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將軍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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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的黎明來得格外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凜冽的寒風便已卷著沙粒,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刮過鏢隊每一張疲憊而警惕的臉。昨夜的篝火隻剩下一堆灰燼,餘溫早已被酷寒吞噬。
楚峰經過一夜調息,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恢複了幾分往日的銳利。他拒絕了繼續乘坐騾車,執意騎馬而行,腰背挺得筆直,仿佛一柄收入鞘中卻依舊能感受到鋒芒的利劍。沈硯沒有勸阻,隻是默默將水囊和幹糧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鏢隊再次啟程,朝著玉門關的方向,在仿佛永無止境的荒原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跡。郭烈派出了斥候在前方探路,整個隊伍的氣氛比昨日更加凝重,鏢師們不再大聲談笑,隻是沉默地趕路,手始終按在兵器上。
日頭升高,氣溫卻沒有回暖多少,陽光蒼白地照在無垠的戈壁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四周除了風聲和駝鈴聲,安靜得可怕。
忽然,前方探路的斥候打馬狂奔而回,臉色驚惶:“總鏢頭!前麵…前麵有情況!沙地裏…有新鮮的馬蹄印,很多!不像商隊,倒像是…”
他話未說完——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尖嘯,從側前方一座風化的土丘後射出,直衝雲霄,炸開一團小小的黑煙!
是哨箭!
幾乎在哨箭響起的同一時間,沉悶如雷的馬蹄聲從四麵八方轟然響起!隻見左右兩側以及後方,煙塵滾滾,數十騎如同鬼魅般從沙丘、溝壑後蜂擁而出!他們同樣身著與沙地同色的粗布衣服,頭臉包裹,但坐騎神駿,衝鋒陣型嚴整,絕非昨日那些烏合之眾的沙匪可比!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們手中持有的,是製式的軍中馬刀,衝鋒時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結陣!防禦!”郭烈瞳孔驟縮,爆發出雷鳴般的怒吼,猛地抽出背上厚背砍刀!鏢師們反應極快,迅速將騾車首尾相連,圍成一個簡陋的圓陣,刀劍出鞘,弓弩上弦,動作嫻熟,顯是經曆過不少陣仗。
沈硯一把將楚峰拉到自己身後,目光如電掃過衝來的馬隊。這些人馬術精湛,配合默契,衝鋒時無聲無息,隻有馬蹄踏地的轟鳴和刀刃破風的銳響——這是標準的騎兵突襲戰術!
“是軍隊!”楚峰咬牙,強提一口真氣,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縱然傷勢沉重,浩然正氣亦在周身隱隱流轉。
葉尋早已翻身下馬,短刃在手,身影如同蓄勢待發的靈貓,緊貼在騾車車輪之後,眼神冰冷地計算著最先衝入陣型的敵人。
馬隊沒有絲毫減速,如同黃色的潮水,狠狠撞上了鏢隊的車陣!
“轟!”
人喊馬嘶,兵刃交擊的刺耳聲響瞬間爆發!衝在最前的幾騎試圖憑借馬力直接撞開車陣,被鏢師們用長槍和厚重的車板死死擋住,馬匹悲鳴著人立而起!但更多的騎兵已然順著缺口湧入,馬刀揮舞,帶起一蓬蓬血雨!
戰鬥在瞬間進入白熱化!
郭烈如同狂暴的猛虎,厚背砍刀揮舞得潑水不進,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將靠近的連人帶馬劈翻,怒吼聲震耳欲聾:“狗娘養的!給老子滾開!”
鏢師們也是悍勇,結陣而戰,相互掩護,與衝入陣內的騎兵絞殺在一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一名騎兵突破防線,馬刀直劈向正在勉力格擋另一名敵人的楚峰後心!楚峰舊傷在身,氣息運轉不暢,回身格擋已是不及!
眼看刀鋒及體——
“鐺!”
