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烈風鏢局

字數:3604   加入書籤

A+A-


    殺手的退走如同潮水般迅疾,留下後院一片狼藉和死裏逃生的三人。黎明的微光穿過彌漫的塵土,映照出沈硯肩頭不斷滲出的鮮血、葉尋蒼白的臉色,以及楚峰昏迷中依舊痛苦的神情。
    牆頭上,烈風鏢局總鏢頭郭烈冷哼一聲,將大弓背回身後,魁梧的身形如同鐵塔般躍下,落地時卻輕如鴻毛,顯露出不俗的輕功底子。他身後那幾名精悍鏢師也緊隨而下,動作幹淨利落,隱隱形成護衛陣型。
    郭烈大步走到沈硯三人麵前,豹眼掃過,目光在楚峰腰間那柄造型古樸的長劍上停留一瞬,又落在沈硯雖然狼狽卻依舊沉靜的臉上,最後看向葉尋手中那對形製奇特的短刃。
    “嘖,傷得不輕啊。”他嗓音洪亮,帶著邊塞特有的粗糲感,“老子郭烈,烈風鏢局的。幾位看著麵生,不是本地人吧?怎麽惹上那群藏頭露尾的玩意兒了?”
    他話語直接,看似粗豪,眼神卻銳利如刀,帶著審視與探究。
    沈硯強撐著站直身體,將楚峰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對著郭烈微微頷首,聲音因失血和疲憊而沙啞:“多謝郭總鏢頭出手相助。在下沈硯,這位是楚峰,這位是葉尋。我們…途經此地,遭仇家追殺,驚擾了總鏢頭,實在抱歉。”
    他言辭謹慎,沒有透露具體來曆,隻以“仇家”概之。
    “仇家?”郭烈濃眉一挑,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煙熏得微黃的牙齒,“那群家夥可不像普通的江湖仇殺,倒像是…軍中練出來的把式,下手狠著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硯一眼,顯然並不完全相信這番說辭。
    但他並未深究,轉而看向昏迷的楚峰,眉頭皺起:“這位楚兄弟傷得最重,氣息弱得很,得趕緊醫治。這石河鎮鳥不拉屎,沒什麽像樣的大夫。幾位若是不嫌棄,先到我鏢局落腳,我那兒有上好的金瘡藥,還有個懂點正骨活血的老夥計。”
    這邀請來得突然,也帶著風險。剛經曆襲擊,對任何陌生人都應保持警惕。但眼下楚峰傷勢危重,急需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療傷,他們自己也幾乎到了極限。
    沈硯與葉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權衡。郭烈方才確實出手解圍,而且在這龍蛇混雜之地,烈風鏢局看似頗有勢力,或許能提供暫時的庇護。
    “那就…叨擾郭總鏢頭了。”沈硯沒有過多猶豫,眼下保住楚峰的性命最為緊要。
    “痛快!”郭烈哈哈一笑,對身後一名鏢師揮手,“柱子,搭把手,把這位楚兄弟小心抬回去!麻利點!”
    名叫柱子的鏢師應了一聲,和另一人上前,小心地將楚峰抬起。動作間頗為專業,顯然常處理傷患。
    沈硯和葉尋跟在郭烈身後,在一眾鏢師的護衛下,離開了這片彌漫著血腥氣的客棧後院,朝著鎮子另一頭,那座掛著“烈風鏢局”旗幡的院落走去。
    鏢局占地頗廣,雖也是土石結構,但比周圍的民居堅固整齊許多,高高的院牆,瞭望的箭樓,門口還有兩名持刀漢子守衛,氣象森嚴。
    進入院內,是一片寬闊的練武場,擺放著石鎖、兵器架等物。此刻天色已亮,已有不少鏢師趟子手在活動筋骨,見到郭烈帶回三個陌生傷者,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但無人多問,紀律可見一斑。
    郭烈直接將他們引到後院一間幹淨寬敞的廂房,讓人將楚峰安置在炕上。很快,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小老頭提著藥箱走了進來,正是鏢局裏懂醫術的“老錢”。
