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行目光掃過人群，最後定格在人群最前方。四個漢子用一塊破門板抬著一個“人”，那“人”蓋著一床破舊的棉被，隻露出一張青灰色的臉。
    這是一個幹瘦的老者，麵色不僅是青灰，更隱隱透出一種暗沉的死氣，嘴唇發紫，眼眶深陷。
    最讓他心頭巨震的是，在老者的脖頸和裸露的手腕處，他清晰地看到了幾塊暗紫色的屍斑！
    而且，在那破舊的棉被掀開的瞬間，他似乎瞥見被子下麵，緊貼著老者身體的部位，隱約有幾個皮質的水囊模樣的東西，這是熱水袋？
    用來給屍體保溫，延緩僵硬和屍斑的出現，製造剛死亡的假象！
    這絕對不是醫療事故，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用死人來做文章的栽贓陷害！
    成思行並沒有慌張，也沒有馬上自證清白，如果自證就是掉入了他們的陷阱，結果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不明真相的百姓，往往站在“受害者”一方。
    事實上，不僅僅是不明真相的百姓，站在受害者一方，就連剛剛聘請的鏢師們，也隱隱同情受害者，他們組成的人牆，隱隱搖搖欲墜。
    成思行朝著成孟娘招招手，成孟娘跑到成思行身邊，他對著成孟娘低語起來，好一會兒，成孟娘就消失在人群中。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懷仁堂，即刻起，停業！”
    成思行的聲音，讓喧鬧的前院出現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正在哭鬧的家屬”奮力阻擋的鏢師們。
    停業？這成神醫是被嚇傻了嗎？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成思行繼續下令：“向虎，張猛、羅世明，馬上清場！”
    “所有在堂內等候看診抓藥的患者，請他們立刻離開，今日起，懷仁堂不再接待任何病患，也不再出售任何藥物！無限期停診！”
    “龍城鏢局的各位兄弟，維持秩序，若有滋事擾攘者，不必客氣！”
    “成大哥……”
    向虎一驚，想要勸阻，卻被成思行淩厲的眼神製止。
    “執行命令！”
    龍城鏢局的鏢師們雖然也感意外，但他們拿錢辦事，令行禁止。
    韓順率先反應過來，大手一揮：“兄弟們，聽到成東家的話了嗎？清場，請各位街坊鄰居，病患家屬，暫且退出懷仁堂範圍！”
    鏢師們立刻行動起來，不再是單純的阻擋，而是開始客氣但堅定地請那些不明所以的真正病人和圍觀者離開。
    場麵一時有些混亂，抱怨聲、疑惑聲四起。
    而那四個抬屍鬧事的漢子也傻眼了。
    他們接到的指令是來鬧事，逼成思行妥協，最好是能敲詐一大筆錢，或者直接讓懷仁堂名聲掃地。
    可對方直接關門停業，這戲還怎麽唱下去？
    為首的漢子反應過來：“大家看看！他心虛了！他害死了人就想關門跑路！不能讓他跑了，賠我爹的命來！”
    “你不要叫，懷仁堂在這裏，跑不了！”
    成思行淡淡地道：“虎子，報官吧！”
    清場在龍城鏢師強硬而不失分寸的手段下，迅速完成。
    那些被請出來的真正病人，聚集在門外街道上，議論紛紛，大多臉上帶著不滿和茫然。
    他們其中不少人，是指望著懷仁堂低廉的藥價和成神醫的醫術活命的，如今驟然停業，等於斷了他們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些流言開始在人群中悄然傳播開來，聲音不高，卻極具穿透力。
    “聽說了嗎？根本不是藥吃死了人！是有人眼紅懷仁堂的藥便宜，擋了別人的財路！”
    “何止是便宜啊，很多藥都是成神醫免費送的！”
    “我也聽說了！懷仁堂的藥效果好，價錢還公道，讓某些黑心藥鋪沒了生意，這才使出這種下三爛的手段！”
    “可不是嘛！你們想想，那躺著的老頭，真是吃藥死的？”
    “我咋聽說，是前天夜裏雪太大，把他家破房子壓塌了，給活活砸死的！”
    “對對對！我也聽人說了，胸口都被房梁砸癟了！原本已經準備埋了！”
    “那熱水袋是幹嘛的？不就是怕屍體涼太快，露餡了嗎？”
    “這幫天殺的啊！為了錢，連自己老爹的屍體都利用！這是不想讓我們窮人活了啊！”
    “他們就是想逼垮懷仁堂，以後好繼續賣他們的天價藥！心腸太毒了！”