一柄彎刀突兀地出現,精準地架住了那勢大力沉的一劈!是沈硯!他不知何時已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把馬刀,手腕巧妙一旋,運用卸力之術,將那騎兵的力道引偏,同時腳下步伐一錯,欺近馬腹,刀柄狠狠撞在馬匹的肋骨上!
戰馬吃痛,嘶鳴著人立而起,將那騎兵甩落馬下!沈硯毫不留情,反手一刀,結果了那名騎兵的性命。他的打法依舊詭異,不追求力量與速度,隻追求最省力、最致命的效果,在混亂的戰團中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毒蛇。
葉尋的身影則更加飄忽,她並不與騎兵正麵硬撼,而是借助騾車和人群的掩護,如同暗夜中的刺客,短刃每一次閃爍,必有一名騎兵捂著手腕或咽喉倒下,她的身法帶著一種不屬於中原武林的詭譎與狠辣,引起了郭烈手下幾名老鏢師的側目。
然而,敵人實在太多,而且訓練有素,鏢隊的防線在騎兵反複的衝擊下,開始出現鬆動,不斷有鏢師慘叫著倒下。
楚峰看得目眥欲裂,他深吸一口氣,不顧經脈傳來的劇痛,強行將浩然劍氣催發至極限!
“浩然正氣,劍蕩群魔!”
他手中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劍光驟然暴漲,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弧,橫掃而出!兩名衝到他麵前的騎兵連人帶馬被這沛然莫禦的劍氣斬飛出去,筋斷骨折!
但這一劍也耗盡了他強行提聚的內力,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一口鮮血猛地噴出,身體搖搖欲墜。
“楚兄!”沈硯急忙扶住他。
就在這時,一名看似頭目的騎兵,注意到了表現搶眼的沈硯和已是強弩之末的楚峰。他獰笑一聲,一夾馬腹,帶著兩名手下,呈品字形直衝過來!三把馬刀封死了所有退路,刀鋒上凝聚著冰冷的殺意!
沈硯將楚峰護在身後,眼神冰冷,手中彎刀橫握,計算著三人衝鋒的角度和速度,準備拚死一搏。
千鈞一發之際——
“嗖!嗖!嗖!”
三支利箭如同流星趕月,從側後方射來!精準無比地穿透了那三名騎兵的咽喉!箭矢力道極大,竟將他們從馬背上帶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是郭烈!他不知何時已奪過一張強弓,此刻正保持著射擊的姿勢,豹眼中寒光四射!
“他娘的!真當老子是泥捏的?!”郭烈怒吼,聲震四野,“弟兄們,跟老子殺出去!”
總鏢頭的神勇極大地鼓舞了士氣,殘餘的鏢師們發一聲喊,開始反擊。
那頭目被殺,騎兵們的攻勢明顯一滯,似乎有些混亂。
趁此機會,沈硯目光掃過戰場,忽然定格在一名剛剛被葉尋割喉、從馬背上栽落的騎兵身上。那騎兵的衣襟在掙紮間散開,露出了裏麵一角暗紅色的襯裏,以及襯裏上,一個模糊的、以金線繡成的……踏火麒麟印記!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那熟悉的圖案,如同驚雷般在沈硯腦海中炸響!
靖淮王府親衛的標識!這些偽裝成馬匪的騎兵,裏麵竟然混有穿著靖淮王府舊部內衣的人?!是他們當年僥幸未死,流落西北成了馬匪?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有人故意用這種方式,在試探,或者在…滅口?!
騎兵們開始撤退,如同潮水般退去,來得快,去得也快,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體和痛苦**的傷者,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鏢隊損失慘重,傷亡近半,人人帶傷。
郭烈拄著砍刀,大口喘息著,看著遠去的煙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沈硯扶著幾乎虛脫的楚峰,目光卻死死盯著那名衣襟散開的騎兵屍體,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
這西北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還要渾。而這趟玉門關之行,恐怕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通往龍潭虎穴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