鍾在她腦海中瘋狂轟鳴。
    交上一張近乎白卷的答卷後,阿黛拉魂不守舍地走向同在一個考場的奧莉薇雅。
    她正和幾個同學圍在一起,神色輕鬆地討論著題目。
    “王女殿下……”
    “阿黛拉?考完了?”
    阿黛拉走近時,奧莉薇雅將一直在教室外等候的皮伊抱到肩上,溫和地問道。
    “考得還好嗎?”
    “我不太清楚……比起那個,王女殿下。”
    “嗯?”
    “那個,您覺得……”
    阿黛拉緊張地絞著手指,向這位除羅萬之外,在最近距離觀察自己最久的人,問出了那個讓她恐懼的問題:“我,是不是個傻瓜?”
    “?”
    麵對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奧莉薇雅和她肩上的皮伊一同歪了歪頭。
    她接過阿黛拉手中的試卷,目光掃過上麵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皮伊!”
    “皮伊,就算事實如此,直接對別人說這種話也是不對的。”
    “皮伊!”
    “又是從哪裏學來的這種壞話?是羅萬教你的吧!?”
    奧莉薇雅轉過頭,溫暖地握住阿黛拉冰涼的手,柔聲安慰道:“不是那樣的,阿黛拉。恰恰相反,你比以前進步多了。”
    “誒?”
    “真正愚笨的人,是意識不到自己愚笨的,不是嗎?”
    “誒?”
    “雖然阿黛拉你拒絕了威廉爵士的邀請,但現在想來,或許是我過去的眼光太過短淺了。”
    在構想王國的未來時,僅僅著眼於家族間的聯姻與勢力平衡,確實是短視之舉。
    還必須考慮到,未來誕下的子嗣,能從父母那裏繼承多少卓越的才華。
    “我們一點點努力吧。首先,把剩下的科目盡力考好。”
    奧莉薇雅不忍心說出更傷人的話,決定盡自己所能,幫助她免於留級的命運。
    “太好了,我不是傻瓜。”
    在她的安慰下,阿黛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心想,上次魔法實驗失敗,也不過是沒能精準計算業力減少帶來的變量誤差罷了。
    “我知道了呀!”
    她堅信,隻要自己稍稍認真起來,超越那個二年級的麗芙·拉貝爾,根本不在話下。
    剛剛考砸的科目帶來的陰霾被一掃而空,那副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情又重新爬回了阿黛拉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