    這些流言起初隻是竊竊私語，但很快就像野火一樣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懷仁堂的藥好不好，便宜不便宜，他們這些用過的人最清楚，成神醫若是庸醫，若是黑心，之前何必低價甚至免費給他們這些窮苦人施藥？
    這分明是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被栽贓陷害。
    尤其是關於那老頭真正死因的細節，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
    立刻就有住在附近的人恍然想起，前夜確實聽說西邊貧民區有房子被雪壓塌了，還死了人！
    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真相似乎不言而喻！
    人群的憤怒開始轉向，如同被引導的洪水，找到了正確的宣泄口。
    無數道目光，從之前的同情和質疑，變成了鄙夷和憤怒，齊刷刷地射向了那四個還站在懷仁堂門口，有些不知所措的鬧事者。
    “原來是你們這些黑了心肝的！”
    “為了點錢，連爹的屍體都不讓安生！畜生不如！”
    “打他們！打死這些幫凶！”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積壓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那些原本指望懷仁堂救命的病人，那些受過成思行恩惠的流民，看不慣這等齷齪行徑的普通百姓，如同潮水般湧向了那四個漢子！
    拳頭、腳踢、唾沫……如同雨點般落下。
    那四個漢子起初還想辯解反抗，但在洶湧的人潮麵前，他們的聲音和力量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們抱頭鼠竄，連那具用來訛詐的屍體也顧不上了，在無數憤怒的追打下，狼狽不堪地逃出了街道，消失在巷尾，隻留下一地狼藉和幾聲痛苦的哀嚎。
    懷仁堂門前，漸漸恢複了平靜，但一種異樣的情緒在人群中流動。
    人們看著重新緊閉的懷仁堂大門，眼神複雜，有解氣的痛快，也有對未來無藥可醫的擔憂。
    成思行站在門內，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臉上沒有任何喜悅，隻有一片冰冷。
    他這一招以魔法打敗魔法，看似粗暴簡單，實則兵行險著。
    利用底層民眾最樸素的善惡觀和對自身利益的關切，引導輿論反噬對手，效果立竿見影，但也徹底撕破了臉。
    成思行心中沒有半分輕鬆，李信如同一條隱匿在暗處的毒蛇，第一次噬咬未中，必然還有更狠辣的後招。
    他手中可用的力量太少，與龍城鏢局的合作是目前唯一的硬拳頭，必須將這層關係夯實，綁得越緊越好。
    可問題是，他手中的籌碼太少，可以打動龍城鏢局的東西不多，論錢，他跟李信完全沒有辦法比。
    “孟娘！”
    成思行思來想去，決定與王景略再談：“你讓郭勇，去一趟王家莊！”
    “好！”
    成思行來到前院，找到韓順：“韓總鏢師，我打算近期組織一次進山，采集幾味關鍵的珍稀藥材。”
    韓順抱著臂膀，點了點頭：“成東家放心，我們龍城鏢局的兄弟，鑽山溝、走險路是家常便飯，護衛安全不成問題。”
    “進山的人手不能太少，至少要四隊！”
    龍城鏢局以十二人為一隊，共計分成五隊。
    “沒有問題！”
    成思行注意到這些鏢師，雖然個個精氣神十足，動作幹練，一舉一動都帶著行伍特有的協調與悍勇，確實是百戰精銳的底子。
    但他們手中的兵刃，多是些磨損嚴重的製式腰刀、長槍，弓弩更是稀少，且樣式老舊。鎧甲更是談不上，隻有少數人穿著簡陋的羊皮襖。
    這樣的裝備，遇到狼群非常吃虧。
    成思行轉身回到正堂，從書房裏取出一個用厚布包裹的長條狀物件，解開布包，露出一具結構精巧閃爍著金屬幽冷光澤的弩機，
    這弩不同於常見的單弓片弩，其弩身更顯緊湊，弓臂結構複雜，透著一種超越時代的精密感，正是他從係統商城兌換出的複合弩。
    “韓總鏢頭，你看此弩如何？”
    成思行將複合弩遞了過去。
    韓順本是邊軍悍卒出身，對軍械極為熟悉。他接過複合弩，入手便覺分量適中，手感極佳。
    他仔細打量著那獨特的滑輪組結構，堅韌的弓弦以及光滑的弩身，一臉震驚。
    “這……這是何弩？”
    韓順的目光灼熱：“如此精巧，力道如此強勁！若軍中能有此等利器，何懼蠻族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