    老錢檢查了楚峰的傷勢,尤其是內息,臉色凝重:“內傷極重,經脈受損,還有一股陰寒內力盤踞不去…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他看向沈硯,“這位小哥處理得及時,手法也高明,不然…”
    他沒有說下去,開始熟練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又拿出幾顆氣味辛辣的藥丸給楚峰服下。
    沈硯在一旁靜靜看著,偶爾出聲補充幾句關於楚峰傷勢的細節,言辭精準,讓老錢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葉尋的傷口也被重新處理包紮。忙完這一切,郭烈讓人送來了熱騰騰的羊肉湯和麵餅。
    “先吃點東西,暖暖身子。”郭烈自己端起一碗湯,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後看似隨意地問道,“沈兄弟看起來不像普通人,醫術精湛,應變機敏。楚兄弟這傷勢…絕非尋常爭鬥所致吧?還有那股陰寒內力,霸道得很呐。”
    他話語依舊直接,目光卻緊緊盯著沈硯。
    沈硯慢慢喝著熱湯,暖流驅散著體內的寒意,也讓他紛亂的思緒稍稍平複。他知道,郭烈這種在刀口舔血的人物,絕非易於之輩,單純的隱瞞和敷衍未必有效,反而可能引起更大的懷疑。
    他放下碗,迎上郭烈的目光,語氣平靜:“郭總鏢頭慧眼。實不相瞞,我們確實惹上了不小的麻煩。對方…來頭很大,牽扯到京城和某些江湖勢力。具體詳情,請恕在下不便多言,以免連累鏢局。”
    他既承認了麻煩,點出了對方背景深厚,又表達了不願牽連的態度,言辭懇切,分寸把握得極好。
    郭烈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沈硯的肩膀(避開了傷口):“好!有擔當!老子就欣賞你這樣的!放心,在我這烈風鏢局,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既然讓我郭烈碰上了,這閑事我就管定了!”
    他話鋒一轉,壓低了些聲音:“不過,沈兄弟,你們也得跟老子交個底,你們來這西北,到底是為了什麽?別說隻是路過,這地界,可不是遊山玩水的地方。”
    沈硯心中微動,知道這是獲取信息和建立信任的關鍵時刻。他沉吟片刻,避重就輕道:“不瞞總鏢頭,我們此行,一是為楚兄尋藥療傷,二是…想打聽一些陳年舊事,關於…十幾年前,一些從京城來的人,或者…東西。”
    他沒有提及靖淮王府,也沒有說寒月穀,隻用一個模糊的“陳年舊事”和“京城來人”來試探。
    果然,郭烈聽到“十幾年前”、“京城”這幾個字,眼神微微一凝,握著碗的手也不自覺地緊了一下。他雖然掩飾得極好,但那瞬間的異常,沒有逃過沈硯的眼睛。
    “十幾年前的京城舊事…”郭烈咂摸著這句話,目光變得有些悠遠,隨即又恢複如常,咧嘴笑道,“這西北地界,別的沒有,就是故事多,沙子多。成,你們先安心住下養傷,打聽消息的事,包在老子身上!這石河鎮,還沒我郭烈打聽不到的事兒!”
    他說得豪氣幹雲,但沈硯和葉尋都聽出了他話語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與…凝重。
    看來,這西北之地,這看似豪爽的鏢局總鏢頭,果然與那“陳年舊事”,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戈壁的風依舊呼嘯。
    暫時的安全並未讓沈硯感到輕鬆,反而覺得,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張更加錯綜複雜的網。而烈風鏢局,是網上一個關鍵的節點。
    他看了一眼炕上呼吸依舊微弱的楚峰,又看了看身旁雖然疲憊卻眼神堅定的葉尋。
    新的棋局,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