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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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年和許牧寒在餐廳外麵坐了會,簡單聊了聊,秦子雅身邊的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著她,隻有她把自己關在囹圄中,不肯走出一步。
秦子雅蜷縮著,整個人窩在被子裏,白天和白正廷的對話不斷回響在耳邊,她在無形中建立了一個看不見的罩子將自己關在裏麵,她不肯走出去,別人也進不來。
適逢周末,秦家四口齊齊在家,“爸媽,嚴漾,我,我想跟你們聊聊。”
秦子雅鼓足勇氣,決定一家人坐下來,推心置腹的聊聊。
一家四口在餐桌前坐下,四人麵對麵,“爸媽,漾漾,”
秦子雅深吸一口氣,話剛出口,便哽咽起來,這是她的家人啊,在外麵偽裝但麵對家人還有偽裝的必要嗎?她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寬慰,她並不是孤身一人,又何必什麽都自己扛呢。
她和家人訴說著心中苦悶,她對陸冰的複雜感情,這些年工作中受的委屈,還有她藏在心裏,不敢麵對但又不得不麵對的事。
和陸冰離婚後,她有過短暫的失落,工作也有些心不在焉,但曾經有過一次因失誤差點害死戰友的經曆,她又逼著自己打起精神,但又執拗的不肯休息。
事就發生在不久後,他們的任務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與重犯展開了苦戰,師兄陳元為了保護她,犧牲在了對方槍下,在那之前,同為警察的嫂子方鈺受傷在醫院昏迷未醒,留下一歲多的女兒星星,秦子雅因為自責,主動擔負起照顧星星的責任,但她一個沒帶過孩子的人手忙腳亂,於是幾個同事一起幫忙,共同撫養星星。
方鈺成了植物人,也是他們在照顧。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
方鈺和陳元的父母年事已高,四個老人照顧一個植物人都力不從心,要是再照顧星星會更累。
大家自發幫忙,對老人來說是一種慰藉。
今年秦子雅調任,小秋和幾個同事怎麽都不同意她帶星星,所以她隻能一個人回來。
秦子雅存不下錢,她救助流浪貓,給嚴漾打生活費,然後就是養星星,她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想不到對自己好一點,摩托車壞了這麽久也沒想著給自己重新買一輛。
在家人麵前,秦子雅真正全身心放鬆,親情是治愈傷痛的良藥,和師父推心置腹後,她也學著跟家人示弱,全說出來之後渾身輕鬆。
秦媽摟著秦子雅,真的很久沒有在媽媽懷裏撒嬌了,母親溫暖的懷抱是最好的良藥。
果然有家人的陪伴和安慰才是最好的,一家人能平安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師父和白殊年待了兩天就匆忙趕回去上班,剛送完人小秋就帶著星星來了,星星三歲半,長大了不少,見到秦子雅就伸手要抱。
“小雅媽媽!抱!”
“寶貝,媽媽抱,重了不少,辛苦小秋媽媽了!”在和孩子說話時聲音都夾了起來。
“你倒是瘦了不少,臉都小了一圈。”
“是嗎?我沒感覺,走啦回家了。對了,你人來了,喵喵他們呢?”
“放心吧,我把鑰匙給彤彤了,她會幫忙的。要不是帶星星不方便,我就給你帶過來了。”
“那就好。”秦子雅還惦記著收養的三小隻。
秦子雅抱著星星,小秋拉著行李箱跟在後麵,星星掙紮著要下去自己走,秦子雅就把她放下,星星邁著小步子噠噠噠在前麵跑,她在後麵追,“星星慢一點跑,”
星星邊跑邊回頭咯咯笑,秦子雅緊追慢趕,星星撞到出來的許牧寒,差點摔倒,許牧寒眼疾手快抱起星星,秦子雅太久沒運動,跑半天直喘氣,“寶貝沒事吧!”
