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兵分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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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峰與夜凝霜帶著幾名精銳弟子,沿著秘道另一條更為隱蔽的出口悄然離去,他們的目標是攪動整個江湖風雲的武林大會。而沈硯與夜寧痕,則麵對著更為直接、也更為險惡的前路——影閣親李派總壇,素有“人間鬼域”之稱的葬魂崖。
    秘道出口隱藏在一處荒廢的義莊棺槨之下。當沈硯推開沉重的棺蓋,一股混合著腐木與塵土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外麵已是深夜,殘月被濃厚的烏雲遮蔽,隻有零星幾點慘淡的星光,勉強勾勒出遠方一片連綿起伏、如同巨獸脊背般猙獰的山影。
    “那裏,便是葬魂崖。”夜寧痕的聲音低沉,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換上了一身緊致的夜行衣,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寒月般清冷的光澤。“崖下終年毒瘴彌漫,機關密布,更有萬蠱樓助紂為虐,布下了‘五毒絕陣’。墨軒選擇此地作為總壇,便是倚仗這天險。”
    沈硯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努力壓下因葉尋身處險境而產生的焦躁。他檢查了一下隨身的藥囊,裏麵不僅有各種解毒靈丹,還有他根據洛無涯手劄殘頁以及自身對毒理的理解,特意調配的幾種針對蠱蟲的藥劑和引信。他的“鬼手”不僅精於醫人,更擅於克毒。
    “五毒絕陣,顧名思義,是以五種奇毒之物為基礎,融合蠱術與奇門遁甲形成的絕殺之陣。”沈硯一邊跟隨夜寧痕在崎嶇的山路上疾行,一邊在腦中飛速回憶著相關記載,“金蜈、木魈、水蛭、火蠍、土蟾……五種毒物相生相克,形成循環,生生不息。尋常人闖入,不消一刻便會毒發身亡,或被蠱蟲噬咬成白骨。”
    夜寧痕微微頷首,對沈硯的博聞強識表示認可:“不錯。此陣變幻莫測,毒瘴隻是第一重阻礙。陣眼由萬蠱樓的五位蠱師操控,若能破其陣眼,陣法自潰。但陣眼隱藏極深,且必有重兵把守。”
    兩人身法極快,如同暗夜中的兩道青煙,避開可能存在的暗哨,迅速接近葬魂崖的範圍。越是靠近,空氣中的異味越是明顯。起初隻是淡淡的腥甜,逐漸變得濃烈刺鼻,仿佛無數腐爛的草木與劇毒蟲豸混合在一起發酵,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粉紅色瘴氣,絲絲縷縷地從山穀中彌漫開來,連星光似乎都被這毒瘴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色彩。
    “屏息,含住這個。”沈硯從藥囊中取出兩枚碧綠色的藥丸,自己服下一顆,另一顆遞給夜寧痕。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直透咽喉,瞬間驅散了吸入少量瘴氣帶來的眩暈感。這是他以多種清心解毒的藥材秘製,雖不能完全免疫劇毒,但足以抵禦這外圍瘴氣。
    夜寧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雖知沈硯醫術不凡,但這解毒丹的藥效如此迅捷,仍出乎他的意料。他依言服下,點頭致謝。
    兩人潛入瘴氣邊緣,借著嶙峋怪石的掩護,觀察著前方的景象。隻見山穀入口處,地勢相對平坦,但地麵上隱約可見不同顏色的砂石排列成詭異的圖案,空氣中彌漫著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那是無數毒蟲爬行的動靜。五色斑斕的毒霧在不同區域緩緩流轉,時而分離,時而交融,顯然遵循著某種特定的規律。
    “陣法的生門在不斷移動,硬闖必死無疑。”夜寧痕凝神觀察片刻,低聲道。
    沈硯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雙眼,並非放棄觀察,而是將感知提升到極致。他嗅聞著空氣中不同毒瘴氣味的細微差別,分辨著風中傳來的各種蟲鳴、爬行聲的源頭與規律。他的“鬼手”之能,不僅在於手法精妙,更在於對生命氣息、對能量流動、對萬物相生相克的極致敏感。
    片刻後,他睜開眼,指向毒瘴中一片看似與其他區域無異,但毒霧顏色略顯渾濁,蟲鳴聲也稍顯稀疏的區域:“那裏,看似凶險,但氣息流轉略有滯澀,應是五種毒物力量交替的瞬間產生的薄弱點。金蜈之力將盡,火蠍之勢未起,此刻闖入,或有一線生機。”
    夜寧痕順著沈硯所指望去,他精於武功與機關,對氣機感應亦是不凡,仔細感知下,果然發現那處區域的能量波動確實存在一絲極難察覺的間隙。他心中對沈硯的評價又高了幾分,此子不僅醫術通神,這份洞察力與膽識,更是遠超同齡人。
    “跟緊我。”夜寧痕不再猶豫,低喝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直撲沈硯所指的那片區域。沈硯緊隨其後,將身法施展到極致。
