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以前有人住？”林峙踢開一塊風化嚴重的磚石。
    “這裏，就是潮聲閣。”秦無雙緩緩走在廢墟之中，聲音裏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四百多年前，我師祖顧寒聲，就是在這裏學劍的。”
    “啊？”
    林峙心頭一震，鬧了半天，秦無雙這一脈的傳承，竟然源自這海外孤島！
    “我師父和我說的，我也並不是很清楚。”秦無雙領著林峙，繞開幾處傾頹的斷壁殘垣，“很久以前，海獸為患，時常侵擾內陸，沿海的城市深受其害。為了對抗獸潮，各路修士在此結成聯盟，潮聲閣便應運而生。”
    “後來，潮聲閣成了東海抵禦海獸的第一道防線。我師祖顧寒聲，就是在那時，因單槍匹馬殺穿一處海獸老巢而名震天下。”
    “襲擊獸穴？這麽猛？”林峙咋舌。
    “當然，不然名頭哪會那麽響亮。隻是後來不知閣中發生了什麽劇變，師祖被逐出山門，獸潮也詭異地消失了，曾經盛極一時的潮聲閣，就這麽沒落了。”秦無雙的目光掃過眼前被歲月與草木侵蝕的廢墟，不難想象此地當年的繁華與喧囂。
    “你師父沒跟你細說？”
    “師祖被逐出師門後，雲遊四方時才收了我師父。對於往事，他老人家幾乎閉口不談……算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任務要緊，先找燼潮崖！”秦無雙收回思緒，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
    “那邊那個，是不是？”林峙指向北麵一座孤零零的巨大岩石，那玩意兒實在太顯眼了。
    “過去看看！”
    秦無雙禦起飛劍，帶上林峙化作一道流光飛了過去。
    這潮聲閣廢墟曆經百年風雨，又被一波波前來尋寶的修士刮地三尺，早就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兩人落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此地位於晦明島最北端，緊鄰著大海。雜草叢中，遍地都是鏽跡斑斑的斷劍殘兵，還有些殘存的石柱地基，似乎這裏曾是潮聲閣的某處重要建築。
    眼前的巨岩約莫一丈見方，卻有四丈之高，通體黝黑，非金非石，不知是何物鑄成。
    “這就是無字劍碑？”林峙好奇地打量著。
    “不清楚，師父說，要參悟劍碑，需將神識沉入其中……”
    秦無雙說著，便閉上了雙眼，一縷神識緩緩探向巨岩。
    林峙則在一旁安靜地為她護法。
    片刻之後，秦無雙猛地睜眼，急促地喘著粗氣，她對林峙喊道：“裏麵別有洞天！確實是無字劍碑！不過……”
    “不過什麽？”
    “它拒絕我！它要跟我打！”秦無雙語氣裏帶著一絲驚魂未定。她對自己的劍法一向自負，可在這劍碑的幻境裏，竟連兩招都接不下來！若非她退得快，神識恐怕就要被那股劍意重創！
    “啊？這破石頭還帶脾氣的？”林峙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活物，但它能構築幻境，用劍招攻擊我的神識。那劍意……強得離譜……”
    林峙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一知半解，劍法對他來說更是天書。
    “要不……我試試？”他心裏癢癢的，也想體驗一下。
    “你那點三腳貓的劍法，進去不是找死嗎！”
    秦無雙一口回絕，開什麽玩笑，讓林峙去，神識怕不是要被劍碑的劍意當場絞碎，到時候人是活著，魂沒了，那可就完了！
    “我再來一次……”秦無雙定了定神，不信這個邪，再次將神識連接劍碑。
    林峙隻能在旁邊幹著急。
    這一次，她堅持的時間確實比上次久了些，但也超不過半刻鍾。
    當秦無雙再度睜開眼時，她周身的氣息已然紊亂不堪。
    “沒事吧？”
    “還好，就是有點脫力……”她長歎一聲，神情沮喪，“這劍碑的劍意根本不給我任何參悟的機會，我一進去就在跟它打，腦子裏除了打架什麽都沒剩下……”
    “有沒有可能，打架那些劍招本身就是用來參悟的？”
    “我起初也這麽想，試圖模仿它的劍意軌跡，可那玩意兒跟活得似的，總能預判我的意圖！每當我快要抓住一絲規律，它立刻就變招，變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還有這種事？”
    “我也是頭一回碰到，恐怕……隻有在幻境裏徹底擊敗它，才能真正馴服這劍碑！”
    秦無雙盤膝調息片刻，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這麽拚命……”
    林峙看著那巨大的石碑，若有所思。
    他閑著也是閑著，便繞著無字劍碑轉悠起來。除了滿地的鏽劍，再無他物。他隨手握住一柄插在土裏的殘劍，想將它拔起，誰知稍一用力，那鏽劍竟“噗”的一聲，化作了一捧鐵粉。
    “都爛成渣了……”
    他信步走到海邊，海浪一波波地拍打著礁石，卷起千堆雪。林峙聽著濤聲，怔怔出神。
    忽然，他眼角瞥見不遠處一塊礁石上，似乎有人工雕琢的痕跡。
    “那是什麽？”他幾步跑了過去。
    還真是字！
    字跡在海風與浪濤的侵蝕下早已模糊不清，但勉強還能辨認。
    “執劍為有，棄劍得空。無劍為道，方見真鋒。”
    林峙輕聲念出這十六個字。
    “什麽意思？打啞謎呢？”
    他在岸邊琢磨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其中關竅，隻好先回到劍碑旁坐下，一邊等秦無雙，一邊給她護法。
    他倒是不擔心秦無雙會失敗，畢竟她的天資擺在那兒。
    林峙閑得發慌，幹脆去附近林子裏轉了轉，還真讓他逮到一隻肥碩的野雞。這可不是普通山雞，而是帶著些許靈氣的靈雞，估計是當年潮聲閣修士圈養的，如今在這島上繁衍開來，成了一大族群。
    他生了火，就這麽烤起了雞，一邊解饞，一邊留意著秦無雙的動靜。
    三天過去，秦無雙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
    不是變強，而是狂亂！
    那股氣息忽而如深淵般沉寂，忽而如火山般噴發，最終又急轉直下，變得極其虛弱。
    “雙兒？”
    林峙喊了一聲，可秦無雙毫無反應，若非還能感知到她平穩的呼吸，他真要以為她出事了。
    又過了三天。
    秦無雙的氣息徹底暴走，她身體一顫，雙眼驀地睜開，與劍碑的神識連接被強行切斷！
    喉頭一甜。
    “噗——”
    一口鮮血猛地噴灑而出，染紅了她身前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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