“媽媽抱!”星星摟著秦子雅的脖子,許牧寒不明就裏,秦子雅當著孩子也不好跟他解釋,隻能先給兩人介紹,“那是我朋友,小秋,之前跟你說過,這是許牧寒。”
許牧寒拎著一包貓糧,若幹小零食,又準備去投喂流浪貓,這段時間他已經把小區大部分小流浪抓去絕育送養,還剩下幾隻年紀較大野性太足沒辦法在家養的,他就隔兩天出來投喂一次,放足水糧,跟他們混熟後抓去絕育再放歸。
“你先去吧,晚上記得過來吃飯。”秦子雅把星星往上掂了掂,招呼小秋上樓。
星星活潑可愛,還是個小話癆,爺爺奶奶叫個不停,秦爸秦媽喜歡的不行,早早買好了零食,水果,小秋帶了特產,晚飯時嚴漾開心的不行,一直給小秋夾菜,秦子雅和秦媽都看在眼裏,兩人交換個眼色,什麽都沒說。
嚴漾是真的喜歡小秋,小秋也是真不喜歡嚴漾,但工作太忙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嚴漾給小秋發消息的次數比給秦子雅都多,小秋的苦惱秦子雅都看在眼裏,小秋不是沒拒絕過,奈何嚴漾是個秋菊,秉承著默默守護的原則,無形中給小秋帶來了很多煩惱。
秦子雅叫上許牧寒,揪著嚴漾出去遛彎消食,小秋跟星星陪秦媽說話,盡管嚴漾不情願,也不敢不聽姐姐的話。
三人並排走著,嚴漾擠在兩人中間,許牧寒哭笑不得,嚴漾對他的敵意從許欣怡跳樓後減少不少,但還是很煩他,看見兩人一起就煩躁,尤其是秦子雅對許牧寒的態度越來越好。
“嚴漾,你跟我老實說,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子雅難得的嚴肅,嚴漾撓著脖子,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如果我沒記錯,小秋跟你說的很清楚,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她帶來困擾,在對方明確拒絕後還自以為是的做著困擾對方的事,嚴漾,你幾歲了?”
秦子雅說的很直白,得讓這個不成熟的小子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嚴漾頹廢的垂著腦袋,他比許牧寒還高半個頭,這會靠著電線杆子垂頭喪氣,看著可憐巴巴的。
“你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叫自我感動,你以為你的默默付出會讓小秋感動?感動也是需要雙向奔赴的,你這叫自以為是,你以為你這樣會讓小秋回心轉意?嚴漾,你是我弟弟,小秋不好把話說的太絕,隻能我來做惡人,你是個成年人了,該有自己的生活,喜歡誰是你的自由姐姐無權幹涉,但你也應該知道適可而止的重要性,小秋真的不喜歡你,別再去打擾她了好嗎?”
秦子雅苦口婆心的勸,“漾漾,放過自己,你應該去找一個兩情相悅的女孩子,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即使你再努力也是徒勞無功,姐姐不想看你受傷也不想看著我的好朋友苦惱,你明白嗎?”
嚴漾垂頭喪氣,一句話都沒有說,沉默半晌,轉身回家了。
“你說他能聽進去嗎?”
秦子雅深深歎了口氣,“誰知道呢,但願吧,這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執著,也怪我,給他的陪伴不夠,不然這孩子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許牧寒摸摸她的頭,“抱歉,沒幫上你,都讓你一個人說了。”
秦子雅笑笑,“他本來就煩你,你要是再吭聲他不得恨死你。”
“我覺得漾漾能想明白,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又這麽大了,肯定能行。”
“你倒是會誇,可惜人壓根不領情。”
“那也得誇啊,他怎麽說也是我未來小舅子,當然要好好巴結他了。”
“嘖,你啊。”秦子雅哭笑不得,許牧寒拉起她的手,“雅雅,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是,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許牧寒滿目深情,秦子雅喉嚨像是梗住一般,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已經很久沒有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自從和許牧寒重逢後,她沉寂的心複蘇了,和許牧寒對視時,心裏泛起一陣漣漪,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波瀾,但心是不會騙人的,她幾乎死去的心已經複蘇,她無法騙自己,秦子雅重新愛上了許牧寒。
“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答複你,請你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想清楚了,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許牧寒笑道,“是我不好,我太唐突了,你別放在心上,我隻要能每天都看到你就很開心了。”
雖然沒有明確回複,秦子雅卻也沒有抽回手,任他拉著,掌心的溫熱一直暖到心裏。
在秦子雅一番“教育”下,嚴漾確實想了很多,主動和小秋道了歉,他反省了自己的問題,小秋也沒跟他計較過,比自己小六歲的朋友的弟弟,她也隻當弟弟看待,對於這個弟弟她是喜歡的,姐弟情罷了。
兩人把話都說開了,相處起來就更加放鬆,也沒了先前的顧忌。
秦子雅感到很欣慰,弟弟終於長大了,朋友的困擾也消除了,她自己的日子也步入正軌,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前進著。小秋帶星星來住了一周,她是太累了被迫放個假順便來解決和嚴漾的事。
“跟我出去轉轉吧,在屋裏窩一天了,你不悶嗎?”