    剛一踏入陣法範圍,周遭的景象瞬間扭曲。原本看似平靜的地麵陡然塌陷,露出布滿倒刺的深坑;兩側石壁射出淬毒的弩箭;空中盤旋的毒霧仿佛活了過來,凝聚成蜈蚣、蠍子的形狀撲咬而來。更有無數細小的蠱蟲,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
    夜寧痕冷哼一聲,不見他如何動作,周身陡然爆發出凜冽的寒氣,如同月華傾瀉。“寒月領域!”他低吟一聲,以他為中心,方圓數丈內的溫度驟降,地麵凝結起一層白霜。那些撲來的毒霧幻影仿佛被凍結,速度大減;飛馳而來的弩箭撞上無形的氣牆,紛紛墜地;湧來的蠱蟲更是行動變得遲緩,甚至有些直接被凍斃。
    但陣法之力源源不絕,更多的毒蟲毒霧從四麵八方補充而來。夜寧痕的寒月領域雖強,卻也無法長時間支撐如此大範圍的消耗。
    “沈小友,找出陣眼!我來開路!”夜寧痕喝道,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軟劍,劍光如月下寒泉,潑灑而出,將逼近的威脅一一斬落。
    沈硯心領神會,他並未被眼前的險境嚇倒,反而更加冷靜。他一邊閃避著零星的攻擊,一邊飛速地觀察著整個陣法的能量流動。他的目光掠過那些色彩斑斕的毒霧,耳中分辨著不同蠱蟲的嘶鳴頻率,鼻尖捕捉著空氣中那五種主導性毒物氣息的強弱變化。
    “金蜈主殺伐,其聲銳利,其氣鋒銳……木魈主迷幻,其聲縹緲,其氣甜膩……水蛭主侵蝕,其聲粘稠,其氣陰寒……火蠍主爆裂,其聲急促,其氣灼熱……土蟾主厚重,其聲沉悶,其氣腐朽……”
    沈硯口中喃喃自語,腦中仿佛展開了一張無形的能量圖譜。突然,他注意到在陣法偏東南方位,火蠍與土蟾的氣息交替時,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協調感,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強行調和這兩種相衝的屬性。
    “找到了!東南巽位,火土交匯之處,那塊顏色略深的巨石之下,必有蹊蹺!”沈硯猛地指向那個方向。
    夜寧痕聞言,劍勢陡然一變,變得更加淩厲無匹。“影舞·月華斬!”他身化數道殘影,如同月光穿透林隙,瞬間衝破重重毒霧與蠱蟲的阻礙,軟劍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刺沈硯所指的那塊巨石!
    “轟!”
    劍光沒入巨石,並未將其擊碎,而是仿佛觸動了某個樞紐。巨石表麵光芒一閃,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血色符文,隨即發出一聲悶響,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內,隱約傳來一聲驚怒的吼叫,以及蠱蟲躁動的嗡鳴。
    與此同時,整個五毒絕陣的運轉明顯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毒霧的流轉變得混亂,蠱蟲的攻擊也失去了章法。
    “就是現在!”夜寧痕喝道。
    沈硯毫不猶豫,在夜寧痕劍氣的掩護下,如同遊魚般滑入那個洞口。夜寧痕緊隨其後,在陣法恢複之前,也閃身而入。
    洞口之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狹窄通道,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味和蠱蟲特有的腥氣。通道盡頭,是一間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盤坐著一名身穿萬蠱樓服飾的枯瘦老者,他麵前擺放著一個燃燒著綠色火焰的鼎爐,鼎爐周圍環繞著五種不同顏色的蠱蟲,顯然他正是操控此處陣眼的蠱師之一。
    那蠱師見有人闖入,又驚又怒,張口欲要呼哨,驅動蠱蟲攻擊。
    然而,沈硯的動作比他更快。在闖入石室的瞬間,沈硯的手指已然彈動,數點幾乎看不見的粉末悄無聲息地射向那鼎爐周圍的五種蠱蟲,同時另一隻手擲出三枚銀針,成品字形封向那蠱師的咽喉與胸前大穴。
    “嗤嗤嗤——”
    粉末沾上蠱蟲,那些原本凶戾的毒物瞬間變得躁動不安,互相撕咬起來,再也無法維持陣法的運轉。而蠱師剛要動作,便覺喉頭一緊,全身內力一滯,那聲呼哨硬生生被堵了回去,眼中隻剩下驚恐與難以置信。
    夜寧痕的劍,已然悄無聲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說,被墨軒擄來的那個女孩,關在何處?”夜寧痕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那蠱師臉色慘白,感受到脖頸間傳來的刺骨寒意與死亡威脅,顫聲道:“在…在崖頂…祭…祭壇…墨長老親…親自看守…”
    沈硯與夜寧痕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破了五毒陣隻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在葬魂崖之巔。
    夜寧痕手腕微動,那蠱師悶哼一聲,軟倒在地,已然昏厥。
    “走!”夜寧痕毫不拖泥帶水,與沈硯迅速離開這間陣眼石室,沿著通道繼續向葬魂崖深處,那更加危險的核心區域潛行而去。營救葉尋的行動,才剛剛開始,而時間的流逝,每一分都顯得無比珍貴。崖頂祭壇之上,等待他們的,將是何等險惡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