小秋把星星哄睡,自己也昏昏欲睡,秦子雅便想拉她出去走走,“行啊,走吧。”
“嚴漾,你在家看會星星,我們倆出去走走。”
“好,你們去吧。”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還回去嗎?”
秦子雅盯著腳尖,“大概是,不會了吧。”
小秋輕笑道,“當初你還死活不願意回來,現在倒舍不得走了。”
秦子雅釋懷的笑了,“因為我突然發現,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我以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和大部分人相比我真的很幸福,以前沒有意識到,太任性了,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小秋背著手,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嗯,你自己決定了,就往前走吧,大不了,以後我來找你唄。”
“好呀,或者我可以去找你。”
日子不鹹不淡的過著,秦子雅和許牧寒越來越親近,就像當年戀愛時那樣。
許牧寒公司又一次出了問題,準確來說是,重大事故,施工現場材料不合格造成工人死傷,調查後發現是采購部經理吃了回扣,選了劣質材料,以次充好,這原本需要許牧寒把關,但他那陣不知道在幹啥,疏忽了,總部追究責任,他得負一部分責任。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降職或罰錢,但他接受無能,許牧寒工作以來都是以精英形象出現,出過錯但沒出過這麽大的錯,更不要說傷者家屬三天兩頭過來鬧,以前在總部也遇到過事故,但那時輪不到他出麵負責,他就像是在溫室裏被保護過度的花,工作這麽久了還沒適應社會的殘酷。
許牧寒每天應付對賠償金不滿的傷者家屬,還要頂著上麵壓力給出合理的賠償,連著幾天被鬧的身心疲憊,天天加班到半夜,這天很晚才下班,一整天沒聯係到人,梁清葭說大概還在公司,秦子雅放心不下便過去找,許牧寒在公司樓下的長椅上發呆,人在跟前站了半天都沒反應。
“你下班不回家在這幹嘛呢?”
“我,我剛下班,有點累,坐會兒。”許牧寒抬頭,眼裏全是血絲,嗓子啞的厲害,秦子雅皺眉,有些心疼,“累了就早點回家睡覺,你吃飯了嗎?”
“沒,不太餓。”
“你今天吃了幾頓飯?”
“三,兩頓?忘了。”許牧寒極力想扯出一個笑,卻比哭還難看。
秦子雅往前幾步,一隻腿擠進他雙膝間,給了他一個擁抱,許牧寒愣了幾秒,隨即抱住她的腰,兩人在夜晚的風中相擁,靜靜地。
“你讓我不要什麽都憋在心裏,那你呢?也打算自己全抗了?”
秦子雅坐到他旁邊,“工作不順利嗎?”
“公司員工吃回扣采購劣質材料,工地施工出了問題,一死兩傷,家屬這幾天正鬧呢,賠償金不滿意。”
“那是挺麻煩的。”秦子雅伸手放在他後頸上,不輕不重的捏著,“你老勸我要注意身體,你自己呢?工作起來不管不顧的,看你眼睛紅的。”
秦子雅手腕使勁,讓人靠在她肩膀上,難得的放鬆時刻,許牧寒緊繃一天的神經這一刻總算是鬆了下來。
有秦子雅加油打氣,許牧寒很快振作,在公司和家屬兩邊周旋,最終商議出兩方都滿意的賠償價格,完美解決。
公司因此撤回了對許牧寒的處罰,搞出事情的已經在裏麵了,他監守自盜自作自受,許牧寒心情大好,再沒了前幾天的陰霾。
秦子雅難得早下班,卻聽梁清葭說又要加班,於是打電話給許牧寒,“你晚上吃啥?”
“我也正發愁呢,要不你來找我吧,我等會有個會要開,開完就可以下班了。”
“行,我給你倆帶飯吧,吃完再回家。”
“好,一會見。”
秦子雅打包了飯菜,蹭梁亦琛的車去許牧寒那,梁亦琛調侃道,“你哥就是你的司機,平時也不見跟我一起上下班。”
“嘖,話真多。”
秦子雅在前台被攔了下來,“您好,您有預約嗎?”
“嘖,”秦子雅很是不爽,開了免提給許牧寒打電話,“許總,你架子可真夠大的,見你還得預約?”
許牧寒剛開完會,電話都沒掛就屁顛屁顛跑下來接人,“雅雅,”在公司的許牧寒穿著西裝,裁剪得體,很顯腰身,裏麵則是她喜歡的黑襯衫。
確實是,帥的很。
秦子雅拎著兩份食物一臉不爽,“我剛開完會,走吧我們上去。”
許牧寒殷勤的從她手裏接過袋子,“哪個是我的?”
秦子雅沒好氣道,“兩份一樣,隨便。”
路過梁清葭工位,把其中一袋給她,然後拉著秦子雅回了辦公室。
其他加完班準備回家的同事圍過來八卦,猜測秦子雅的身份,“這不會是咱許總的,女朋友吧?”
“差不多吧,非卿不娶的那種。”梁清葭故弄玄虛,打發了眾人,開始自己的晚飯。
許牧寒沒什麽胃口,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動,還是秦子雅上手給他把飯打開,“多少吃點,要不然胃都餓壞了。”
“嗯,等會吃。”許牧寒拉著她的手,把人拽到自己跟前,摟著她腰,將臉埋在她小腹上,秦子雅沒有拒絕,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難得的親昵掃空了許牧寒一整天的疲勞。
許牧寒這一陣忙的很,幾乎天天加班,秦子雅但凡能按時下班就會過去找他,自從第一次攔了人,前台小姑娘學聰明了,看見秦子雅就笑臉相迎。
秦子雅也來熟了,出了電梯直接去許牧寒辦公室,有時候人在開會,她就自己待著,坐在他的椅子上轉啊轉。
“雅雅,”許牧寒邁著長腿快步而來,“對不起讓你等久了。”
“沒事,你忙嘛。”秦子雅打了個哈欠,“你這椅子可夠舒服的,我都快睡著了。”
“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吧。”許牧寒雙手撐在扶手上,俯身望向她。
“好啊,你收拾一下,我去叫小葭。”
“她早跑了,會一開完就跑沒影兒了。”
“啊,怎麽這樣。”
“她說不想當電燈泡,太閃了,所以就閃人了。”
“嗯,好吧,你下班了嗎?我們走吧。”
“好啊。”許牧寒伸手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然後才把人拉起來,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卻讓人紅了臉。
許牧寒大笑,“雅雅,你又臉紅了,好可愛!”
“你,煩人!”秦子雅別過頭,這一陣她變化很大,再看不到悶著把事都壓心裏,也比以前更加愛笑。
許牧寒把人拉進懷裏,縱使再好強的秦子雅,在深陷愛戀時也會不自覺展現出羞赧的樣子,她把臉深埋進他懷裏,一張俏臉紅的透了。
秦子雅沒有明確給他答複,但對許牧寒來說,一句話不重要,秦子雅人願意在他身邊才最重要。
“雅雅。”
“嗯?”秦子雅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許牧寒用征詢的語氣小心的,“我可以,吻你嗎?”
秦子雅耳尖紅的像掐出血來,對上他瀲情灩灩的眸子,仿佛要被吸進去一般,他有雙極好看的桃花眼,望向她時似水般柔情,她無力抵抗這份溫柔,微微仰頭,得到首肯的人生怕唐突了她,但心中的愛意難以壓製,從最初的淺嚐即止到情濃時難以自控,待理智回歸,辦公室裏隻剩下兩人帶著情欲的喘息。
許牧寒和秦子雅都是極有分寸的人,尺度把握的很好,點到即止。
秦子雅在深思熟慮後決定和許牧寒正式在一起,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打斷了。
